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裳嘆道:“這些事應該困惑你很久了吧。”
“謝謝前輩……姑姑爲我解答。”
“這些事本不該過早告訴你的,我今天破例說了,打亂了你師父的節奏,並不是理智之舉。”白霓裳望着窗外,“有些時候,話到嘴邊,想忍也忍不住。”
穆凡道:“我無法和姑姑感同身受,但姑姑一定是極其痛苦的。”
白霓裳經歷了喪子和喪夫之痛,常人難以承受,除此之外,她還揹負着偷情朗飛,殺害夫君的罵名。以至於汪雲芳千方百計的追殺她,姐妹二人反目成仇。
這是怎樣的忍耐力,憑什麼讓一個本就千瘡百孔的婦人承受?
穆凡無法體會那種悲痛,被珍視的人誤會,反目成仇,偏偏還不能辯解,只能任由情況惡化,以防被別人看出破綻。
“姑姑,我會作出補償的!”穆凡的態度非常堅決。
白霓裳道:“不用你作出補償,錯誤不在你,你那時候纔多大,五六歲的小娃娃……什麼都改變不了。因果啊!”
穆凡道:“這是……我們……夜家欠你的,我一定會還!”
他不太喜歡自稱夜家人,念出來時,停頓了幾次。
白霓裳笑道:“你怎麼還?”
穆凡道:“你兒子的命,我沒辦法還,但你的名譽,我能還。”
“很難!”
“沒那麼難。”
白霓裳笑道:“你比你爹更自信。”
要恢復白霓裳的聲譽,讓白霓裳不用再遮掩當年的事。穆凡必須擁有足夠的實力,讓玄門投鼠忌器,不敢輕易招惹白霓裳。
玄門比以前衰弱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劍宗尚且不敵,穆凡想在玄門手下有自保之力,至少需要幾十年的積累。
“姑姑,有一個問題,我沒想通。”
白霓裳問道:“什麼問題?”
“叔叔爲什麼要用自己的兒子替換我,隨便找一個奴隸、罪犯……不是更好嗎?”
穆凡說出了心中的疑問,如果當時處於那種環境中的不是穆翟,而是他自己,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犧牲。
白霓裳無奈道:“我也不知道,因爲我也想不明白這一點,但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改變了。”
“是啊,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改變了。”
白霓裳喝了口茶水,“說了積壓在心中十幾年的事,我舒坦了很多。”
穆凡坐正,說道:“姑姑,我跟你打聽個事。”
“你說。”
“你知道離魂鈴在哪裡嗎?”
白霓裳道:“在峰主手裡,你要離魂鈴幹什麼?”
“姑姑知道我身邊有個侍女嗎?”
“爲了小婉?”白霓裳恍然大悟。
穆凡點了點頭。
白霓裳道:“我知道她是鬼族遺孤,當初爹把她安排在你身邊,用心很……”
“姑姑但說無妨,包括今日的所有談話,我都不會外傳。”
“用心險惡。”白霓裳不是天真之人,“小婉自幼和你相依爲命,你對她又好,她就算不愛上你,也會感念你的恩情,而小婉身份特殊,喝她的血可以療傷,吃她的肉可以增長修爲,奪舍她的身體將擁有成就神道的機會。”
穆凡搖頭笑道:“幸虧她在我身邊,萬一在別人身邊,豈不是要擔心受怕,被人喝血吃肉?”
他自然明白爺爺的用心,其中手段不用說,對小婉是極不公平的。
然而事情就這麼發展了,演成了今天的模樣,二人之間已經生出情愫,十五年的陪伴勝過一切。
白霓裳道:“小婉體內有雙魂的事我也知道,最初我反對爹的行爲,可我的反對沒什麼用。”
“小婉不能一直和她姐姐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來借離魂鈴,幫二人分開。”
“你去找峰主借用,她會給你的。”
穆凡問道:“峰主何時出關?”
“峰主根本就沒閉關。”
“什麼?”穆凡的眉頭緊皺。
白霓裳道:“所謂的閉關,不過是一個幌子。”
“她是在考驗我?”
白霓裳笑道:“她根本就不在玄女峰。”
穆凡疑惑道:“那她人在哪裡?”
“人在劍宗,與劍宗宗主商議要事。”
穆凡沉默片刻,消化這個消息,想了一會兒,說道:“峰主和宗主的關係很不一般啊!”
白霓裳點了點頭,“你在這裡等幾天,峰主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嗯……師妹跟你說了不少事情吧。”
“嗯。”
“說了哪些?方便告訴我嗎?”
穆凡遲疑道:“她對你的誤會很深,有些話……不好說。”
白霓裳笑道:“我不是迂腐之人,流言蜚語聽慣了,早就不怕這些。”
她伸手示意,“但說無妨。”
“她讓我殺了你。”穆凡苦笑道。
白霓裳不以爲意,“讓你殺我?你年紀這麼輕,沒可能啊。”
穆凡道:“她沒有逼我立即去做。”
“她沒傻。”
穆凡抿着嘴,“她和你一樣,都是當年事件的受害者。”
“行了,不說這些了,好好活着。”白霓裳長出一口氣,望向屋頂,“你先回去,峰主回來之時,我會告訴你。”
穆凡站起身,鞠了一躬,“姑姑千萬保重!”
白霓裳微微頷首,“放心。”
返回住所的路上,穆凡有種不真實感,苦苦追求的真相終於展露在面前。白霓裳全說了,但知道真相併沒有讓他感到輕鬆。
夜錦是他的親生父親,這點他已經知道了。之前不明白爲什麼那麼多人要保護他,甚至不惜身死,現在他明白了。
穆家少主的身份不足以讓那麼多人前赴後繼,但夜錦之子能。
四年多前,他離開穆家,本以爲誤入溶洞。劍宗和道宗演習時,他察覺到不對勁,很可能有人故意將他引進去。
隱藏的幕後黑手,暗中送紙條的人,放到幾年前,無論怎麼想,穆凡也想不通。
此刻和夜盡聯繫起來,似乎找到了答案。
幕後黑手不是敵人,要麼是夜盡的知情人士,要麼是友方勢力的知情者。
穆凡的腦海浮出一個想法:項甲可能不是一個人。
這話不是罵項甲的,項甲走到哪裡都穿着無比奇怪的裝束。斗笠加上寬大的斗篷,別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臉。
夜錦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僞裝能力也不會差,說不定極強。
同一套裝束內,也許不是同一個人。
穆凡在心中低語:“難道我見過我爹,只是我沒認出來他,他卻認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