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見
梅老道:“以我對他的瞭解,這麼長的時間已足夠他進行一次蛻變了。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每一刻都不能浪費。”
第二天一早,歐獨行就和梅老來到了關押沈青城三人的地方。
看着昏暗的牢房,歐獨行對着被鐵鏈綁着的三人,嘆息道:“本來你們可以不用這麼快就落在我手裡,可惜了。”
他看着沈青城,道:“他們能不能活下去,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
沈青城擡起蒼白的臉,道:“你的條件就是富貴山莊其餘的財富?”
歐獨行沒有否認,道:“是,而且這也是你們唯一的機會,至於要不要抓住,只要你一句話。”
沈青城道:“只要我說出來,你就會放了我們?”
“會,一定會。”歐獨行說,“而且淚血也曾經求過我,讓我一定要留你一命。”
沈青城道:“他既然敢低頭求你,爲什麼沒有勇氣來見我?”
歐獨行沒有回答他,卻道:“你可知他爲何要我饒你一命?”
沈青城沒有說話。
歐獨行嘆了一口氣,他說:“如果你覺得他要報復你,讓你活着受苦的話,那你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沈青城終於道:“爲什麼?”
歐獨行道:“其實在你父親死前,淚血就已經不恨他了。所以他求我,甚至用他的人頭擔保,你不會對我產生威脅。”
沈青城仍然問道:“爲什麼?”
歐獨行反問道:“你難道真的不懂?”
沈青城道:“我懂,可是我不懂他爲什麼要讓我活着。”
歐獨行臉上露出很欣慰地笑了,道:“因爲你已經是沈家唯一活着的人,他不能讓沈家絕了後。所以你對他的誤解實在太深了。”
沈青城臉色慘變。
歐獨行又問道:“你還知不知道,如果沒有十五年前那件事的話,現在富貴山莊的一切都已經是淚血的了?”
沈青城的臉色瞬間變得更白,白得嚇人,彷彿已經失去了一切活力。他的雙眼變得空洞,彷彿一個瞎了幾十年的人,沒有一絲光彩。
歐獨行嘆了口氣,道:“這個打擊無論如何都不容易承受,我告訴你也只是讓你知道,富貴山莊的財富本來就應該是淚血的,現在你交給我也一樣。”他又解釋道:“淚血對我來說就是我的傳人,以後崑崙山的一切也都會是他的。不過如果你願意跟他一起,那麼這一切就將是你們共有的。”
沈青城腦子裡已經沒有了任何概念,只是茫然地聽着歐獨行的話。
歐獨行說:“我不會像你父親那麼偏心,我說過,只要你願意,崑崙山的一切是你和淚血共有的。”
蘇慕天和普方都已露出焦急的神色,因爲他們很理解沈青城此刻的處境,就算是換做他們,也很可能會經受不住打擊而崩潰。
而歐獨行要的就是讓沈青城崩潰,成爲他的傀儡。那樣的話,一切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沈青城眼裡慢慢浮現出一抹血色,面孔也變得猙獰。
他盯着歐獨行,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慘笑,好像被一隻不可能掙脫的巨手扼住了脖子,隨時可能氣絕身亡。
他的笑聲慢慢變大,變成了大笑,繼而是狂笑!
歐獨行又看向普方,道:“或許你知道沈飛鴻這麼做是爲什麼。”
普方眼神黯然,並沒有說話。
歐獨行的目光又轉向沈青城,說:“如何?只要你答應了,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幫你實現。”
沈青城終於又擡起頭,陰惻惻笑道:“殺了我。”
三個字,無比的痛苦,無盡的辛酸。
歐獨行道:“只要你說出寶藏的下落,我可以幫你。”
可是這些話對沈青城依然沒有任何影響,他只是重複說着那三個字:“殺了我。”
蘇慕天忽然大笑,笑得瘋狂,充滿了諷刺,道:“歐獨行,沒想到吧,費盡心機,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崑崙山的王者,也就如此嗎?”
歐獨行臉色陰沉,沒有理會他,只是對沈青城道:“只要你說出線索,我立刻就可以滿足你的願望。”
沈青城渾渾噩噩,沒有任何迴應。
歐獨行又道:“但是,如果你不說,他們就會受苦。我每問一次得不到答案,他們就要受一次苦。”
他從旁邊拿過一柄劍,盯着沈青城道:“寶藏在哪裡?”
沈青城沒有說話,歐獨行手中的劍就刺進了普方的胸膛,接着又拔出,刺進了蘇慕天的胸膛。
可是這段時間裡,普方和蘇慕天雖然疼得臉色煞白,臉上的肌肉扭曲變形,卻仍然一聲不吭,連一聲**都沒有發出來。而沈青城更是半點反應都沒有,似乎對於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
歐獨行再次發問,寶劍再次刺進兩人的胸膛。
鮮血狂流,結果依舊。
就連梅老也開始皺眉,如果沈青城從此一蹶不振,那麼他們做的一切也就白費了。
所以沈青城絕對不能出事。
就在梅老和歐獨行無計可施之時,沈青城突然問道:“我憑什麼要相信你說的那些話?”
歐獨行一聽,心中暗喜,卻不動聲色道:“你可以選擇不信,沒有人會強迫你。”
沈青城沉默,許久才問道:“不論我信不信,你都休想知道那筆財富的下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讓秋淚血自己來問我。”他的語氣堅決無比,“至於你,半個字都別想知道。”
歐獨行笑道:“你難道不知道淚血是崑崙山的人?”
沈青城笑了,笑容中只有輕蔑和不齒:“知道又如何,他連見我的勇氣都沒有,你還能指望他爲你做什麼?”
歐獨行沒有辯解,卻問道:“爲什麼你和你父親都一定要見淚血?”
沈青城笑道:“你想知道?可惜,到你死那一天都得不到答案了。”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如九幽冥火那麼冰冷,“我要你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歐獨行一愣,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隨即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沈飛鴻的兒子,也不愧是普方看得上的人。你要見淚血,我就讓你見。不過,你可別後悔。”
他一揮手,牢房外就走進來一個人,歐獨行吩咐道:“去把淚血叫來。”
那人轉身急急離去,歐獨行也不再說話,靜靜等待。
時間不長,房門打開,秋淚血走進來,叫道:“王上。”
歐獨行點點頭,道:“既然他們父子都非見你不可,那你就跟他好好聊聊。”他又加上一句,“可別讓他失望了。”
說完他就轉身帶着梅老離去,牢房中就只剩下沈青城三人和秋淚血。
秋淚血看着沈青城,眼中閃過一抹掙扎,臉龐上閃現一絲苦楚,喉嚨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可是最終卻只剩下一聲嘆息。
沈青城道:“你終於來了,而我等這一天也已等了好久。”
秋淚血道:“你應該有很多話要問我。”
沈青城嘆氣,道:“本來有很多,但是現在,什麼都不用問了。”
“爲什麼?”秋淚血問。
沈青城道:“因爲不論說什麼都無法改變我們的立場,更無法讓你痛改前非,棄惡從善。”
秋淚血笑了,有些不屑地道:“我們的立場確實無法改變,可是你告訴我,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沈青城輕笑道:“原來你到現在還分不清什麼是善,什麼是惡,那你告訴我,你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歐獨行給你的一切值得你不顧一切,是非不分嗎?”
秋淚血嘆道:“你不會懂的。”
沈青城的氣勢突然變得逼人,道:“正因爲我不懂,所以我想要你給我一個說法,我要看看當初我父親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值不值得。”
秋淚血愣住了。提起沈飛鴻,他好像就陷入了一個泥沼,被深深的愧疚淹沒,無法自己,無法自拔。
沈青城又道:“既然你心裡還有我父親,爲什麼你還要做那麼多違心的事?他已經不在了,也爲他犯的錯誤付出了代價,你想要的也得到了,爲什麼就不能給出一個讓他安息的理由?”
面對沈青城的質問,秋淚血閉上了眼睛,深深吸氣,就好像在竭力排解那深入靈魂的疼痛。
沈青城又道:“如果你覺得還不夠,那麼就殺了我。”他的語氣說不出的悲慼,“但是別讓我父親的死沒有價值。”
秋淚血道:“你明知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死,爲什麼還要說這些?”
沈青城沒有回答他,卻道:“既然我父親決定把富貴山莊的一切都交給你,不管這個決定是對是錯,我都不會違逆他的意願。所以你應該得到的一切,我會一分一毫都不少地交到你手上。”
沈青城臉上已經流下了淚水,可他還是繼續說:“我父親說過他會爲自己犯的錯贖罪,所以他一點都不怪你。就算你禍水東引,借用別人的力量殺了他我也不怨你,因爲我能理解你的痛苦。可是,”沈青城怒道,“你不該爲虎作倀,助紂爲虐。這不是我認識的孫淚血,也不是我父親期望的你。”
秋淚血仍然一言不發,可是他的臉已經蒼白無力,毫無血色。
沈青城道:“我父親可以寬恕你的一切,你爲什麼就不能讓自己解脫呢?”
秋淚血大吼道:“夠了,別說了!”
沈青城不理會他,顧自道:“如果你心裡還有心月的話,你就應該給她一份安定的生活,在這個世上,她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短短的時間裡,秋淚血更顯蒼老,好像額上的皺紋也更多更深了。
沈青城輕聲道:“淚血,你揹負的已經太多了。”
秋淚血好似用盡了全部力量,叫道:“夠了!”可是叫出這兩個字之後,他的聲音變得細若蚊蠅,喃喃道:“求求你,別說了,別說了。”
說完這幾個字他就跪倒在地,用力抱住了頭,痛苦地抽搐着。
沈青城看着處在痛苦和折磨中的秋淚血,眼中充斥着毫不弱於他的痛苦,還有惋惜,還有一抹柔情。他說:“你起來,我告訴你寶藏的下落。”
聽到這個刺耳的字眼,秋淚血身上的 痛楚更加深了幾分,痛得深入骨髓。
別人趨之若鶩的“寶藏”,對秋淚血來說卻是不幸和痛苦的源泉,彷彿是世間最狠最毒的毒藥,他聽到這兩個字,只覺得無比的噁心和抗拒。
沈青城道:“淚血,這是我父親留給你的,別拒絕他最後的願望。”
秋淚血擡起頭,雙眼血紅。
沈青城道:“財富是你的,我一點都不會動,至於怎麼利用,全都在你。”
秋淚血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怔怔地看着沈青城,可是他的眼裡已經沒有了神采,整個人都已沒有了精氣。
沈青城接着說:“你不能倒下,因爲你還沒有做完你應該做的事。”
秋淚血看着他,等着他說下去。
沈青城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這一筆財富,你都要振作起來,去找出我父親這麼做的原因。”他嘆了口氣,問道:“你能不能做到?”
秋淚血還是沒有說話,可是那一瞬間,他的眼裡已經沒有了那麼深的絕望,也沒有了那麼徹底的痛苦。
沈青城道:“如果你願意,那麼過來,我告訴你。”
秋淚血就站起來,拖着步子走到沈青城身前,把臉貼近他。
沈青城也低下頭,靠近秋淚血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然後才道:“你放心,不久以後,天下間知道這個秘密的就只有你一人了。”
秋淚血臉上的死氣漸漸消失,他看着沈青城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父親這麼做的目的?”沒有等沈青城回答,他又說:“想的話就活下去。”
沈青城沒有給出答覆,可是他已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因爲他終於爲秋淚血找到了一個堅持的理由,或許這也將是他蛻變的一個關鍵。
秋淚血走出了牢房,再沒有回頭。
牢房裡出現了沉默,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終於,沈青城對普方道:“我想,你會知道我父親的意思。”
普方沉默,沈青城也沒有再問,而是靜靜地看着他。
蘇慕天已閉上眼,彷彿這一切已離他很遠很遠。
普方張了張口,可還是沒說什麼。
沈青城又道:“你可以不說,但是我相信淚血一定能查出來。”
普方搖頭。
沈青城道:“什麼意思?”
普方道:“你們永遠不可能知道的。”
沈青城還是問道:“爲什麼?”
普方嘆息,道:“因爲這世間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三個人,而且其中的兩個已經死了。”
沈青城蹙眉道:“那兩個人就是孫叔和我父親?”
普方點頭。
沈青城又道:“第三個人就是你。”
“是的。”普方沒有否認。“可是我永遠不會說出這個秘密,這個秘密,很快就會隨着我的死亡而塵封了。”
沈青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過他還是繼續問道:“這是我父親的意思還是你的?”
“是你父親的,”普方說。“也是孫常的。”
沈青城道:“你以爲我會相信,你以爲孫叔會同意我父親這麼做?”
普方嘆息,他說:“他本來是不會同意的,但是爲了你父親,他不得不答應。”
“爲什麼?”沈青城問。
“因爲如果他不答應的話,你父親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一輩子都會受到無窮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沈青城眼中精光一閃,道:“是不是因爲我父親錯怪了他,所以要作出補償?”
普方沒有回答,也沒有給出任何提示,甚至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他只是嘆息道:“孫常的確是個好朋友,你父親這輩子能交到這樣的人,是他的幸運。”
沈青城還是沒有放棄,他接着說道:“給出你不說的理由。”
普方道:“你和你父親很像。”
沈青城怒道:“我要聽的不是這些。”
普方居然難得的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似是欣慰,似乎是釋懷,又好像是讚揚。他說:“因爲這個秘密只會讓秋淚血更加痛苦。”
說完這句話他就不再解釋,就連看都沒有再看沈青城一眼。
普方說出這麼多話,已經大大超出了沈青城的預料。因爲這些話已經比他在富貴山莊的幾十年裡說的加起來還要多。
所以即使他閉口不言,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沈青城已經懂了。
他已經完全理解普方,因爲如果換做是他,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同樣的選擇。
所以這一瞬間他就已決定,讓這個動力成爲秋淚血一輩子追求的理由,讓它成爲他永遠的希望。
一個永遠不可能達成的希望,一個夢,遙不可及的夢。
終於,沈青城吐出兩個字:“謝謝。”
普方沒有開口,沒有動,甚至沒有聽到。
秋淚血出去後就直接去了書房,歐獨行和梅老就在那裡喝酒。
秋淚血只是叫了一聲王上,就再沒有說其他。
歐獨行只是揮揮手道:“去吧。”
秋淚血感激地看了歐獨行一眼,轉身走了。
再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秋心月幾乎不敢相信他就是她的哥哥,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玉樹臨風的秋淚血。
此時的秋淚血,失魂落魄,眼窩深陷,眼珠血紅;兩鬢垂下的長髮已變作死氣沉沉的鐵灰色,額頭上竟然在一天之內就出現了皺紋。
看着秋淚血,秋心月的眼裡早已沒有了恨,沒有了當初的決絕。她有的只是無盡的同情,以及她也情難自禁的悲痛。
她知道,就算自己不理解他的所作所爲,可是這世間已沒有人比他更愛她,沒有第二個人會再爲她付出那麼多。
秋淚血身前已有四個空酒瓶,他端杯的手已在發抖。
無論誰看到他現在的樣子,都不會相信他曾經有一雙握劍的手。
就連秋心月也不會相信。
然而這是血淋淋的現實,容不得任何熱否認。
她走到秋淚血身邊,蹲下身子,輕輕叫道:“哥。”
秋淚血身子一顫,沒有回答。
秋心月也沒有再說下去,她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酒才說:“哥,我陪你。”
秋淚血這才擡起失神的雙眼,看了妹妹許久才擡起顫抖的雙手,把酒杯放到脣間。
秋心月的心在滴血。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揹負了多少,沒有人瞭解他到底有多累。
就算是她這個妹妹也沒有。
喝完杯中酒,沉寂許久,秋淚血才嚅動嘴脣,道:“心月,你願意一直過這種日子嗎?”
秋心月不解,秋淚血又道:“青城說了,如果我真的愛你的話,就應該給你一份平靜的生活。”
提起沈家的人,提起“沈”這個姓,秋心月心裡就不可遏制地冒出一股怒氣,道:“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不用沈家人管,我們和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秋淚血苦笑,道:“他已經把富貴山莊其餘財富的下落告訴我了。”
秋心月一愣,隨即道:“那你?”
秋淚血搖頭道:“我還沒有告訴王上。”
秋心月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秋淚血仍然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怨恨沈叔和青城,可是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渴望,道:“心月,你能告訴我怎麼做嗎?”
秋心月立刻張開口,可是話到口邊卻又硬生生嚥了回去,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秋淚血看看妹妹,倒了杯酒才又問道:“心月,你還是那麼恨他們嗎?”
秋心月道:“恨,若不是他們,現在的我們就不會是這個樣子,更不會受那麼多苦,父親更不會早早離去。富貴山莊的滅亡,完全是他們咎由自取。”
秋淚血沉默,許久才道:“心月,我不會強迫你改變想法,你這麼想本沒有錯。”他語氣凝重,道:“可是總有一天,你要學會寬恕,寬恕了別人的過錯,也就是寬恕了自己。到那一天你就會知道,學會了寬恕,你才能活得快樂。”
秋心月沒有立即反駁,她似乎已不忍心給她哥哥帶來任何的不快。她只是說:“哥,我不想再說沈家了,他們欠我們的,永遠都還不完。”
秋淚血嘆息道:“我知道。可是你要記住,他們已經爲自己犯的錯誤付出了代價。而且,爲了贖罪,他們已經付出了所有,現在富貴山莊只剩下青城,他已經沒法做出更多了。”
秋心月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她心裡那塊堅冰似乎已被觸動。
秋淚血又道:“不管你原不原諒沈家,我只希望你過得快樂。”
秋心月道:“那麼你呢?”
秋淚血沉默,沒有回答她,過了一會兒才道:“你願意我一直跟在王上身邊嗎?”
秋心月道:“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支持你。”
秋淚血笑了,伸手摸摸妹妹的頭,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隨後,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你願意去見青城一面嗎?”
秋心月的笑容一窒,然後道:“我見了他又能怎麼樣?”
秋淚血道:“你知道,沈家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所以爲了讓他活下去,就算是假裝原諒他,你也應該去一趟。”
秋心月道:“他的生死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
秋淚血點點頭,道:“這不僅是我的選擇,我相信如果是父親的話,他也一定會這麼做的。”
秋心月道:“爲什麼?”
秋淚血道:“因爲父親從來沒有恨過沈家的人,即使他們誤會了他,逼死了他,可是他心裡從來都沒有恨過。”
秋心月不信道:“不可能。”
秋淚血愛憐地看着妹妹,道:“你會這麼說,只因爲你不瞭解父親。可是我瞭解他,只要他認定了一個人,他就會包容、原諒這個人的一切,會爲這個人付出所有。”
秋心月動容。
秋淚血又說:“你應該爲自己有一個這樣的父親而自豪,你更應該以他的行爲準則作爲自己努力的方向。”
秋心月道:“可是在世人的眼裡,父親仍然是一個背信棄義之人,這一切都是沈家人造成的,你要我怎麼說得出原諒他?”
秋淚血道:“心月,別人的看法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你既然已知道父親是什麼樣的人,難道對他的看法還會因爲別人的想法而有所改變嗎?”
秋心月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可她還是道:“可是要說出原諒他,我還是做不到。”
秋淚血道:“我會給你時間,你只要給他一個希望,一個更強烈的活下去的希望。”看到秋心月還在猶豫,他又道:“你就當是爲父親做的吧。”
秋心月沉默,許久才道:“給我一點時間。”說着她就站起身走了,只留下秋淚血落魄的身影。
蘇夫人得知蘇慕天和沈青城一起去了富貴山莊,第一時間就叫來了花伴君和雲渡山,吩咐道:“你們跟我一起去富貴山莊,在歐獨行下手之前,一定要把天兒救出來。”
花伴君沒有異議,也沒有說話,雲渡山卻道:“夫人,歐獨行不可能不知道少莊主對你的重要性,所以少莊主就是他威脅你的一個重要的籌碼,恐怕要救出少莊主,沒那麼簡單。”
蘇夫人道:“不簡單又如何,如果天兒出了事,錦繡山莊怎麼辦?”
“我不是這個意思,”雲渡山道,“歐獨行既然知道少莊主的重要性,那他就不會輕易下手,所以少莊主暫時應該還安全。”
蘇夫人搖頭,道:“你錯了,你還不瞭解歐獨行這個人。他能攻下錦繡山莊一次,就能攻下第二次。所以天兒這個籌碼,他完全可以不用。”
雲渡山還要說話,蘇夫人已經揮手打斷他,斬釘截鐵道:“別說了,富貴山莊我一定要去,天兒,我一定要救。”
她又看着旁邊的可兒,轉念一想,對雲渡山道:“可兒就交給你了,如果我回不來,你就是捨棄了這裡的一切,哪怕是你的生命也要保她周全。”
雲渡山道:“夫人......”
蘇夫人道:“我知道你想跟我去富貴山莊,可是你也知道,這次一去就是九死一生。可兒還需要人照顧,我就把她交給你。這個任務不比去富貴山莊輕鬆,你能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