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雲坐在辦公室胡思亂想,二樓響起零亂的腳步聲,黨委會散會,時間下午五點三十分。
下班時間到了,王冬雲準備離開辦公室時,下派到大城鄉的副鄉長華庭顏、鄉長助理張建民一步走進來。
華庭顏用奇怪的目光盯着王冬雲:“真的還看不出來你,刷山標巖標、辦專欄、寫新聞,居然在山旮旯鄉惹出這麼大的事!”
王冬雲不自在的笑笑:“閻書記叫乾的,請華鄉長、張鄉長批評。”
張建民說:“批評個屁,都當官了,往後有你寫的!”
王冬雲身體一震,當官了,啥意思,他愣怔神色看着兩人沒出聲。
華庭顏拍下王冬雲肩膀:“走,喝茶去!”
王冬雲見王庭顏招呼喝茶,跟了兩人去。
出了鄉政府大門,華庭顏、張建民並排走王冬雲前面,兩人同是縣上下派到大城鄉來的,去哪裡都好似餐桌上的碗筷子形影不離。兩人有說有笑,好像壓根就不知道後面跟着人。王冬雲在後面默不作聲,旁人看了,要麼以爲王冬雲是前面兩人的小跟班,要麼與兩人毫無干系。
小鄉場一條街寬不過四米,街面用石板鋪成,街長最多也就五十米,有二三十家店鋪,兩三家飯館,茶館算起來有十來家,逢場天街上人摩肩接踵,要想走過這條五十來米長的小街,人被擠得汗流浹背還得花費個把小時,可平日裡街上見不到人,清靜得鬼都能打死人。街道一眼望穿,空空蕩蕩的,冷風掠過,給人種陰森冷寂的感覺。
小街上有狗,狗們有的永遠醒不來似的躺在街道上睡大覺,有的無所事事站在街道上出神,有的在街道上懶洋洋徜徉,到了春季,狗們當街爭風吃醋**,狗們視小鄉場爲無物,彷彿街道是它們修身養性繁延生息之地。
狗們見到走在街上的華庭顏三人,或伸出狗鼻子嗅嗅,或轉過狗頭看看,或對三人搖搖狗尾巴,睡在街道上的狗們爬起身體疲憊不堪樣子給三
人讓路,沒有一隻狗吠叫,這也難怪,鄉場就那麼大一點,人和狗、狗和人誰是誰都熟悉,久而久之,狗與人便在街道上建立起了包容謙讓忍耐感恩的和諧社會。
三人走進家茶館,店老闆見了,一迭連聲喊華鄉長、張鄉長,請,裡面請!
坐上茶桌王冬雲手伸進衣兜掏錢,出門都這樣,只有這樣,才能突出領導身份、顯示領導價值、突出領導不同一般人的地位,王冬雲懂這些不成文的規矩。
“你有幾個錢?”華庭顏立眉豎眼看着王冬雲,“你那點工資,叫出茶錢我還不忍心!”
王冬雲望着華庭顏、張建民笑笑,把幾張皺巴巴的紙幣揣回衣兜。
茶館老闆動作麻利形色殷勤,見三人坐定趕緊過來沏茶,收了錢,一張笑爛了的臉向着華庭顏、張建民:“兩位鄉長,慢慢擺龍門陣,要開水喊一聲!”
華庭顏對茶館老闆的熱情好客看也不看理也不理,問王冬雲:“養鵝脫貧達康有組織有領導折騰,你咋想起湊熱鬧的?”
王冬雲見問,小心翼翼回答:“閻書記在縣上開會回來,叫寫養鵝脫貧達康的山標巖標,還叫辦養鵝脫貧達康專欄,我想養鵝發展農村經濟,農民應該有積極性,便寫新聞給農民鼓勁。”
華庭顏眼睛睨着王冬雲:“上面不知道養鵝究竟有好大個經濟效益,憑感覺認爲是脫貧達康的路子,往下面一過問,下面層層重視,這下好了,閻書記抓了彩頭,大城鄉出了名,你功勞大大的,小子!”
王冬雲惴惴不安的表情看着華庭顏問:“是不是寫錯了?”
華庭顏一瞪眼睛:“誰說寫錯了,寫得好呢!一個旮旯鄉,李書記被你寫來了,閻書記說話硬氣了,劉豔林還不知道大白鵝吃草吃肉轉眼間成了專業大戶,剛纔黨委會一致通過任政府養鵝脫貧達康統籌辦公室主任!”
張建民插話道:“你小子也有收穫,當宣傳報道組副組長了!”
王冬雲
驚訝神色問:“我當了副組長?”
張建民問:“怎麼,看到劉豔林當主任,你當副組長委屈?”
王冬雲心裡好興奮,卻不動聲色說:“我怕當不好辜負了組織的信任。”
張建民嬉皮笑臉說:“劉豔林那妞應該好好感謝你,你寫新聞她當主任,以後她在政府上班,你當衆親她嘴,她也不罵你!”
王冬雲嘿嘿一笑,把話題遮掩過去,華庭顏、張建民的情況他略知一些。
華庭顏到大城鄉任職前是縣城管大隊的,頭戴大檐帽身穿黑褂皮,專門掀小販攤子逮車輛違規停放的。前些年,華庭顏的父親在軍隊和公安之間玩得轉,搞走私車發了,國家在進一步深化改革時,買下了縣政府的招待所,時下已經是三星賓館了,憑着三星賓館,佈下的關係深不可測。
張建民父親是房地產開發商,他到大城鄉前在建築監理所工作,要說張建民祖宗幾代都找不到一個當官的,他來到大城鄉後,閻書記爲啥對他尊尊敬敬,後來才知道,李書記的老婆是張建民的保娘,因此,張建民與人說話不免銃天銃地。
三人喝茶,王庭顏、張建民說話,開始兩人話題針對王冬雲,說着說着,天南地北扯開了去。
兩人說國際就說美國打伊拉克,巴以和平,說朝鮮金家打着共產黨的牌子,從老子開始想着一代一代把皇帝做下去,可就是沒有想到一個天大的問題,皇帝好做,到頭來一個家族的人恐怕都要遭遇死無葬身之地。
兩人說到國內就說官員,說只要組織信任,官員就踐行“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理論,只消三五年,官員的財富就上百萬、千萬、甚至過億;兩人還說中央領導同志,某人是某人的兒子,某人是某人的侄子,某人給某人是親家,某人是某人的舅子,某人是某人的外甥女婿等等等等。
王冬雲聽兩人說話的意思,兩人好像經常在中央領導同志家串門,因此對他們的家庭、家族關係知根知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