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大夫人這樣做,不像是真要結親,倒像是有意要拖薛府下水似的。
仔細想來當初定國公薛博年紀老邁,而將位置傳承兒子薛晉榮手中,嘉安帝感其功德,又看在長姐仙容的份上,封薛晉榮爲左領軍衛大將軍一職,守皇城西。
薛晉榮進的是十六衛府,任的是三品的大將軍,哪怕只是嘉安帝看在長公主的份上冊封,也可顯對薛家恩德。
這不是一個任憑誰都能擔當的職位,必須得對皇帝忠心耿耿。
大唐實施的是府兵制,十六衛有管理天下折衝府的權力,地位超然。
正因爲如此,薛家所以行事小心翼翼,當初就連世子薛濤的婚事也是由嘉安帝一手指派,娶的是世家的陰麗芝。
就連後來丹陽郡主出嫁,亦是萬分謹慎,以顯貴爲主,權勢實力爲輔,就怕觸了皇帝逆鱗,引來災難。
容大夫人今日當衆指出自己女兒與薛府小郎君相配,將彭氏嚇了個驚倒,怕是會急着回府想對策。
這樣的多事之秋裡,薛家也擔憂一個不小心捲入皇儲之爭中,到時滿門遭累。
只是在傅明華看來,彭氏憂心錯了方向,若她關心則亂,怕是會中容家奸計。
薛家如今聯姻之後,長子娶的是淮南陰氏的陰麗芝,而丹陽郡主嫁的是得兩朝皇帝信任並且少數破例容其爵位與掌權兼併的武安公府周家。
如今看來,定國公府富貴綿延,只是掌家之事,便如海上行船,若是一個掌船不好,風吹浪打,怕是船要翻,到時還會牽連旁家。
“薛家嗎?”
燕追意味深長的開口,卻並沒有提及傅明華所說的‘容妃怕是忍不住了’幾個字,傅明華眼裡掠過一道光彩,巧笑顏兮看着燕追道:“看來三郎心裡早就有數了。”
她意有所指,燕追也不否認,只是笑道:“依我看,這是一門好婚事。”
他這樣一說,傅明華便愣了一愣,猜出燕追心裡想法了。
“王爺。”她臉色嚴肅,提醒道:“太后仍在。”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本正經的喚他王爺了,燕追攬了她腰,笑意吟吟,故意歪解她的意思:“我就知道元娘關心我。”
傅明華嗔怒似的白了他一眼,他神色才漸漸嚴肅了:“世家之害,元娘你也清楚。”
科舉制淘汰中正九品制,便是皇權想要擺脫世家最大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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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國公府如果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終有一日會成世家雛形,又爲子孫後代留下禍患。
“我知道你與丹陽在未出閣時交情便好,陰氏與你也有來往。”他正色看着傅明華,眼神溫和:“薛家若是後世子孫爭氣,保其三代富貴不衰也並不難。”
傅明華就想到了世子薛濤,沉默不語。
“我們二人相處,總提別人做什麼?”燕追微微一笑,拉了她走:“我讓人將膳食擺在水閣上……”
回了王府,傅明華擬了單子,讓人送了禮到定國公府,誰料派出去的人才到定國公府,後腳陰麗芝便遞了想要拜見她的貼。
兩人年少時還曾十分親近,可是近幾年來已經疏遠了許多。
陰麗芝第二日來了秦王府,見過了禮後,兩人坐了下來,端着茶杯都有些開不了口。
喝了兩盞茶水,氣氛就連碧雲都感覺有些尷尬,又讓人添了些吃食進來,親自要再爲陰麗芝重新滿盞之後,她猶豫了一番,伸出手來放在杯子上前,止住了碧雲的動作:“不用了。”
話一說完,她又看了傅明華一眼:
“元娘,我有話想跟你說,我們出去走走?”
她不免想起當初傅明華曾兩次求她伸出援手之事,可當時她都拒絕了,哪知如今也有輪到自己求人之時。
兩人出了房舍,今日天公並不作美,自凌晨便下起了綿綿細雨,雨點並不大,落在草木枝頭髮出‘沙沙’的輕響聲。
走了一段,卻又相對無言,陰麗芝生平從未低頭求人,一時間也張不開嘴來,幸虧轉眼看到不遠處一叢叢正發着嫩芽的木香,就有些意外的‘咦’了一聲:“那是木香,王府之中竟然也有嗎?”
木香生於江南,花開時香氣濃郁,此時春時發芽,最多再過一兩個月,便恰是花期。
只是洛陽水土不如江南適合種植此物,陰麗芝眼神放空:“當初我在江洲時,曾看宅中種過此物。花開之時,香氣撲鼻,此花還有一個傳說,元娘知道嗎?”
傅明華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她閒暇之時,看過的雜記頗多,當初謝氏嫁進洛陽時,帶來的一些書籍之上對木香也有記載的。
更不要說一些中藥傳記,哪怕她不學醫理,也要熟讀,以免將來認不出這些東西,防着遭了人算計。
江南等地有傳言,說是玉帝出巡之時,喜歡坐以木香花編織的藤蔓,再以花鋪路,香氣撲鼻,花瓣潔白高雅。
陰麗芝問完,卻不聽傅明華迴應,不免有些尷尬,想了想苦笑了兩聲:“我們連朋友也不能再做了嗎?”
她問了一聲。
傅明華細聲細氣的答:
“寶兒,這木香是王爺令人從江南挖採而來,種在這院中的,費時費力。”
陰麗芝沒想到她會說起這話,只當她是有意在自己面前表現夫妻恩愛一般,笑了笑,還沒開口,傅明華接着又道:“只是花移植來兩年,卻從未開過,自然我也沒有見着那花開得一團一團,香氣撲鼻的景況。”傅明華說到此處,陰麗芝臉上的笑意便滯了滯,她卻似是沒看到一般:“王爺卻總不死心,每年總讓人移植大片過來,漸漸就多了。”她嘆了口氣。
興許燕追以爲她的母親出身江南,便總想要爲傅明華也移植一些與江南有關的東西前來,每年江南移往秦王府的東西很多,這木香花只是其中一種罷了。
“你看它仍是木香,只是在江南時,花開繁茂,香氣撲鼻,可到了洛陽,雖仍稱爲木香,卻與以前並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