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忠勤侯府二小姐的意外受傷,本該熱鬧異常的生日宴被取消,只來來往往一些大臣家女眷前來探望病情送上禮物表示慰問,幾位與二小姐關係親密的被允許隔着紗帳與二小姐說了幾句話,確認二小姐只是失血過多,並無大礙。
送走又一波意料中的閨蜜,貼身丫鬟扶着二小姐躺下,“小姐,再來的人別見了吧?你的傷需要靜養……”
二小姐輕輕搖頭,配合丫鬟的服侍小心躺下,“哪裡是說不見就能不見的?她們的爹孃多多少少都與爹孃有關係,不給她們面子,不是讓爹孃爲難嗎?”
“可是,小姐……”
“好了,別再說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再有人來,我纔有精力與她們說話,記得到時候喚醒我。”二小姐閉上雙眸,輕聲囑咐貼身丫鬟。
貼身丫鬟撅了撅嘴,看着自家小姐一臉的蒼白,不情不願的應了聲,“是,小姐。”
“青衣姐姐,楊閣老家的二夫人帶着楊小姐來探望小姐,楊小姐已被夫人身邊的嬤嬤領着往這邊來了,小姐這會兒……”一身米分衣的丫鬟撩簾而入,貼身丫鬟忙扭頭蹙眉手指放在脣邊,“噓。”
米分衣丫鬟忙禁聲,拎着裙襬躡手躡腳的走進來,趴到青衣耳邊,“青衣姐姐,那怎麼辦?”
青衣看了自家小姐還蹙着的眉頭與額上包裹的一圈白布,咬了咬牙,“我去說,小姐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剛睡下,不能見客……”
“青衣……”帳內傳出一聲輕咳,青衣身子一僵,扭過頭應聲,“小姐……”楊家小姐那樣的人有什麼好見的!每次說話都話裡有話,煩人的很!
“請楊小姐進來吧。”夙二小姐慢慢坐起身,青衣與米分衣忙去扶,青衣拿了靠墊放在夙二小姐身後,米分衣福身退下撩簾去外面候着。
不一會兒,一片珠翠輕響,簾子被米分衣掀起,笑道,“小姐,楊小姐來了。”
“快請。”
楊家小姐進來,看到牀上的紗帳沒取下來,眉頭一蹙,輕笑着走過去,“夙二小姐可好?我昨兒個剛得了消息,知道你不小心被石塊破了頭,我生怕你毀了容,立刻就想過來看,偏被我娘拉着不讓來,說哪有下午去探病的,死活拘着我……”
她走到牀前被青衣攔下,笑着福身道,“楊小姐,我家小姐臉色不好,別嚇着您。”
“你以爲我是被嚇大的不成?”楊家小姐擡袖掩脣而笑,“我與你家小姐自幼一起長大,還怕被她嚇到不成,最多你家小姐傷了額頭,留個疤,又不是毀了容,你擔心什麼?是不是,思嫣姐姐?”
說罷,淡眸冷掃了青衣一眼,楊家小姐的貼身丫鬟立刻上前笑着將青衣拉到一邊,“青衣姐姐,我正好有事求你,咱們去外間說話,也讓小姐們說點貼心話。”
青衣惱怒,這個楊家小姐每次來都不安好心,這次肯定又想看她們家小姐的笑話了,太可惡了!
“青衣,你去吧。”
“小姐……”
青衣被楊家小姐的貼身丫鬟纏住,楊家小姐已掀開牀前的紗帳走了進去,青衣又惱又氣,轉身去了外間,留那貼身丫鬟尷尬的站在原地,被楊家小姐一瞪,才扭頭往外走,口中喚着,“青衣姐姐,你等等我。”
楊家小姐在夙二小姐房裡呆了一個時辰,直到楊家夫人來催,才‘不依不捨’的起身告辭,甚至還拉了夙二小姐起來散心,“思嫣姐姐一直在屋裡悶着不通氣怎麼能好得快呢?正好我去前廳要路過你們家小花園,思嫣姐姐就當陪我去看看你們家好景緻,可好?”
“楊妹妹,我頭暈,怕是不能……”夙二小姐一臉蠟白,雖頭暈目眩卻依然強撐着應付說話。
楊家小姐眸底掠過不屑,臉上卻綻放笑容,親暱的挽着夙二小姐的胳膊,“傻姐姐,我明知道你身子不好,還真讓你陪着我走路不可?!喚兩個人擡一頂軟轎過來,你坐着我陪你走路聊天就好了嘛。”
話落,也不等夙二小姐再說什麼,揚聲喚人,“去擡頂軟轎過來,擡你們小姐去花園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楊小姐,我家小姐身子不好,不能見風。”青衣與米分衣大驚失色,忙上前攔阻。
楊家小姐斜了二人一眼,臉色沉了下來,“你們家小姐都已經答應了,你們跳出來攔着是什麼意思?”
“是啊,青衣姐姐,小姐們決定的事哪有我們當奴才再做主的?我們楊家可沒這規矩。”楊家的貼身丫鬟也一臉怒容瞪着青衣、米分衣二人。
青衣氣的小臉漲的通紅,“你……”
她與她同是丫鬟,居然敢指責他們夙家沒有規矩,這不是當着小姐的面打小姐的臉嗎?!沒有楊家小姐默許,她敢說這樣的話嗎?
“青衣!”夙二小姐開口喚貼身丫鬟,“你太放肆了,我罰你將書房打掃半個月,期間不得回來伺候。”
“小姐……”米分衣想求情,被青衣攔住,“是,青衣知錯,青衣領罰。”青衣忍住心底的怒火,轉頭對楊家小姐道,“楊小姐,陳御醫曾有吩咐,說我家小姐傷在頭部,半個月內最好不要見風,免得留下見風頭痛的後遺症,還請楊小姐海涵,我家小姐不能陪您去花園遊逛,您若願意,奴婢陪你……”
“青衣!”夙二小姐無奈搖頭,這傻丫頭,此話一出不是把楊家小姐給得罪了嗎?
果然,楊家小姐輕笑出聲,“思嫣姐姐,我倒不知,你的貼身丫頭能與你平起平坐了?”話到此,眸色一厲,“我是楊閣老的嫡孫女,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與我同行!”
青衣臉色一白,楊家小姐輕蔑的掃過去,上下將青衣打量一番,扭頭與夙二小姐道,“既然夙二小姐不歡迎我,我走……櫻桃,我們走!”
“楊小姐……”夙二小姐起身下牀,踉蹌着追出去。
青衣忙跟上,扶住夙二小姐單薄的身子,“小姐。”
“楊小姐請留步。”
兩人追到院子外,楊家小姐已上了軟轎,不耐的吩咐人快走,婆子們無法只得擡轎走人。
夙二小姐撐不住暈倒在青衣懷中,臨昏厥前抓着青衣的衣服說了句,“別叫文大夫。”
“小姐!”青衣嚇的當場哭出聲,與米分衣一同小心翼翼的將夙二小姐抱回牀上,抹了眼淚就要去請大夫,被米分衣拉住,“你瘋了!小姐就是不想讓夫人和老爺爲難,纔不讓我們去找文大夫,你這一去夫人和老爺知道是楊小姐來過小姐才暈倒的,後果會多嚴重……”
“我不管,小姐的命比什麼都要緊!”青衣甩開米分衣,執拗的跑出院子,與前來送湯的十一娘撞了滿懷,虧十一娘反應快,護了熱湯沒有撒出來傷人。
“青衣,胡鬧什麼!”一襲紅衣,長相普通的女子從二人身後走進院子,“還嫌事情不夠亂是不是?米分衣,送她去書房,一個月不許她出來!”
“紅衣姐姐,青衣姐姐也是關心小姐才亂了方寸……”米分衣小心翼翼求情。
紅衣蹙緊眉頭,掃過二人,“楊家現在是咱們得罪的起的?連老爺夫人都供着楊家的人,小姐如此委屈求全,你們倒好,一句話就壞了小姐的苦心……你們做事用不用腦子?趕緊走,再不走,加罰一個月!”
青衣拗着頭,被米分衣連拽帶拉的帶走。
紅衣長嘆一聲,與十一娘點頭,“慕姑娘這邊請。”
十一娘笑着點頭,對她們口中的楊家很是好奇,楊家小姐……莫不是裴家少爺的楊家表妹?
兩人進屋,十一娘將湯盅放下,與紅衣道,“我在湯里加了凝神靜氣、補血養身的藥材,紅衣姑娘與二小姐喝來試試看。”
“藥材?可以嗎?”紅衣掀開盅蓋,一股清香的藥材味鋪面而來,絲毫沒有素日聞到的苦澀之味。
十一娘嗯了一聲,笑說,“我看過陳御醫開的藥方,又特意去問過文大夫,得了他的許可纔在湯里加了藥材,對二小姐的身體有益無害。”
“勞慕姑娘費心了。”紅衣眼中一喜,福身謝十一娘,“慕姑娘年紀輕輕懂的這麼多……”
十一娘笑笑,沒有應話。
紅衣又與她說了兩句,端着碗匆匆入內,餵了二小姐一碗湯,纔出來,拉了十一娘進內間,小聲道,“敢問慕姑娘可懂醫術?”
十一娘一怔,看她一臉小心謹慎,眸底分明佈滿擔心,笑着點了點頭,紅衣眼睛一亮,福身要跪,十一娘忙攔住她,“紅衣姐姐這是做什麼?”
“還請慕姑娘爲我家小姐把把脈,小姐臉色蒼白,我怕……”
十一娘笑了笑,拉她起來,“舉手之勞,紅衣姐姐且不可行這麼大禮。”
夙二姑娘並無大礙,不過是焦急入心,腦部供血不足造成的昏迷,睡上一日便無事了。
紅衣鬆了一口氣,再次向十一娘道謝,送她出院子,剛到院門口,遠遠一頂軟轎擡了過來,紅衣蹙眉,“這些人還讓不讓小姐養病了!”
前面一個小丫頭跑着過來,到近前,福身道,“紅衣姐姐,莫三小姐來了。”
紅衣臉上頓時露出一個笑容,轉頭與十一娘福身道,“慕姑娘,今日發生的事出了這個院門請忘記……”
大宅門裡的事,十一娘正色點頭,快步離開。
紅衣看着十一孃的背影沉思了片刻,笑了笑,轉身去迎莫三小姐。
莫三小姐瘦的厲害,下巴尖尖的,眼窩也深陷着沒有精神,看見紅衣輕扯了一個笑容,“紅衣,你家小姐可還好?”
“莫三小姐,您……”紅衣有些擔心的伸手去扶她,“您沒事吧?”
“沒事,就是最近的飯菜不合胃口,吃不太下去,結果就瘦成了這樣。”莫三小姐努力一笑,任紅衣扶着走進院子,擺手讓莫家那些丫鬟婆子都呆在院子外,一個也不許進。
芸蘇朝紅衣點了點頭,芸楚跺了跺腳,“小姐……”
紅衣不知道莫三小姐發生了什麼,但想到每次隨小姐去見老爺夫人聽到的那些朝中局勢,聯想到楊家、莫家與裴家的親事,大概能猜到些。
不由同情的在心裡嘆了口氣,她家小姐與莫家小姐都是可憐人……
夫人一心把小姐送進宮,鞏固夙家忠勤侯府的地位,可小姐心性善良哪裡是宮中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嬪妃們的對手?!
再說,皇帝今年五十一,比侯爺的年紀還要大,讓小姐去伺候這樣一個人?紅衣想不明白,侯爺和夫人怎麼忍心?!
扶莫小姐進了小姐閨房,紅衣笑道,“莫三小姐,我家小姐剛睡着,您先在榻上小憩一會兒,小姐醒來我再喊你。”
莫三小姐搖頭,“扶我去牀上,我與嫣妹妹一起睡,外面那些人……芸蘇、芸楚你招呼一下,其他人隨他們去。”
“是。”紅衣笑,與莫三小姐除了頭飾脫了外衣,服侍她躺好,放下紗帳,輕手輕腳到外間,小聲吩咐守門的丫頭,“小心聽着裡面的動靜,聽見兩位小姐喚人即可去廂房尋我。”
小丫頭應是,紅衣纔到院門口請了芸蘇與芸楚到廂房說話。
莫三小姐微合着眼,摸索着抓了夙二小姐的手,小聲道,“嫣妹妹,我好累,我不想要表哥了,我要不起他!娘還有兩個庶女,我走了她還有女兒疼愛,少我一個不少……嫣兒,我們一起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去找錦妹妹,她答應過我要帶我去湖邊抓魚,要帶我去爬樹抓秋蟬……反正你也要不起你的喬哥哥,我們倆作伴……好不好?”
莫三小姐模模糊糊睡了過去,沒看到一旁的夙二小姐睜開了眼睛,嘴脣蠕動,輕輕吐了一個字,“好。”
等莫三小姐醒來,天已黑透,夙二小姐正歪着頭看她,見她茫然四顧,輕笑,“念姐姐,你醒了。”
“嫣妹妹?”
簾子立時被人撩起,紅衣、米分衣與芸蘇、芸楚接踵而入,福身齊聲道,“小姐,你們可算醒了。”
米分衣端了蠟燭將屋內點亮,紅衣與芸楚將紗帳掛起,芸蘇道,“夫人已來催了幾次,小姐,咱們該走了。”
莫三小姐嗯了一聲,起身。
另有丫頭端了溫水、毛巾進來,兩人被伺候着梳洗,莫三小姐下牀着了衣裙,重新梳了頭髮,與夙二小姐告辭。
“念姐姐,記得再來看我,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夙二小姐依依不捨。
莫三小姐含笑點頭,走出房間幾步忽然轉身將夙二小姐抱住,夙二小姐被撞的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幸被芸蘇飛身過來扶了一把。
“你在家好好養病,我……過幾日就來看你。”莫三小姐雙眼痠澀,將夙二小姐抱的緊緊的。
夙二小姐哽咽,“念姐姐……”
幾個貼身丫鬟面面相覷,片刻之後都垂下了頭,她們的小姐自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談,做爲貼身丫鬟,她們多少知道內情,看兩人這番模樣,心裡都有些清楚是爲了什麼。
一時之間屋內氣氛沉重,讓人窒息。
……
十一娘從三姨夫派給她的人中得知了夙二小姐與莫三小姐的關係,每日換着花樣做藥膳給夙二小姐吃,自然是全得了文大夫的許可。
一個月後,文大夫再給夙二小姐號脈,除去額頭留下的一道三角形疤痕,夙二小姐的身體已恢復到受傷前的健康之態。
“慕姑娘,多謝你不辭辛苦,每日幫我做藥膳。”夙二小姐長相清秀,算不上美人兒,唯一好看的地方是那雙清澈如水一樣的眸子,一顰一笑都帶着讓人移不開的魔力。
十一娘笑,“我來就是爲二小姐做菜的,不過是換了一個方式讓二小姐嚐到我的菜而已。”
夙二小姐一怔,輕笑間帶着幾絲俏皮,“早聽說閒雲閣的慕姑娘做的一手花宴,不知今日我有沒有榮幸一嘗轟動京城的百花宴?”
“自然,慕青這就去……”
“嫣兒!”夙二夫人蹙眉,不滿女兒與一個廚娘這樣說話反把自己撇到一邊,“你額頭的疤痕未除,飲食還要注意,怎麼能什麼都吃?!”
說完,不給夙二小姐開口的機會,轉身與文大夫道,“文大夫,嫣兒額頭的疤痕還要多久能恢復如初?”
“娘……”夙二小姐想開口,被夙二夫人瞪了一眼,“你別說話,聽文大夫說。”
文大夫捋了捋鬍鬚,視線在夙二小姐與夙二夫人臉上轉了一圈,在夙二夫人殷切的目光中搖頭,“石頭刺入太深,能保住命已是大幸,疤痕卻是去不掉了。”
“那怎麼能行?嫣兒還要入宮,帶着疤痕,如何……”
“娘!”夙二小姐出聲,夙二夫人猛然回神,察覺自己在外人面前說了什麼,忙換了話題,攆文大夫與十一娘出門。
兩人走出房間不過幾步,聽的身後房間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兩人相視一眼,齊齊嘆氣。
……
“喬哥哥?!”夙二小姐不敢置信的瞪着出現在她臥室的男人。
男人瞧見她的那刻,上上下下的打量,“嫣兒,你沒事了?太好了!我得了你的消息,連夜從渭城趕回來,就怕……”
“我已經沒事了,你快走,被我爹孃和二哥發現就糟了……”夙二小姐推着他往外走,生怕突然冒出個暗衛。
“我知道,你放心,我來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裡外都有人接應,我就來看你一眼,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男人風塵僕僕,衣服上滿是灰塵,一張臉黑一塊白一塊,很是難看,只有那一雙鋥亮的眸子在暗夜裡看着她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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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無能~
感謝美人兒們的票票,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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