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朱家大院。
朱家是石門縣的大戶人家,是大地主,有良田幾千畝,佃戶數十上百戶了,在石門縣也是頗有些勢力的,這朱家大院更是五進的大院子,佔地廣闊,大門敞開着,又有三四個年輕的僕人看守在大門前。
此時,張秀才、張進和方誌遠在朱元旦的引領下,來到了朱家大院的大門前了,那幾個看守大門的僕人見了朱元旦,面面相覷了一眼,就不鹹不淡地起身喚了一句:“大公子回來了!”
面上看着恭敬,但並不熱情,更不巴結諂媚了,其實也不過是敷衍了事而已,張進見了,神情微動,心中就有些瞭然了,看來這朱元旦就算千辛萬苦地考了個秀才功名回來,這他在家裡的境況也並沒有因爲這麼一個秀才功名就有所改善了,這朱家的上上下下還是老樣子,冷落忽視他了。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秀才功名又算什麼呢?又不是舉人功名,成了舉人了就算是有踏上仕途的資格了,才能說一句有點前程了,可一個秀才功名卻是什麼也不是了,這世上窮酸秀才多的是了,在朱家這樣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眼裡,窮酸秀才更是什麼也不是了。
可即使如此,看着幾個僕人對朱元旦怠慢敷衍的樣子,那張秀才還是忍不住的皺緊了眉頭,管中窺豹,只看這幾個僕人此時的表現,就可知道朱元旦在朱家的境況了。
這時親眼所見了,張秀才也就明白了爲何朱元旦總是這麼迫不及待地想着分家搬出來另過了,與其這樣在朱家待的難受,確實是不如自己搬出來另過了,至少自己輕鬆自在,還不用看人臉色了。
張秀才暗中輕嘆了一口氣,心裡也是琢磨着等會兒見了朱員外,該如何和朱員外提分家的事情了,又如何來說服朱員外了,這朱家大院對於朱元旦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善地,確實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張進和張秀才都從幾個僕人的表現中看出來了這許多東西,倒是朱元旦好像已經習慣了一般,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就開口詢問道:“我爹沒出門去吧,在家嗎?”
一個僕人同樣面無表情地回答道:“今兒沒看見老爺出門,想來是在家的!”
“嗯!”朱元旦點了點頭,也不理會幾個僕人了,伸手讓道,“先生,師兄,你們請!這天氣炎熱,先去廳堂裡喝口茶水吧,想來我爹是在書房裡,先生和師兄在廳堂裡稍等會兒,我這就去找他!”
張秀才、張進都是神情複雜地看着朱元旦,也都覺得他這樣小小年紀的也真不容易,張秀才輕嘆了一聲,就點頭笑道:“好!客隨主便,到了你家裡,自然都是聽你的,走吧!”
然後,他們就跟着朱元旦進了朱家大院,往待客的廳堂來了。
而等他們走遠了,那幾個看門的僕人就湊到了一起竊竊私語着。
一個僕人好奇地道:“今兒這大白天的,大公子還回到家裡來了,這倒是稀奇,以前平常他都是一大清早就出門去,不到晚上不回來的,現在就是有時晚上也不回來了,說是在他先生家過夜了!今兒這是怎麼了?”
另一個僕人則是撇嘴道:“夫人是怎麼待大公子的,你們也不是沒看見?我要是大公子,我也不會待在家裡的,這家裡待的憋屈難受,還不如出門去呢!”
“唉!誰說不是呢?但這夫人也有夫人的道理,要是夫人沒有生下嫡子,這也就罷了!可既然有了嫡子,那之前被當做繼承人來養的大公子可不就遭了殃,被捨棄了嗎?大公子這境況可不就成這樣了?大公子以後難受的日子還有着呢,他要想過的舒服自在啊,那除非他能夠分家搬出去另過了,這樣纔會讓夫人徹底放心了!”
“不過,這可能嗎?再說,大公子又捨得放棄這家裡的財產嗎?他心裡不會有任何怨懟的嗎?認爲這朱家本來就是他的,是二公子奪走了,畢竟當初老爺和夫人可是商量好了的,大公子當嫡子養着,以後繼承家業的!”
“這就是夫人心裡最怕的了!夫人就怕小時候養大了大公子的心了,大公子心裡不服了,所以這幾年就一直暗地裡打壓冷落大公子了,這是什麼意思?還不是要告訴大公子,這朱家不是他的,他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念想!以前的事情都不做數的!”
“嘖嘖嘖!大公子也可憐!從小沒人疼愛就算了,這也沒什麼,這最怕的就是從小有人疼愛,有人縱着,但忽然之間就被人這樣捨棄冷落了,成了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人,這樣被冷落忽視,也就夫人狠心,做的出來了!”
“噓!別亂說話,說夫人的壞話,你是想被趕出去嗎?說句公道話,大公子是可憐,但夫人心腸也並不算太壞了,以前大公子小時候夫人也是疼愛的緊的,只是有了二公子之後纔開始冷落了大公子,但就是這樣,大公子還不是好好的長大了嗎?要知道這大戶人家裡,那些骯髒的手段可是多的數不清了,夫人要是真狠心的話,大公子能不能長大都是問題,你們說呢?”
衆人又都是點頭,確實,要是朱夫人真狠心的話,只要稍微用點後宅的陰私手段,朱元旦根本就不可能長大成人了,他能長大成人,只能說明朱夫人只是冷落忽視他而已,卻沒有那個一定要害他的心思了,畢竟也是養了七八年的兒子了,朱夫人還是下不了那個手的。
但還是有人撇嘴不以爲然道:“可說到底還是自己的親兒子更親,有了自己的骨肉親子,大公子還不是被毫不猶豫地捨棄了?”
“算了!算了!別說了!我們私下裡議論議論就罷了,可別被人聽了去,那可就麻煩了!”
衆人當即就都是閉嘴了,一個個都不敢再多說什麼了,不敢再多嘴多舌了,又是散開了,看守着大門了。
而這就是朱元旦在朱家的境況了,好是好不到哪裡去了,朱家從上到下對他都是客氣敷衍了事,冷落忽視着,就好像朱元旦不是朱家的大公子,而是一個客人而已,還是那種不怎麼受歡迎不得待見的客人。
但說壞,也沒壞到不能活的地步了,吃穿住行,零錢花用,就算不是最好的,不像小時候那般什麼東西都堆到他面前任他挑選浪費,可也能過日子,這些基本的東西沒人會少他的,只是冷漠的很而已。
可也正是這份從上到下的冷漠,這纔是朱元旦最受不了的啊,這也是他一定要分家搬出去另過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