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
劉文才忽然出口詢問,董元禮、方誌遠等人面面相覷,又都是看向張進,看張進如何回答接話了。
其實呢,依他們的心思,是不想實話實說的,畢竟他們和劉文才等人又不是很熟,這他們私下聚會這樣的事情也實在沒必要和劉文才他們多說了。
張進也和他們的心思差不多,而且因爲劉文才和張嫺的緣故,他更不願意和劉文才多打什麼交道了,只是現在他們都在縣衙裡進修聽課,擡頭不見低頭見而已。
所以,聽到劉文才詢問,張進心裡斟酌了一瞬,就是笑道:“也沒商量什麼,只是說起將來的鄉試!哎!對了,諸位定是要參加明年鄉試的吧?這僅有一年時間了,卻不知道都準備的如何?”
張進隨意找了個藉口敷衍搪塞了過去,又是轉移話題,反問起劉文才、秦原他們來,打聽打聽這明年鄉試的事情。
那劉文才好似也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他笑了笑,又是轉頭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秦原、王宣等人,就點頭回答道:“是!我們肯定是要參加明年鄉試的,可要說準備的如何嘛”
他搖了搖頭,忍不住失笑道:“那就不好說了!畢竟這鄉試之艱難,也只有下場考過的考生才知道了!我考過一次,也就知道天高地厚了,可不敢大言不慚地說什麼準備充足,定能榜上有名什麼的,只能說盡力而爲而已,唉!鄉試中,也沒人敢說什麼大話一定就能夠中舉了!”
劉文才嘆息了一聲,語氣神情中都頗有些悵然和複雜難言,顯然可以看出來,上次的鄉試不中,給了他一個比較沉重的打擊,甚至可以說失去了一定的心氣了,頗有些無奈卻不得不去盡力爭取的模樣。
張進打量着語氣悵然的劉文才,心思微動,又是笑道:“上次不中,未必明年就不中了!也不必氣餒,這次不僅發奮苦讀了三年,又有兩位大人費心費力栽培,明年鄉試肯定是大有機會的!”
張進說着這些客氣話,隨口安慰着頗爲失意悵然的劉文才,劉文才聽了更是苦笑不已。
劉文才道:“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雖然又是發奮苦讀了三年詩書經義,可這苦讀十年二十年的秀才們多的是呢,又有幾個能中舉了?雖然兩位大人費心費力地栽培我們,我心裡也是感激,也想報答一二,但這明年鄉試中舉卻是不敢說的!唉!”
又是聽他悵然嘆息一聲,張進聽了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他也總不能說劉文才明年一定就能中舉吧?他又不是算命先生,能掐會算的,所以一時之間保持了沉默。
這時,那劉文才好似也覺得自己太過消沉了,就是收起了惆悵的神情,笑道:“看我,這話卻是不能和進哥兒你們說了!你們和我不同,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對以後的鄉試心裡肯定是志在必得的,能有這份心氣總比我這般消沉好!來!不說了,喝酒!喝酒!”
他端起酒杯,敬了敬張進等人,張進等人也沒有不給面子,也是端起酒杯示意,一同仰頭飲了一杯。
但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了,那張進、董元禮聽了這話還沒什麼,可方誌遠聽了這話就有些心事重重了。
看着劉文才這失意惆悵嘆息的樣子,方誌遠就又忍不住去想,要是明年鄉試他也落榜不中呢?那又將會如何?自己的姻緣和前程都會走向何方?
可以肯定的是,因爲他和袁老秀才定下一年之約的緣故,如果他明年落榜不中,那麼他和那袁蝶兒肯定是不成了,這是約定好了的,他不能反悔,也沒那個臉面去反悔。
至於他的前程嘛,那就更不好說了,等明年他自己也十五六歲了,也總不好還什麼都不做,讓張秀才這做先生的供自己讀書了吧?他總要有自己的收入來源,總要能夠混碗飯吃的,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再發奮苦讀三年,再去鄉試考場上搏一搏啊!
可他又能做什麼呢?這半大不小的年紀,想去衙門謀份差事沒那個門路,做教書先生收不到學生,做賬房先生人家覺得不可靠,他好像還是什麼都做不了,或許還是隻得跟着張秀才讀書,或許可以和先生一起經營那城外不大的學館,多收幾個學生了!
想的多了,方誌遠心裡就頗有些氣餒,隨之而來的就是緊迫不安感吧,這明年鄉試也只有一年時間了,留給他的時間真不怎麼多了,不管如何,這一年時間都該更加刻苦用功纔是,不然等明年他恐怕也只能和此時的劉文才一般失意悵然了。
畢竟都是以讀書科舉爲業的讀書人,對於張進、方誌遠、董元禮等人來說,失意悵然的讀書人都是前車之鑑啊,劉文才是前車之鑑,張秀才、袁老秀才也是前車之鑑,就是那爲了科舉而熬死的陳秀才同樣是前車之鑑,看着這些前車之鑑,又對比着自己的境況,也難怪方誌遠心情沉重,包袱沉重,緊迫感十足了。
當然,這些東西都在他心裡壓抑着,此時是沒法在這筵席上講的,或許只有等回到家裡,夜深沒人的時候,他可能找張進這親近的師兄說一說心裡話吧,也只有這樣,他才能輕鬆片刻,不會被這些壓力壓的窒息喘不過氣來了。
而此時,張進、董元禮他們和另一桌的劉文才、秦原等人互相溝通說話交流起來了,那就也是說笑個不停,雖然還是有些疏離客氣,但這氣氛卻是不錯了,你們敬我們一杯,恭喜我們今年順利通過童子試,都成了秀才了,我們敬你們一杯,祝願你們明年鄉試都能夠榜上有名了,如此這場筵席就在這樣熱熱鬧鬧,推杯換盞的氣氛中結束了。
下午傍晚時分,太陽都快要下山了,張進他們這才結束了這場筵席,出了這沈家酒樓,各自告辭了一番,張進、方誌遠和朱元旦就往南城張家來了。
不過這時,張進、朱元旦在席上喝了許多酒,卻有些醉了,打着酒嗝,踉蹌着腳步,也只有方誌遠存有心事,席上沒有喝太多酒,還保持着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