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霍無家簡直要被那些大臣們的唾沫星淹死。
他不怕大臣們的唾沫星,要是沒有唾沫星,要麼是他的目的達到了,要麼是徹底失敗了。
安平公主步入霍無家的書房,看到霍無家滿面愁容,心有不忍,“早些歇息吧,事情不是一天就能幹完的。”
霍無家擡起眼皮,打了個哈欠,說道:“你來了。”
安平道:“別太勞累了,你和那些人鬥法,沒有精神可不行。”
霍無家想起那些大臣,苦笑道:“我不過是想讓他們少拿一份,就少拿玄門的那一份,可他們就是不肯。”
“送到嘴邊的肉,誰不想吃。”安平坐到旁邊,“而且事情沒那麼簡單,有些人有把柄落在玄門手裡,不得不爲玄門做事。”
霍無家道:“我以前覺得他們是軟骨頭,現在才發現,我錯的離譜。”
“哦?”安平不解。
“我以前以爲血戰沙場的男兒纔有錚錚鐵骨,寧死不降。這段時間那些大臣給我上了一課,原來他們的骨頭比鐵還硬。”霍無家長嘆。
安平道:“他們相互抱團,牽一髮而動全身。誰要是敢先開口,恐怕用不着你動手,那人的一家老小一個都別想活。”
霍無家無奈道:“他們中也有一些人招了,可惜人物分量不夠,抓來抓去也抓不到元三曲身上。”
安平道:“我身爲公主,見過太多這樣的事。一個利益團體內,越是官階低的人,越容易相互出賣,彼此使絆子。可是官階越高,這種情況越少。”
“哈哈……”霍無家搖了搖頭,“層次越高,越不好辦吶!”
安平撓了撓頭,說道:“看,又被帶偏了。你還不趕快休息,而且這東澤是趙家的東澤,你幹嘛這麼拼。”
霍無家沉吟片刻,笑道:“大部分人都認爲,東澤是趙家的東澤,不過我認識一個人,他不這麼認爲。”
“誰?”安平的神色有些不善,趙氏皇族掌管東澤千餘年,誰敢說東澤不是趙家的東澤,反了天了!
霍無家平靜的說道:“我師父,葉峰。”
安平道:“所以父皇不用他是對的,頭生反骨,不可信。”
“他說,天下最起碼也得像大乾,驅趕妖族,挺直脊樑,生民有糧吃,有衣穿……現在的東澤,不具備任一個條件。”
安平搖頭道:“那羣百姓?真是奇怪,我至今想不通,你爲什麼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霍無家沒有爭辯,如果當初葉峰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就沒有現在的他。
從他跟在葉峰身邊起,他就一直受葉峰的影響。這種影響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安平生在皇家,在這個人與人之間斷裂的天下,皇家從沒真正關心過小民的死活。
霍無家和安平最根本的觀念不同,無論安平多愛他,用多少精力追求他,他都不會選擇安平。
葉峰和霍無家的走的路不同,但他們的觀念相同。
霍無家見過很多種葉峰,下令屠殺幾十萬敵國將士的人屠,以及偷偷躲起來,獨自哭泣而又無助的男人。
遇到葉峰之前,他不相信手握百萬雄兵的人會關心他這種人。那時,他自己都認爲自己低賤如狗。
人的觀念會影響身邊的人,葉峰給了霍無家一身本事,也給了霍無家全新的觀念。
二人走向兩條不同的路,歸根結底爲的是同一個目標:天下一統,振興人族。
假如有一天葉峰死了,但他的觀念沒死,他的精神仍活着,霍無家便是他精神的繼承者。
安平發現霍無家沉默不語,微慍道:“看來我說什麼都沒用,你想對付那羣官吏,使勁的想吧,累死你。”
霍無家笑道:“好,好……我這就睡覺,總行了吧。”
“我只是希望你別太累着自己。”安平放緩語氣,“你知道的,我的心意。”
霍無家沒有迴應,就像一直以來二人的關係那樣。
他拒絕過安平很多次,但安平從不放棄,癡情女子把心錯付,永遠也得不到迴應。
霍無家躺在書房內的牀上,這是他這些天的常態。
安平見此,非常配合的離開了。
待她走後,霍無家又揉了揉太陽穴,嘆息幾聲,想着如何破局。
老皇帝爲東澤犧牲一切,給了他威望和機會,他要對得起先帝的恩情。
他和葉峰演繹的剿匪還沒結束,等葉峰迴到劍宗,悍閔把最近的事交接完畢,便到了停止剿匪的時候。
……
……
夜色深,凜冬開始從北向南侵染。
祁山防線以北,蠻蛇帶領妖族的軍隊向困擾他們千餘年的防線發起進攻。
防線受到攻擊,一瞬間,防線城牆上光芒大熾,亮如白晝。陣法自行運轉,削弱妖族士兵的力量。
戰鬥驚動了高長林,他披甲走上城牆,觀察防線北方妖族的攻擊規模。
蠻蛇派遣的軍隊並不多,應該不是大規模進攻,只是一次試探。
他吩咐下去,“傳我口令,任何人不得主動到防線以北迎戰。”
……
……
鳳陽王府的傳令兵快要瘋了,自從趙軒宣佈清君側,軍令就沒停過。
這不,他又接到一個密詔,密詔是給張磊的,他這種小嘍囉沒有資格接觸具體內容。
騎着火烈馬,傳令兵拼命加速,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消息送到。
當消息送到張磊手裡時,他發現往日沉穩的張大人有些不那麼從容。他不清楚消息的內容,料想一定非常重要吧。
張磊把密函揉碎,一把丟到旁邊的燭火中。
他苦笑道:“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這句話他連着唸叨了十幾遍,最後他長出一口氣,向府外走去。
張磊接到命令,鳳陽王有要事相商,由於事情極其機密,不得告訴任何人,也不得延誤。
以他對趙軒的理解,他這一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在朝廷和鳳陽王的博弈中,他沒有出場,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對自己的情況早有預料,博弈的結果出來了,他的命是博弈的籌碼之一。
當趙軒邀請他商量要事時,他知道,他是被朝廷拋棄的籌碼。不光他一個人,先帝留在趙軒身邊的小團體都將是棄子。
張磊理了理衣衫,輕咳幾聲,清清嗓子,面向自己人生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