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珠等人一聽這話,便都愣住了。
之前猜測新婚燕爾,燕追可能會對傅明華有幾分體貼,但實在沒想到會爲她捉了流螢。
三皇子看起來並不是十分好相處的人,更不像是如此兒女情長,知情識趣的人。怎麼會去爲了傅明華捉流螢?
幾人都覺得心中想像的燕追彷彿與傅明華說的就像是兩個人似的,難免心裡便有些羨慕夾雜着嫉妒,傅明珠與傅明月兩人臉頰飛紅,顯然是想起了即將完婚的自己。
傅明霞聽得呆愣,便覺得心頭彷彿是被火燒一般,又是失落又是想哭。
兩人同是姓傅的姑娘,都是嫡出,但因爲一個先出生不過兩個月,一個晚了一些時候,便待遇天差地遠。
傅明華要嫁的是年少而英俊的王爺,高高在上。
而她也是長樂侯府的嫡女,甚至出身長房,卻最終配了個馮萬應那樣的男人。
年紀一大把,上回下定時看過一次,看起來便與自己祖父年紀相仿,她回頭便又哭了一次,但事到如今,卻沒有半個人可以幫她。
如今傅明華還說秦王爺爲她抓流螢,傅明霞光是想想便覺得心中委屈。
馮萬應年紀不小了,怕是沒有閒心爲她做這些事的,她越想心中越是傷心,便忍不住又眼圈發紅,忍了又忍,終於沒能忍住,小聲的道:
“大姐姐。”
她與傅明華不合,這在長樂侯府又不是個秘密。
之前一路過來她也沒怎麼與傅明華說話,這會兒卻主動招呼傅明華,幾位小娘子都有些好奇,握了扇柄掩嘴,望着她看。
原本幾人正說着話,可傅明霞沒想到,自己剛一張嘴,幾人便都歇了聲音,不由也有些尷尬。她咳了兩聲,咬了咬脣:
“我想與你單獨說會話。”她放軟了音調,末了沒等傅明華出聲,便露出哀求之色:“求你了,好嗎?”
她這人性情大家都是理解的,能在此時放軟身段哀求,想來是真的有事了。
傅明月幾人雖然心中不喜歡她,但此時看她模樣,眼裡卻露出同情之色。
傅明珠站起了身來:“我想去湖邊坐坐,去年祖父令人放了幾條紅鯉,如今已經養很大了。”
幾個小娘子都跟着站了起來,傅明紗扭了扭帕子,最終仍是跟着幾人走了。
等人一走,傅明霞鬆了口氣,突然起身便朝傅明華跪了下去。
“怎麼了?”
傅明華臉色一整,牽了牽腰裙,明知而故問。
她心中對於傅明霞這番舉動是心知肚明,傅明霞的這點兒心事都擺在了臉上。
“大姐姐,求你幫幫我,我實在是沒得辦法了。”傅明霞含着淚,仰頭望着她看,一雙手放在傅明華膝上,肩膀不住抽動,倒顯出幾分楚楚之色。
下個月便是她的婚期,她實在是沒有半點兒新嫁娘的喜悅,反倒是心中說不出來的惶恐。
沈氏近來也是哭天喊地,卻無可奈何。白氏雖然疼她,便傅侯爺的決定,白氏也是不敢違背的,她求助無門,現在看到傅明華時,才終於忍不住哀求她。
“求求你了,我實在是找不到可以請求誰。”她抿着嘴脣,眼淚滴滴落下,一滴一滴沁在傅明華那條兩側各繡了孔雀含珠的石榴色長裙之上,又沒入料子中消失不見了。
傅明華低頭看着她的眼淚先是一滴一滴,接着又是成珠串般落下來,將自己裙子暈染開一大片。她先是隱忍的哭,最終忍耐不住,趴在她膝蓋放聲哭了起來。
“求我做什麼?幫你不要嫁給馮大人?”
她微笑着,看一向驕傲的傅明霞哭得如惶恐不安的孩子,語氣溫和。
傅明霞愣了一愣,擡起頭來,透過迷濛的淚眼,看到她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笑臉,突然便覺得渾身發寒。
七月的太陽能將鋪地的青石烤出燙人的溫度,她跪了一陣,隔着裙子都覺得有些受不住,可此時卻身體發冷,直打哆嗦。
這一瞬間傅明霞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血液溫度都降到了冰點。
沒有人能幫她嗎?她有些愣愣的想。
卻見傅明華斯條慢理撫過她眼淚滴落過的地方,眼皮垂了下來,長長的睫毛連帶着打出的陰影,將下眼瞼都鋪蓋住了。
那指尖嫩得晶瑩,又白又細,柔而不見骨。
她看了一眼自己瘦長的手指,本能的想將手藏到袖口中。
“二妹妹是被寵壞了。”
傅明華緩緩開口,她這話一說出來,傅明霞便覺得說不出的羞恥感,當下想也不想,便要將她推開:“你不願幫我就算了。”
她眼圈通紅,眉間還帶着倔強:“你自己嫁得好了,便恨不得我還要更慘些纔好,才能如你的意。”她放聲大喊,喊完見傅明華只是定定望着她看,又覺得羞,伸了手捂住臉又哭。
傅明華看她以手遮臉,在自己注視下,聲音漸漸小了些。
已經想不起夢中一些細微的事情了,夢裡的‘傅明華’狼狽下嫁腳有殘疾的陸長硯時,夢中的‘傅明霞’想必是有些得意的。
她雖然也不算是高嫁了多少,但相比起‘傅明華’,還是不知要好了多少。
恐怕她性格便是如此,認爲她嫁得好了,別人就會羨慕嫉妒。她若嫁得不好,別人就要幸災樂禍。
其他姐妹如何傅明華不敢保證,但她對傅明霞嫁得好與不好,實在是沒有什麼嫉妒怨恨等情緒的。
“你以爲你是誰?你嫁得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她神情淡然,手中扇子輕輕搖着送風。
傅明霞哀求時她不見同情,尖銳怒罵時也不見惱怒,彷彿就如她自己所說,傅明霞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
“你不想嫁馮大人,就因爲他年紀大了?還是他官品地位太低,你看不上眼,認爲別人會嘲笑你?”傅明華不緊不慢,問了幾句。
傅明霞便有些惱羞成怒:
“難道不是嗎?”
馮萬應年紀大,子女都比她大了許多,家中又沒爵位。
“憑什麼他的女兒嫁的是侯府之子,而我出身侯府,明明比馮氏出身更高,卻不如她?”
她梗了脖子,有些不服氣。
這也是她心中一直覺得憤憤不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