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
張秀才在給方誌遠開蒙,教他認字練字,張進則是懸筆練腕力,各行其是,互不打擾,卻是不知不覺間就已是到了中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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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娘子走進來笑道:“別忙着了,正午了,午飯我已經做好了,都去廳堂裡吃飯吧!”
聞言,張進長吁了一口氣,將毛筆放下,又是甩了甩手腕;張秀才也是停了下來,對方誌遠道:“走,去吃午飯吧,下午我們接着學習!”
“是,先生!”方誌遠點頭應着,放下了書本,又乖巧地對張娘子道,“謝謝師孃,師孃辛苦了!”
張娘子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道:“好孩子,去吃飯吧!”
於是,一行四人出了書房,往廳堂來了,圍着飯桌坐了下來。
今日,飯菜也算豐盛,雖然沒有大魚大肉,但張娘子割了年前製作的臘肉炒菜,聞着也很香,想來味道應該不錯。
等張秀才和張娘子動了筷子,張進和方誌遠也都動筷子了,而經過這十天的相處,每天中午他都和張進他們一起吃飯,自然而然熟悉了起來,也就沒有之前的客氣見外了,現在他已是能夠自己夾菜添飯,不用張秀才和張娘子催促代勞了。
不過,可能是第一次來張家吧,方誌遠好像還是有些放不開的樣子,他夾菜夾的都是青菜,而那臘肉他卻是很少吃,張娘子見了就笑着給他夾了幾塊臘肉道:“志遠,這臘肉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做的,你嚐嚐看,味道還行嗎?”
方誌遠嚐了一塊,就靦腆笑道:“味道很好,多謝師孃!”
張進卻道:“是嗎?我怎麼覺得味道有點鹹呢?娘,你醃肉的時候是不是鹽放的太多了?”
張娘子瞪了他一眼,輕哼道:“不多放點鹽,肉能夠放到現在還不壞嗎?就你挑嘴,看看人家志遠,可從來沒有你這些壞毛病!”
張進撇了撇嘴,不以爲然,他挑嘴是因爲他出生在能挑嘴的家裡,方誌遠不挑嘴那是因爲他沒條件挑嘴,這能說明什麼呢?只能說明一個問題,窮人家的孩子沒資格挑嘴而已。
當然,這話他也只是想想,口裡是不會說出來的,這樣去刺傷一個六七歲孩子的自尊心,他還沒有這麼刻薄。
聽着他們母子倆的日常對話,方誌遠靦腆地笑了笑,並沒說什麼。
就這樣,四人在閒聊中用完了午飯,然後閒坐了片刻,張進、張秀才和方誌遠就又鑽入了小書房裡,而張娘子則是收拾收拾之後,去了織布的屋子裡開始織布了。
接着下午,張家小院裡,書房裡響着讀書聲,還有張秀才的教導聲,織布的屋子裡則響着織布機的聲音,這些聲音交雜在一起,成了一曲聽起來嘈雜可卻很有規律的音樂了。
時間流逝,太陽從正空漸漸偏西,等到快要夕陽西下時,方誌遠出了張家院子,返回了自家家中。
就這樣,平日裡上學時,方誌遠和張進、張秀才在學館裡一起讀書學習,十天一休放假時,方誌遠又來到了張家,由張秀才給他開蒙,不知不覺間,兩個月就過去了。
兩個月的相處,張進一家人和方誌遠也是越發親近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親密,好像真的是一家人似的,有時候張秀才教導他晚了,太陽已經下山,城門也已經關閉了,方誌遠就會在張家留宿,和張進一起睡,可以說,方誌遠是他的發小了,兩個人睡過一張牀,蓋過一牀被子。
而且,兩個月的相處,除了他們之間的關係突飛猛進之外,張進和張秀才還發現了一件讓人驚異的事情,那就是方誌遠是個過耳不忘、過目不忘的小神童,這個還是張進無意間發現的。
有一天,張進正拿着一本《詩經》搖頭晃腦地背誦着呢,口中背道:“《羔羊》,羔羊之皮,素絲五;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絲五;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縫,素絲五總;自公退食?不對!退食自公?還是不對!”
背到這裡,張進卡殼了,想了一會兒想不起來,就又拿書看了看,然後皺眉嘀咕道:“怎麼總卡在這裡?這篇《羔羊》也太繞了,總背不下來!”
自己嘀咕了一陣,就又默唸了一遍,他就又開始拿着書本搖頭晃腦地背了起來:“《羔羊》,羔羊之皮,素絲五;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絲五;退食自公,不是,是自公退食?不對是委蛇委蛇?唉!怎麼又卡在這裡了!”
張進背的都有些煩躁了,又要拿起書本再看看,這時旁邊正練字描紅的方誌遠提醒道:“師兄,接下來應該是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縫,素絲五總;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張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要你小子多嘴?你小子背出來這一首也沒什麼,但你小子能背一背《小星》這一篇嗎?”
《小星》這一篇,張進也是揹着揹着經常卡殼的,而且張秀才還沒講授這篇呢,想來方誌遠應該是背不出來的。
可是,沒想到方誌遠聞言,居然張口就背道:“《小星》,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實命不同。”
“嘒彼小星,維參與昴,肅肅宵征,抱衾與醜,實命不猶。”
張進聽的卻是目瞪口呆了,不敢置信道:“你怎麼會背的?”又看向一旁的張秀才道:“我記得爹你還沒教過這篇《小星》吧?還是說,爹你私下裡教過他了?”
張秀才搖了搖頭否定道:“沒有,我並沒教過他!”然後他也有些驚異地看着方誌遠問道:“志遠,告訴先生,你怎麼會背這篇《小星》的?是你在家裡自學了嗎?”
方誌遠卻是不解道:“沒有啊,不過是聽師兄多唸了幾遍,我就記住了!”
這話更是讓人瞠目結舌了,張進有些不信道:“這怎麼可能?你小子可別瞎說,怎麼可能聽我念幾遍就會背呢,我現在背都有些卡殼了。”
張秀才卻是打量着方誌遠半晌,然後道:“志遠,你還會背哪些,都背來讓我們聽聽。”
“嗯,好的,先生!”方誌遠點了點頭,想了想就背道,“江有汜,之子歸……”
“綠兮衣兮,綠衣黃裡……”
……
方誌遠滔滔不絕地背誦着,沒有一點卡殼的樣子,張進看的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張秀才也是非常震驚的樣子,然後打斷了滔滔不絕的方誌遠,又給方誌遠出了些難題,方誌遠卻並沒有被難倒,最後他們不得不承認方誌遠是個有着可怕天賦的小神童,他有着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天賦異稟,這簡直是比張進這個穿越的人還開掛啊,讓張進都眼紅不已。
這時,張進也是想起了之前方誌遠來學館拜師時,他爹曾經說過,方誌遠記憶力特別好,記事情兩三個月都不帶忘的,當時他還腹誹那大叔說話太誇張了呢,現在想來這恐怕是真的,方誌遠這小子真的是開掛的呀,過目不忘,過耳不忘,這簡直是爲科舉而生的神童啊!
發現了方誌遠的天賦異稟,張秀才自然欣喜萬分,認爲方誌遠將來定然能夠在科舉上走的更遠,所以教導方誌遠也就更用心更有幹勁了。
而張進卻是有些泄氣,他累死累活地揹着四書五經,旁邊卻有一個帶着耳朵聽聽就能夠背出來的,你說這讓人心裡怎麼能平衡呢?你說這打不打擊人呢?實在是太打擊人了,他終於明白什麼纔是真正的貨真價實的小神童,方誌遠就是這樣的神童,而不是他這個穿越附身而來的僞劣版天才,兩者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但不管怎樣,再如何泄氣,如何受打擊,爲了科舉,爲了前程,他還是咬緊牙關繼續啃着四書五經,別人的天賦開掛羨慕是羨慕不來的,誰叫他穿越過來之後不曾靈魂加成,也來一個過目不忘,過耳不忘呢?
唉!認命吧,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是平庸平凡的普通人,和天才沒法比,還是一點點地啃書本吧!
張進真是一把辛酸淚,卻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