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清荷再睜眼, 周遭的場景就來了個乾坤大挪移,人生鼎沸的勾欄,不知何時變成了幔紗勾連的豪華牀榻。

牀榻之上還有一人正坐着看她, 目光灼灼, 如癡如醉, 含着十分珍惜。

那人鬆鬆垮垮的穿了件黑袍, 隱隱約約繡着幾條金龍, 頭髮也散批着,整個人都有種含而不發的氣質。

“裴九”清荷驚訝道,驟見故人, 頗有點驚喜交加的意味。

清荷揉揉頭,想到失去記憶前最後一個畫面, 是新曲和自己不住地喝着悶酒, 接着她便失憶似的什麼也記不得。

想到這近乎神蹟般的一氣呵成, 此刻故人的居心就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裴九看着苦苦思索,臉色幾變的清荷, 但笑不語。

見她臉上從一開始的驚愕甚至帶點驚喜的樣子,慢慢變成冷淡沉靜的模樣,酸澀失望也潤物細無聲的替代了喜悅。

不過,裴九面上反而笑的更開了,他湊近清荷, 低聲道:“怎麼, 這麼久沒見, 清荷不想我

清荷垂下眼不去看他, 也不回答。

裴九等了半響, 清荷冷冷淡淡,還是一言不發, 就在他心臟跳到幾乎不受控制,就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清荷終於開口了 :“忍冬知道麼”

“忍冬”裴九喃喃重複一句,神色有些不悅。

恍惚間,又淡淡一笑,頗有些瘮人的意味:“你分給他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以後就陪着我罷”

清荷不再追問,面無表情的換了個話題:“這是哪我爲什麼在這裡”

裴九一雙手暗暗的在身側捏成拳,笑的卻如沐春風:“洛陽皇宮,你四處看看,可還滿意 ”

清荷警惕的看了一眼裴九,詫異道:“滿意”

裴九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清荷,一字一頓道 :“這以後就是你我的寢宮,女主人不滿意,怎能住的舒心”

出乎裴九意料之外,清荷並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大吃一驚,她長長的嘆一口氣,緩緩道:“裴九,我們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裴九反問道。

清荷一出現在他面前,喜怒悲歡就輪番登場,掙扎到此,心中只有一片酸楚和憤怒,反倒平靜下來,與清荷沉默對視片刻,輕笑道:“我爲了你,幾次三番豁出命,你卻問我何至於此”

清荷一滯,繼而正色道:“裴九,我永遠感激你,也一直將你當親人,如果你需要,我這條命可以還給你,只不過別的......我都沒法答應你。”

裴九俯下身笑道:“如今你在我手裡,答不答應可由不得你。”

言罷,一拍手,門外魚貫而入兩排宮女,各個模樣標誌,身量玲瓏,所持的器皿、綾羅綢緞,更是華貴非凡。

然而倘若掃上一眼,就會發現隊伍中有一人甚是眼熟。

“袁月華”清荷皺眉道。

那名酷似袁月華的宮女卻低着頭一言不發。

裴九大咧咧的坐回牀上,抱着手臂,大笑一陣,才道:“她如今又聾又啞又瞎,怕是不能迴應你。”

清荷見裴九一派閒適的模樣,帶點邀功的急切,脫口道:“你做的”

裴九冰冷道:“當年袁月華串通張氏兄弟,加害於你,還讓你我不得不分離,隔了這麼久才得以相聚。如此大仇,我自然要慢慢的折磨她。”

裴九說這話的時候,並非多麼的咬牙切齒,但清荷偏偏聽出十分的毛骨悚然。

袁月華作孽不少,清荷倒也沒有提她求情的打算,只是如此虐待折磨,讓人多少有點不忍。

見清荷要開口,裴九急忙打斷道:“別急,還有份禮物要送給你。”

裴九朝着最近的一個宮女擺了擺腦袋,那宮女便放下手中拿着的名貴珠寶,跪在地上磕了個響頭,告退出去了。

不一會,新曲就搖搖晃晃的進來了,不知他喝醉了還是沒睡醒,邁過門檻的時候,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但他沒有露出絲毫不悅,依舊微笑着來到裴九和清荷面前。

裴九拍拍新曲的肩膀,衝着清荷道:“我曾答應幫你找找弟妹,如今找到了新曲,諾言可算兌現了一半?此番也多虧了新曲從中協助,咱倆才能順利團圓,新曲這可立下大功一件啊。”

新曲自小就親近裴九的,清荷從來都知道這一點。

只是沒想到,時過境遷,甚至隔了數年後,新曲居然會枉顧親情,幫着裴九坑自己。

新曲就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順勢一躺,想斜倚在裴九懷裡。

裴九不耐的推開他,肅然道:“坐沒坐相成何體統。”

清荷見着新曲這一串親暱的動作,似是與裴九關係匪淺,心中疑慮更深,不解道:“你爲何要幫着裴九?”

其實新曲騙清荷至此,倒不是爲了自己打算,或者受了裴九的威逼利誘,而是他打心眼裡覺得,跟着裴九更好,比跟着忍冬好。

裴九在新曲心裡,一直就是個蓋世英雄,還是走可親可近路線的英雄,不像忍冬那樣,高深莫測,旁人心智稍遜,都莫想看出半點端倪。

新曲歪着頭,反問道:“裴九哥哥哪裡不好?阿姐跟着他不比陪着忍冬顛沛流離來得好?”又舔舔嘴脣,曖昧道:“再說了,裴九哥哥對我都好的沒話說,對姐姐更是會體貼入微。”

清荷無奈的搖搖頭,道:“今非昔比,如今他不過是利用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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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陽好不容易迎來了傳說中雄才大略的睿王,可無論是市坊之中,還是臨時的王府之內(?),皆是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似是在暗處繃着一根很要命的弦。

睿王身邊人都曉得,是清荷姑娘丟了。

那日陪伴清荷上街尋找新曲的侍衛,忍冬耐着性子詳細盤問一個遍,問不出半點所以然。

侍衛們明明在酒樓喝了個爛醉,攝於睿王威嚴,卻硬着頭皮編了些說辭。有人說清荷朝東邊去了,有人說清荷是先回王府了,七嘴八舌,沒有半點有用的信息,忍冬一氣之下命令全部推出去斬首。

守衛盤查的更嚴了,城內的巡邏更頻繁了,連睿王都每日騎馬在街頭巡視,晉陽城內大有掘地三尺的架勢。

就在這時,陸卓在洛陽的暗探忽然傳來裴皇不日要完成大婚的消息。

如今沒人不知道,這皇后是裴九稱帝時便立下的,只是許多時間過去,遲遲不見舉辦大婚的儀式,也不見神秘皇后現身。

現在毫無預兆的就說皇后已歸宮中,我要大操大辦辦喜事,怎能讓人不覺得奇怪?

“裴九利用新曲擄走了清荷”,忍冬一錘定音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多少天沒有睡覺,多少次奔波在尋找清荷的隊伍裡,然面色雖難掩疲憊,但一雙幽深的眸子依舊亮的嚇人。

坐在一旁的陸照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萬年風流倜儻的他,也變得鬍子拉碴,形容邋遢,甚至連聲音也嘶啞了幾分,黯然道:“新曲怎麼忍心和裴九一道算計清荷。”

忍冬熬紅的眼中,倏忽翻騰出蓬勃的殺氣,嘴也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既然先生也覺得是裴九抓走了清荷,那麼多耗在此處也是無益”,頓頓,:“我要去洛陽。”

話一出口,陸照影並沒有忍冬想象中的震驚,甚至連一句阻止的話都沒有,只蹙眉道:“我不攔你,只是要爲咱們這趟洛陽之行加上些勝算。”

忍冬:“咱們?先生也要同我去洛陽?”

陸照影好似嚐到了從心肝翻上來的苦澀,不情不願的嚥了口水,澀道:“我,我和清荷畢竟有師徒情分,她如今身在裴九皇宮我怎麼能放心?眼下各處大定,宋熙不日也要來幷州,有他在我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