夜裡,張進、張秀才、樑仁等人圍坐在一起,桌上一盞油燈亮着,他們都是饒有興趣地聽着樑仁說着當年他做生意闖江湖的事情,就像是聽說書先生說故事一樣,只不過說書先生說的是書,而樑仁講的卻是他的親身經歷,現身說法了。
只聽他道:“進哥兒,元旦還有志遠,你們出門在外的,一定要小心,遇人遇事可都要長個心眼,不然很是容易被人矇騙了去!”
“就比如有一次吧,我去蘇州販布到金陵來賣,遇到了一人,也自稱是金陵城來蘇州做生意的人,他口音很像,穿的也體面,我又一人在外面遇到同鄉,自是十分高興,和他親近,交爲朋友!”
“然後,我們二人又住進同一家客棧,一起吃飯喝酒,說笑閒聊都聊的極爲投契,可不想過了兩三天,這同鄉就忽的消失了,不見人影,到處都找不到人,我心裡疑惑,但也覺得可能是人家有急事,來不及告辭就先走了,心裡也沒太在意!”
“可是,等我買了布之後,就要退房返回金陵城的時候,那掌櫃的卻是把那個同鄉的房錢酒飯錢都算到了我頭上,我大驚,忙和掌櫃的爭辯,說那人我才認識兩三天,與他不熟,怎麼把他的房錢酒飯錢都算到我的頭上?這是什麼道理?掌櫃的卻說我們兩個是一起來的,我和他還稱兄道弟的,那人走的時候,還說我是他兄弟,房錢酒飯錢都由我來付,賬不算到我頭上算到誰頭上?”
聽到這裡,張進、張秀才、朱元旦等人都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明白了過來,樑仁這是遇上一個混吃混喝的騙子了。
朱元旦笑問道:“所以樑伯父遇到的這個同鄉是個混酒飯吃的騙子了?那然後呢,然後樑伯父如何做的?難道自認倒黴地幫這個騙子付了賬嗎?”
樑仁攤手苦笑道:“不然那還能如何?我說和那個騙子不熟,人家掌櫃的說我們稱兄道弟,親熱的很,不可能不熟,是我要賴賬,非要拉着我去見官,這去見了官,我也百口莫辯啊,因爲那幾天我確實和那個騙子稱兄道弟來着,我也不想和掌櫃的去見官了,怕在外地惹上官司是非,所以也只能自認倒黴了,幫那個騙子付了賬了!”
“嘿!那騙子還真是個知道享受的,開的房間是上好的上房,吃喝都是大魚大肉,陳年香醇的好酒,他就住那麼兩三天就花費了十幾二十兩銀子,害的我那次去蘇州販布白跑了一趟,還賠了錢!”
這話一出,張進、張秀才他們又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既覺得那騙吃騙喝的騙子可笑,又覺得樑仁這麼容易就上當好笑,一時之間,氣氛倒是極爲歡快熱鬧。
那樑謙斜眼看他爹,輕哼一聲道:“也就是爹你這麼好騙了,人家說是同鄉,你就信了?還和人家親熱的稱兄道弟,哼!你卻是不知道你把人家當同鄉朋友,人家卻把你當傻子一樣騙了!我要是遇到這樣的事情,肯定是不會像爹你這樣容易被人騙了!”
樑仁聞言,則是搖頭失笑道:“話可不要說的太滿!你要是碰到這樣的騙子,恐怕不比我強多少!這騙子穿着綾羅綢緞的,體體面面的樣子,又是一口的金陵口音,誰能知道他是個騙吃騙喝的騙子呢?這還只是個騙吃騙喝的騙子,不是什麼大膽的,還有那大膽的人呢,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又比如有一次吧,我還是去蘇州販布,去一家布店買布,那家店鋪的布便宜又好,利潤也高,很受我們這些販布的小商販的喜歡,所以很多小商販都去他家買布了!”
“卻不想,有一天,我們這些小商販一起在店鋪裡挑布匹,其中就混着一個小偷了,那偷跟在了一個小商販身後,店鋪的掌櫃的也只當這偷是這小商販的隨從,沒有多問,就任那偷扛着布匹出去了,可等結賬付錢的時候,那小商販就不幹了,因爲多算了一匹布的錢,可掌櫃的又說了,確實沒多算,於是就開始扯皮了,最後查來查去才發現,那一匹布被人偷了,而那偷早就不見了人影!”
朱元旦眨了眨眼睛,追問道:“那後來呢?這匹布的錢算誰的?”
樑仁搖頭失笑道:“那能算誰的呢?又是好一頓扯皮了,小商販說我又不認得那偷,他偷東西和我有什麼相干,憑什麼讓我付錢啊?掌櫃的卻說,這偷是跟着他身後來的,還以爲是他的隨從呢,所以才任由這偷扛着布走了,這賬肯定是要算在他的頭上啊!”
“最後,扯皮不過,兩人各說各有理,只能都自認倒黴了,一人認了一半,掌櫃的認一半的損失,小商販也認一半的損失,他們都虧了,就那小偷白白賺了一匹布了!”
張進等人聽完,互相看了一眼,張了張嘴,卻是各自無言以對,這小偷還真是有些讓人防不勝防啊,一個不注意就被人利用了。
這時,那張秀才笑道:“沒想到,樑兄這些年做生意經了這麼多的事情,遇見了這樣多奇奇怪怪的人,倒是讓人好是長了一番見識,我在家裡開學館教書,就沒樑兄這番豐富閱歷了!”
樑仁卻苦笑道:“文寬,這樣的閱歷,有還不如沒有呢!我也是開始做生意了,才知道什麼叫做三教九流了,我們讀書人有時還是太天真,剛做生意,一不小心就要被人騙了!被騙着騙着,吸取教訓多了,就不那麼容易被騙了,可還是要長心眼,不然還是非常容易就被人帶到圈套裡去的!”
說到這裡,他看向張進、朱元旦等人,又是語重心長地道:“此時我和你們說這些是爲了什麼呢,也是眼看着你們也都大了,我們這做爹孃的也總不能時時看着你們了,你們總要出去見識見識的,可你們出門在外的,一定要小心,遇人遇事都要小心應對,畢竟誰也不知道哪個是騙子,哪個是小偷,哪個是好人啊,是不是?”
“碰見了騙子小偷還就罷了,最多最多也就是損失些財物,不算什麼的,就怕你們遇見個打劫的,或者心術不正的,拐帶着你們做些犯法的事情,那就糟了,那可是要人命的!”
他說的鄭重無比,對已經長大了,即將踏入社會的張進等人給予鄭重的警告提醒,用他的親身經歷現身說法了。
張進他們聽了不由面面相覷,然後也同樣神情鄭重地應道:“是,多謝樑伯父的指教了,我們會注意的,遇人遇事一定小心應對!”
樑仁聞言,就是滿意點頭笑道:“有個警醒就好,有個警醒就好!心裡有個警醒,以後遇人遇事也不容易被騙了,不像我當年那樣天真,以爲這世道清平,個個都是好人呢,哈哈哈,最後很是吃了幾個虧了,才知道教訓!”
說完,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就起身道:“好了!文寬,明日一早,我們再一起去金陵書院那裡幫他們排隊報名了,也沒別的事情,這天也晚了,我和樑謙就先回去了!”
張秀才忙是起身相送道:“樑兄,我送送你!”
然後,張進他們自也是起身相送了,把樑仁和樑謙送出了小院,這才轉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