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湖水清漾,夕陽寧靜。
白小王爺笑意岑岑的同我解釋了半晌,最後用他們白家的子孫後代起誓他絕對不是盟主派來的殺手,我雖然將信將疑,但人家畢竟連自家的香火都壓上了,我再表現的不相信,便就太不通情理了。
小湖邊的一干人,早在小王爺起誓的時候,就已經目瞪口呆,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尤其是城守老頭兒,在聽完小王爺的起誓之後,大呼“罪過”,若是沒有那頂烏紗和花白的頭髮,再多喊一句“阿彌陀佛”,還當真與那寺廟中的長老有□□分相似了。
想來城守也是個正義敢諫的好下屬,他對白小王爺說:“王爺,您這樣說,陛下知道嗎?您這樣說,對得起含辛茹苦將您養大的貴妃嗎?您這樣說,置天下萬民於何地啊!王爺!您就因爲一個,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子......”
“她是明安謝盟主家的二小姐。”白小王爺有些不耐煩的打斷城守的囉嗦。
我心中卻立刻警鈴大作。他竟然這般將我暴露在這一干人面前,他不會不知道武林盟是下了盟主追殺令來殺我的,這樣一招借刀殺人法,當真是使得高明啊。
“你......你真的是......天哪,您竟然又回來了!”
我看着的明明是白秋倉,可城守卻突然衝到我面前,說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像我這一路上遇上的所有來追殺我的人一樣,不是同我套近乎,就是說是我哥的朋友,這個江湖當真是混不下去了。
我一邊往後退着,手指已經夠到了藏在袖間的銀針,“哼,你們這些走狗,回去告訴他,就算把全天下的殺手都派過來,我也照樣能在再江湖上活蹦亂跳,讓他永遠不得安寧!”
說着,我指間如風便已經將銀針甩出。
“小心!”白小王爺的驚呼聲響起。
而我已經轉身開始往外跑,只聽的背後‘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我來不及回頭看,只不停的找着潛進來時的路線。只是,這個城守府,貌似是太大了一些哈,怎麼轉來轉去就是轉不出去呢。
身後並沒有什麼來追趕的家丁侍衛,我走走停停,躲躲藏藏,直到肚子又餓得咕咕叫了,還是沒有找到出去的路。更可怕的是,我好像已經迷失了方向,完全分不清哪邊是東哪邊哪邊是北了。又轉了兩圈,我決定放棄逃跑了,總歸我也沒什麼氣力跑了。
想了想,隨意找了處風景不錯的地方坐等城守府的人發現我,然把我綁去白秋倉面前,然後我就可以回家見盟主了。看在我這麼有名氣兒還英年早逝的份兒上,後人應該會給我立塊碑寫個墓誌銘什麼的吧,想想也算待遇不錯了,就是可惜了,我還沒見到我多年沒見的哥哥。我也有些後悔出來時,沒有同師父和師弟打招呼。這下好了,就要天人永隔了。
天色將暗,幾顆星子匿在深廣的天際裡,若隱若現。我擡眼望着天,心情除了惆悵,還是惆悵。獨自坐了一陣子,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中了我的銀針,那城守大概就已經性命不保了,城守府的人這會兒應該都急着請大夫辦後事吧,哪裡還有人會出來‘發現’我呢?我這是餓糊塗了啊。
嘆了一嘆,我站起身來,順着曲折的小路往前走着,心中想着能到哪兒就到哪兒罷,就算是被抓了,按照江湖規矩,至少死前,我還是可以吃飽的,總比做餓死鬼好的多啊。
“二小姐!”
剛往前走了十來步,就聽得背後有人疑似在叫我,轉過身,一個侍衛打扮的人,手裡拎着一隻散發着香味兒的紙包,那香味兒,似乎還是我喜歡的燒雞的味道。我看了那人一眼,覺得眼熟,又想了想,原來是剛纔在小湖邊時,跟在白秋倉身後的那個侍衛。
“你叫我?”我指了指自己,眼睛卻不自覺的飄向了他手中的紙包。
他點了點頭,伸手將手中的紙包遞給我,身子卻是一動不動,“二,二小姐,王爺要屬下把這個給您。”
我想了想,伸手接了過來。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他究竟是不是盟主派來殺我的人,但想在食物中下毒害我,那也得先去打聽打聽謝家二小姐的看家本事是什麼。
吃完燒雞,我發現,我似乎想的有點多了。這燒雞不僅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毒,而且還烤的酥嫩可口孜然多辣粉兒少,真真的和了我的口味了。
扶着吃的凸凸的肚子,我又想起先前在小湖邊白秋倉費盡口舌的解釋來。他是怎麼說的來着, “小謝,我真的不是什麼殺手,我,咳咳,說實話吧,我是你的忠實粉絲,你不知道吧,因爲你二小姐的名號在江湖上實在是太響亮了,所以有大批的追隨者呢,本王我就是其中一個。嘿嘿,你不信?那你說我一個王爺,衣食不缺的,金銀不少的,幹嘛要閒着沒事兒去做什麼殺手啊?”
後來就是他指着天以他們白氏子嗣的起誓了,想來也是夠真誠了。也許真的是我這段日子太過警覺了些,說不準那些同我套近乎的‘殺手’也同白秋倉一樣,並不是什麼想要害我的人,而只是我的粉絲罷了。天惹,喪病的盟主追殺令,已經快把我整成被害妄想症了。這些日子我的表現一定會大量掉粉的吧,當真讓人淚流滿面。
侍衛大哥將我帶到白秋倉面前時,已經不是在城守府了,而是在孤白城的驛館內。
已經是月升東山,驛館前廳歌舞昇平,似乎是在慶祝什麼事情。我在這裡卻沒有看到白秋倉,侍衛大哥也是一言不發,只帶着我往裡面走,穿過人羣時,大廳中突然就安靜下來,我嚇了一跳,腳下跟着頓了一步,暗自罵了一句,快步往前走了兩步,緊緊跟上侍衛大哥的腳步。
白秋倉住的地方,是整個驛館中最好的院子,院外三層侍衛把守,據保守估計周邊的房頂上應該還潛着人數差不多的暗衛,院子裡燈火通明,偏南處有棵桃樹,花早就凋落了,果子結了不少,顆顆大而飽滿,我眼前一亮,伸手拉了一下前面的侍衛大哥,“那個,請問,這個可以摘嗎?”
侍衛大哥愣了一下,點點頭,“恩,二小姐想摘就隨意摘好了。”
我笑了笑,跑到樹下,挽起袖子,正準備摘,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了起來,“我說,你就不能先見了本王,再來摘嗎?難道我還比不上幾個桃子?”
我擡頭,南面的屋頂上蹲着一個人,手裡拎着一壺酒,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以及我要摘的桃子。我的手已經伸了出去,聽他這麼一說,是收回來也不是,繼續摘也不是,只能將忠誠老實的侍衛大哥給出賣了,順手一指,我說,“是侍衛大哥讓我摘的啊。”
只覺面前一陣微風拂過,再擡眼時,屋頂上的人已經站在了我的眼前,那壇酒倒是還在屋頂上擱着。
“你倒是......”白秋倉看着我搖了搖頭,突然將手往我跟前一攤,“拿來。”
“什麼?”我有些莫名其妙。
白秋倉瞪着我,從牙縫兒裡擠出幾個字來,“解藥。”
解藥......啊,我想起來了,難道那城守老頭還沒蹬腿兒?嘖嘖,中了我的毒,還能撐到現在,當真是好體魄啊。
“額......”我抓了下頭髮,小心的笑了一下,“作爲我的粉絲,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二小姐下毒不解毒’這句話嗎?”
白秋倉愣住了,我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他沒有任何動作,突然他一巴掌拍在自己頭上,一副要哭的樣子,“我怎麼給忘了你不會解毒這件事情呢。完了完了,我們得立刻啓程回帝都,現在也只有他能救我了。”
“救你?”我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卻已經被他拉着走到了院子門口。在他吩咐侍衛集合回京的時候,我想起來了,在小湖邊,我扔出銀針轉身跑的那一霎那,似乎就是白秋倉將城守推到另一邊去了。這麼說來,中了毒體魄好的是他,而不是城守了。我怎麼感覺我好像是闖禍了呢。
被丟上馬車,我靠在車壁上咳了兩聲,這個白小王爺啊,就算是身中劇毒,也要懂得憐香...咳咳...惜玉嘛。這樣一下子把偶像扔上來,真的好嗎?
也不知道爲什麼,我這一咳起來,竟然就止不住了。白秋倉見我咳得有些不對勁兒,就上前扶着我幫我順着氣,問道:“小謝你怎麼了,生病了?”
“沒...咳咳...沒有,”我一邊捂着嘴咳着,一邊直起身子,“我,咳咳,我也不知道怎麼...咳咳咳...許是岔了氣了,咳咳,沒事。”
他皺了皺眉,盯着我看了一陣子,嘆道:“正好,這次回帝都,一起找他看看罷。對了,小謝,你還有別的什麼地方要去嗎?”
氣已經順暢了許多,我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沒有了,我原本就是要去帝都找我哥的。”頓了一下,我看向白秋倉,“你說的他,是誰啊?”
皺着的眉頭一下子就舒展開來,白秋倉笑了笑,道:“臨南候府,蕭歸寂。”
我只覺得‘臨南候府’這四個字有些熟悉,細細一想,我祖爺爺曾經說過,他有個好兄弟好像就是臨南候府的侯爺。至於‘蕭歸寂’這個名字......思索了半天,我也沒想起在哪裡聽過。不過既然跟我祖爺爺稱兄道弟的人,大概都是那種白髮老神仙吧。
大約是看我半天沒什麼反應,白秋倉又咳了一聲,解釋道,“他這個名字你可能沒聽過,不過他另外一個名字,你一定聽說過。”
“什麼名字?”我問。
白秋倉笑了笑,“百里閣主,蕭瑟。”
蕭瑟,艾瑪,簡直就是如雷貫耳啊。這位可不是什麼老神仙,簡直就是從閻王殿裡出來的大魔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