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廳堂裡。
張進和張娘子站在了他外祖和外祖母跟前,外祖母拉着張娘子打量,又拉着張進上下看,見他們都好好的,這才笑着點了點頭。
她道:“看你們都好,我這就安心了!你們這一走就是幾個月,我心裡始終是惦記着的,就怕你們出門在外不順利,遇到什麼麻煩什麼的,怎麼樣?這一路上可都順利吧?”
外祖母的一片慈心,張娘子是明白的,就像她出門在外,也是想念着家裡人一樣,家裡人也自然是會惦記着他們了,這纔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張娘子就是笑着應道:“嗯!一切都順利的很,這來回的路上都好!而且最好的是您外孫進哥兒,不負人所望,順順利利地通過了童子試,成了一名名副其實的小秀才了!”
她這話一出,那外祖父就是撫着頜下白鬚,哈哈大笑道:“這事情你不說我們也都早就知道了,石門縣就這麼大,發生點什麼事情都會傳個遍,更何況今年我們石門縣出了好幾個小秀才的事情,那知縣大人讓人敲鑼打鼓地到處宣揚,去各家報喜,誰還能不知道了?我們十幾天前就聽說了進哥兒通過童子試,成了小秀才了,就等着你們回來了!”
外祖母和小舅也跟着笑了起來,看樣子他們也是早知道的,也是,這石門縣也就這麼大點的地方,人口就這麼多,大事小情也不多,有趙知縣那麼讓人敲鑼打鼓地到處宣揚,就算李家村離的縣城較遠,也是能聽到消息的,知道張進通過童子試,成了小秀才的事情,這不足爲奇。
當然,張進能夠成爲秀才,有功名在身了,外祖父、外祖母還有小舅自然都是爲他高興的,那笑容也是格外歡喜的。
不過,那與張娘子不對頭的小舅母就不一定了,她不知道是出於對張娘子的妒忌,還是出於對外祖母剛剛呵罵她的怨憤,撇了撇嘴,正值衆人高興歡喜的這個時候,她忽然插嘴道:“這成了秀才也不過如此的,我們這小縣城裡秀才都是一抓一大把呢,又不值什麼,也只有成了舉人老爺那才真是飛黃騰達呢!”
“只是可惜,想要成爲舉人老爺啊,那就太艱難了,我們縣裡舉人老爺一隻手都數的出來,也就兩三個而已!進哥兒以後要是能夠成爲舉人老爺,這纔是真的出息了呢,可怕就怕他像姑爺一樣,考個十年三次的都沒法中舉了,那就難辦了,如此以後他也就只能像姑爺一樣在家裡開學館教書,哄哄小孩了!”
這話說的卻是難聽,尤其是在衆人都高興歡喜的時候了,還當着張進和張秀才的面如此說,毫無顧忌,這位小舅母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啊!
聞言,張進心裡就很不舒服了,這位刻薄的小舅母什麼意思啊,他和他爹又哪裡得罪她了?要這樣被她話裡話外的貶低埋汰?只因爲她和他娘張娘子不對付,就這樣牽連到他們父子身上了?
張秀才臉上的笑容也是斂了斂,笑意漸漸消失了,心裡也是有些不滿,但他是客人,今天來這裡是來看望兩位老人的,卻是不好發作了,只能垂着眼眸不說話了,暫時忍了下來。
但張娘子卻是沒法容忍小舅母這樣說自己的相公和兒子,她當即就是怒目而視,卻是不對小舅母說話,而是衝着那小舅冷笑道:“小弟,這就是你的好娘子說的話?她這什麼意思?難道你也是這麼想的不成?那真是讓姐姐我心寒了,我和相公可沒什麼地方得罪你們夫妻吧?用得着這樣當面說這些有的沒的嗎?哼!這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沒想到我這姐姐出去幾個月了,纔回家來一趟,就得你娘子這麼一頓奚落,讓人齒冷心寒!這還是父母爹孃還在世呢,我回家來你娘子都這樣了,要是父母爹孃哪天不在了,我哪裡還敢回孃家了?恐怕到時候你娘子會拿掃帚把我們一家趕出去吧?將來恐怕我都不敢登門了!”
張娘子這話說的也不可謂不重了,嚇的瘦弱的小舅臉都白了,忙不迭地向張娘子和張秀才作揖賠禮道:“姐姐,姐夫,可千萬別與她計較,她也是有口無心的!哪裡就有姐姐說的這麼嚴重了?這家裡自然還是姐姐的孃家,姐姐以後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哪裡有她說話的份?姐姐別誤會纔是!”
都說男人娶了老婆,就忘了爹孃兄弟姐妹了,看來這話也不錯了,此時聽這小舅的話聽着像是在向張娘子道歉賠禮似的,但又何嘗不是在爲小舅母開脫呢?
什麼叫做不要與她計較啊?什麼叫做有口無心啊?她這樣當着張秀才和張進他們的面,陰陽怪氣的說這些話,什麼意思嘛?其實說到底還是瞧不起張秀才這樣的窮酸秀才的!
如此一來,小舅還爲她說話開脫,恐怕不僅僅是護着自己的娘子了,心裡恐怕也有點看不上張秀才這個一直以來的窮酸秀才吧?
在場衆人都是明白人,從小舅的話語中都聽出來了這意思,頓時張進面色就是一變,張秀才面露苦笑不語,張娘子卻是勃然大怒,張口就要喝問什麼,可不等她說話,那外祖母就忙伸手拉着她的雙手,安撫着她,讓她按下了心中的怒氣,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那外祖母就是怒視小舅和小舅母道:“你們不會說人話就閉嘴,只當你們是天聾地啞,是天生的一對,地上的一雙了!行了,帶着你媳婦出去吧,她站在這裡礙眼,讓人心裡不痛快的很!”
小舅抿了抿脣,躬身應道:“是,娘!”
接着,他拉了拉小舅母,小舅母撇了撇嘴,也沒再多說什麼,跟着小舅出了廳堂了。
看着他們夫妻二人出去了,那外祖父就是緩和氣氛笑着招呼道:“文寬啊,還站着幹什麼?快坐!坐啊!蓮兒和進哥兒也坐吧,我們幾個月沒見了,好好說說話!呵呵!”
張秀才苦笑着應道:“是!岳父大人!”
張進垂着眼眸也不好多說什麼了,也跟着張秀才坐了下來。
這麼一場小風波看似就在兩位老人的壓制緩和下煙消雲散了,但其實呢,張進、張秀才和張娘子心裡都不痛快的很了,心裡已是紮下了刺了,對小舅小舅母感官很是差了。
這如今,外祖父和外祖母兩位老人家還在也就罷了,不好鬧的太過,傷了兩位老人家的心,可要是哪天兩位老人家百年過後了,恐怕兩家就要慢慢生分了吧,即使親姐弟也不過如此了。
也是,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姐姐出閣嫁人了,弟弟娶妻成家了,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相公娘子,再不是什麼親密無間的一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