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舒服愜意極了,張鋼鐵緩緩睜開眼來,入眼是斜陽灣林立的屋子,還有湛藍的天空和紅透的火海。
“我沒死嗎?”
張鋼鐵低頭掃視,看見了地上的一大灘血跡,連忙跳了起來,哪知地上的腿竟然沒有動,他驚愕地回過頭,只見自己安詳地靠在石碑上,嘴角還帶着一抹微笑,看來是死了,張鋼鐵注視着自己的屍體苦笑起來,自己一輩子小心翼翼,不敢做半點傷天害理的事情,還以爲會長命百歲,沒想到四十歲就嗚呼哀哉歸了天,他仰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鬼也不怕太陽嗎?還是說我已經變成聻了?”
他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身體,忽然意識到自己想得未免太簡單了,鬼要是這麼容易就能變成聻,還用害怕詹自喜?曬曬太陽就平起平坐了,看來鬼還是不怕太陽的,想變成聻絕非易事。
張鋼鐵嘆了口氣,向詹自喜的屋子走去,當務之急是找到家人的靈。
“媽媽,我餓。”
離屋子還有好幾米,忽聽屋子裡有人說話,這聲音張鋼鐵熟悉極了,不是笑笑還能有誰?張鋼鐵連忙快步奔了過去,卻見詹自喜的屋子又發生了變化,門口齊腰的雜草不見了,屋門完好,窗玻璃也有了,一切都是破敗前的模樣,難道這個維度的東西可以由主人的想法隨意改變?
“媽、靜靜、笑笑。”
張鋼鐵挨個喊了一聲奔進了屋,卻見裡屋的門上着鎖。
“鐵鐵,是你嗎?”
張媽媽在裡屋應了一聲。
“是我。”
張鋼鐵左右打量,見牆上掛着一把鑰匙,摘下來插進鎖孔試着一扭,還真打開了鎖,看到屋裡的三人,張鋼鐵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分別僅三日,卻已身處兩個世界。
笑笑奔過來抓住張鋼鐵的手。
“爸爸,你去哪了?爲什麼要把我們鎖在這兒?”
張禾笑才一米出頭,需要高高擡起頭才能看到張鋼鐵的眼睛,張鋼鐵蹲身抱起她。
“有壞人想把你搶走,爸爸把他打跑了。”
“那你受傷了嗎?爲什麼要哭?”
張禾笑替張鋼鐵擦了擦眼淚,小孩子的問題總比大人多,但這樣的問題身旁的大人也同樣想問。
“沒有,爸爸就是太想你們了。”
他看了眼張媽媽,又看了眼高文靜,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先走吧。”
張鋼鐵說完抱着笑笑出了門,想到自己的屍體在那塊石碑旁,於是帶着她們從另一個方向上坡。
“老公,到底怎麼回事?”
高文靜忽然問道。
“我試過開窗子,但我根本碰不到把手,我的手有點像透明又有點不像,能穿過把手卻穿不過牆,我們前天還莫名其妙有中電和針扎的感覺。”
張鋼鐵想了想,她們回家免不了要看見自己的身體,有必要告訴她們。
“因爲你現在是個影子,可以變形投在把手上,你要是推門的話,還有可能從門縫底下出來。”
說到這裡,張鋼鐵忽然一愣,她們知道門上了鎖說明推過門,怎麼沒從門縫底下出來呢?他仔細回想,剛纔開門時似乎有一定阻力,門縫裡肯定被詹自喜塞了東西!
“什麼影子?”
高文靜和張媽媽異口同聲驚問道。
“嘿嘿,什麼影子?”
張禾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覺得媽媽和奶奶一起說話好玩,也學了一句。
張鋼鐵又想了想,索性污衊污衊詹自喜,反正是他的錯。
“收留咱們的詹村長是個…”
他使勁發掘想象。
“是個江湖術士,修煉邪門歪道走火入魔,必須靠採陰補陽維持生命,所以把你們的影子取了出來,影子是人的靈,沒了靈的身體如同行屍走肉。”
張鋼鐵想到她們雙目緊閉的樣子仍然心有餘悸。
“他要男人沒用,所以把我放了,我以爲你們病了,把你們的身體送到了醫院,誰知醫生用電擊和針刺都沒用,於是我找到了郝帥的舅爺,他是個陰陽先生,一看之下才知道你們的靈沒了,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姓詹的打跑。”
編故事不知何時也成了張鋼鐵的拿手好戲。
“爸爸好厲害。”
張禾笑雖然只聽懂了最後一句,但知道是爸爸救了她們。
“你認真的?”
高文靜一臉質疑,要不是她的手能穿過窗把手,她一個字也不敢信。
“你不信就摸一下那棵樹。”
張鋼鐵指了指旁邊的樹,高文靜好奇地走過去摸了摸,她的手碰到樹身時竟然變了形狀,碰到的部分會打個奇怪的折,樹皮粗糙,可她摸着卻毫無感覺,頓時驚呆了。
“我也要摸。”
張禾笑覺得好玩極了,張鋼鐵抱着張禾笑走到樹邊,張禾笑也擡手去摸樹,邊摸邊咯咯直笑。
玩了片刻,太陽高升,溫度有點燙臉了,張鋼鐵趕緊帶着家人繼續趕路,國道恐怕還封着路,還不知道如何才能回新江。
“爸爸,你要是累的話就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張禾笑見張鋼鐵滿頭大汗,心疼起來。
“爸爸不累。”
這是張鋼鐵最後一次抱她,等她回到身體裡就再也碰不到她了,張鋼鐵哪裡捨得放下?
“笑笑,你已經五歲了,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了,以後要聽媽媽和奶奶的話,知道嗎?”
張鋼鐵開始給張禾笑講最後一次道理。
“我什麼時候不聽話了?”
張禾笑噘着嘴。
“爸爸讓我聽媽媽的話,媽媽讓我聽爸爸的話,什麼時候纔能有人聽我的話?”
“你這個小人精,等你長大了,自然有人聽你的話,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像爸爸一樣保護媽媽和奶奶。”
“那我一定要快點長大。”
張禾笑天真的笑着,這句話卻戳到了張鋼鐵,女兒的成長他再也見證不到了,這一個家庭破碎如斯,以後只剩下三個女人,張鋼鐵的眼眶裡頓時又涌出了淚水,趕緊看向遠處緩解。
“張鋼鐵,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們?”
高文靜冰雪聰明,覺察到了異樣。
“沒有啊。”
張鋼鐵不敢看她。
“你也是影子嗎?”
“是啊。”
“我碰不到門,爲什麼你能打開?”
這話一出,張鋼鐵不由一震,按說鬼也是碰不到門的,但他不知道爲什麼能打開。
“還有,我感覺清涼得很,爲什麼你熱得冒汗。”
“影子的感覺來自身體,你們的身體在家裡,我的在外面,所以只有我熱。”
張鋼鐵巧妙的只回答後一個問題。
“是嗎?那你過來摸一下樹。”
高文靜和張鋼鐵一起生活了七年,已經培養出足夠的默契,有時通過一個小動作或者表情就能看穿對方的想法。
“摸什麼?趕路要緊。”
張鋼鐵當然不能摸,他是鬼,和她們不一樣,他的手要麼穿過樹身,要麼像那門一樣能碰到,而不是變了形狀。
“不急這幾秒鐘,趕緊過來!”
張鋼鐵越躲閃就越可疑,高文靜下達了最高指令。
“爸爸,你剛纔還說讓我聽話,現在怎麼自己先不聽話了?”
張禾笑火上澆油,張鋼鐵只好走了過去。
“我是鬼,應該能給別人製造幻覺。”
張鋼鐵心裡嘀咕。
“可我剛剛變成鬼,這技能我還沒學會啊。”
張鋼鐵走到了樹邊,緩緩擡起了手。
“變形狀變形狀變形狀變形狀。”
張鋼鐵在心裡反覆念着,把手貼到了樹上,他的手竟然真的變了形狀,而不是穿過樹身。
“哈哈,原來這技能靠念力。”
張鋼鐵樂了。
“是不是我現在想什麼就有什麼?我走累了,給我來輛車。”
張鋼鐵神思天外,給人一種想屁吃的感覺,哪知想完沒過三秒,忽然有一輛越野車出現在遠處,徑直向他們開來。
張鋼鐵頓時喜出望外,這不是傳說中的心想事成嗎?有了這技能還不天下無敵?
片刻後,那輛車到了近處,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原來並不是張鋼鐵想出來的,由於天氣熱,車窗半開着,張鋼鐵掃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睛,開車的竟是把他害得好苦的周成,周成自然看不見張鋼鐵一家,徑直開了過去,副駕駛和後排各坐着一個人。
“他是回來安葬他爺爺的嗎?怎麼沒帶喪葬隊?難道他說的真的全是假話?”
張鋼鐵的心裡有恨嗎?當然有,但張鋼鐵想害死他們嗎?恐怕不想,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就成不了心狠手辣的鬼,但倘若讓他們碰上詹璐璐,想必非鬥個你死我活不可,周成的狐狸不知在不在車上,要是在,詹璐璐就危險了,跟她在一起的郝帥恐怕不會袖手旁觀,以一敵三本來就沒有勝算,何況還有放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