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何罪之有?
小暖擡起頭來時,衆人都好奇地打量着。
她的模樣真跟方纔不一樣了。她的鼻子高了些,嘴脣厚了些,眼角開了些,眉毛粗了些,打冷眼一看,真就是秦日爰的模樣!
不過,若是細看,她的面容稍顯僵硬,還是有些彆扭的。建隆帝現在可以肯定,進皇宮給他送棉衣的人,是秦日爰不是陳小暖。他的心情稍稍平復,對小暖這面具產生了好奇,“你說幾句話,學着秦日爰的強調。”
“是,請聖上容臣女服一粒變聲的藥丸。”小暖服了一粒藥丸,過了片刻才道,“聖上,三年前,母親迫於無奈,帶着臣女和小草從陳家出來時,身上只有十幾兩銀子。臣女三人從京城趕回家中,又受了外公外婆的怒罵,只得用僅有的銀子買屋另居。”
小暖的聲音低啞,真的跟男人一樣。因衆人都知道她是女子,就讓人怎麼聽怎麼彆扭了,“那段日子,小草被人欺負,我娘也擡不起頭做人。臣女被逼無奈出門謀生,也屢屢碰壁。臣女蹲在路邊生計無着時,路過的烏羽給了臣女幾個稀罕無比的瓜,臣女把瓜賣入當地最好的酒樓,用得的銀子置辦了幾畝田。”
“置辦田地沒幾日,就趕上濟縣的商號少東趙書彥進村,他想買地開茶宿。臣女便跟孃親商量,用我們家剛買的地入股,讓他開辦茶宿。”
蔣如晦立刻插嘴道,“郡主將耕作農田轉建茶宿,也是一罪!”
衆人……
小暖頓了頓,,“臣女當時連字也不認識,不曉得農田不能改作茶宿,請萬歲恕罪。”
這確實不是什麼大事兒,建隆帝揮手,“繼續說。”
“是。”小暖用低啞的嗓音,繼續道,“趙書彥會做生意,把茶宿經營得不錯,臣女家裡的日子好過了些後,就拿着攢的錢入股了城裡一家叫錦繡的小布店。從那時,臣女才知道生意有多難做。臣女很想跟着趙書彥學做生意,可礙於女子的身份,臣女出門後寸步難行。”
“後來師無咎道長收了臣女做徒弟,臣女跟師父提了這件事後,師父說臣女的骨相與秦東家相仿,可以他的身份出門,因秦東家是趙書彥的表弟,臣女覺得這個身份甚好,便爭得了秦東家的同意。師父讓三師兄姬景清給臣女做了面具,以這副模樣在外行走。不過臣女從未去過青樓妓館,請聖上明察。”
蔣如晦道,“何以爲證?”
蔣如晦知道小暖的面具既然是師無咎給的,她拜師前在濟縣行走的秦東家就是秦日爰了。雖然有點可惜,但蔣如晦依舊不肯放棄。
小暖解釋道,“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臣女就是戴上面具,行走坐立也能分辨得出來。去青樓那等地方,豈不是不打自招麼?再說臣女是女子,去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作甚?”
衆人紛紛點頭,對啊,言之有理!
蔣如晦皺眉,“便是如此,郡主以男子身份在外行走也是不妥的。你們正是因爲知道不妥,纔會瞞着人,這是明知故犯。”
秦氏行禮,“萬歲,臣婦有話要講。”
待得了建隆帝首肯後,秦氏道,“臣婦也是當孃的,怎會捨得親閨女在外邊拋頭露面。可臣婦沒能耐,撐不起這個家,又不能靠着孃家過日子,只能狠心讓小暖出門做事。小暖戴着面具出去做事確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所以臣婦才瞞着人,不過我們沒偷沒搶,每一文錢都來得實實在在的,請聖上明察。”
說到後邊,秦氏聲音都哽咽了。
在場衆人沉默,右相問道,“萬歲,臣有一事不明,想向安人請教。”
建隆帝點頭,右相才問道,“秦安人,便是你們初時度日艱難,郡主不得不喬裝成男子出門做事,但後來日子好了,爲何還會如此?”
秦氏擦了擦眼淚,問道,“程大人,您說怎麼算日子好呢?臣女三人後來有飯吃有衣服穿了,可還是心裡不踏實啊,想着手裡有點錢才能安心。”
“安人這便是貪心了吧?你們要有多少錢,纔算安心呢?”右相問道。
秦氏道,“小暖和小草兩個孩子不討她爹和郡母的喜歡,時不時地受些傷,有兩次還差點把命搭上。大人,臣婦沒權就只能有錢,有了錢,孩子們到危急的時候,才能活命不是?”
“臣婦不知道諸位大人嘗沒嘗過穿不暖吃不飽的滋味,三年前,陳祖謨中了妝元,我們全家興高采烈進京,沒幾日臣婦卻只能帶着撞破腦袋的小暖和被打掉牙的小草,在破廟棲身。臣婦無能,飯都討不來,孩子們又餓又凍睡不着覺。那滋味兒,臣婦再也不想讓孩子們嚐了,所以臣婦就有錢,手裡錢越多,臣婦心裡越踏實。”
蔣如晦又追問道,“那爲何安人獲封、郡主被賜婚後,郡主還以此身份在外行走?”
“這以後,小暖就不以秦東家的身份在外行走了啊。小暖有身份了,以郡主的身份出門不會叫人瞧不起,晟王專門指派了人過來教小暖做生意,我們幹嘛還要扮成男子出門呢?萬歲您不知道,小暖吃的這變嗓子的藥,吃多了也對身體不好,臣婦哪捨得讓她多吃啊。”秦氏如實道。
建隆帝看着秦氏和小暖,心裡還是覺得彆扭,便直接問道,“陳小暖,你可知罪?”
“臣女知錯,但臣女無罪。我大周沒有哪一條律法,規定女子不能以男裝在外行走。”小暖回道。
她這樣真真是太大膽了,衆人無比替她捏了一把汗。
還真……沒有,蔣如晦腦袋轉了好幾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三爺這才道,“父皇,兒臣娶郡主爲妻時,安人曾將此事向兒臣言明。郡主這樣做,也是出於孝道。花木蘭出於孝道,替父從軍流芳後世,小暖能以女兒身擔起養家重任,兒臣覺得她很有魄力,值得兒臣敬佩。兒臣未將此事告知父皇,是因爲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否則,兒臣前幾日也不會帶着女扮男裝的郡主出門踏青,還被蔣大人遇上了。”
“胡鬧!”建隆帝厲聲斥道。
雖說因爲其母妃的緣故,建隆帝一直對這個三兒子沒什麼過高的期許,也由着他娶了身份低下的農妃,但他這樣破罐子破摔,還是讓建隆帝很不高興。
晟王低頭認錯,氣氛一時冷凝。
少了大黃和小草插科打諢,這件事兒的確有點難辦了。小暖正要開口自己接話茬時,左相開口了。
“微臣覺得郡主迫於生計出此下策,雖有過錯,但其情可憫,請聖上寬恕。”
衆臣見左相帶了頭,立刻跟着求情,“請聖上寬恕。”
皇后也勸道,“小暖此舉確實有違婦學之法,臣妾日後當對她嚴加教導,今日聖上是爲了勸耕而來,該先辦正事纔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