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一邊責罵女兒,一邊心中也有些意外,她沒想到傅明華小小年紀,心思竟會如此縝密。
傅儀琴被白氏罵得擡不起頭來,拳頭握得極緊:“母親,鄭南侯府如今一日不如一日。”洛陽中雖然有丁家的府邸,但下人稀少,哪兒又有長樂侯府這般繁華?
最重要的是,住在傅家,還能借傅家的勢,若是回到丁家,丁治平要想謀個好的位置,那是千難萬難了。
丁治平這一生便這樣了,可是她的兒女以後還要謀好親事的,若是沒個靠山,她的兒女婚事會比她還要糟!
“難道母親真的如此狠心,眼睜睜的看着女兒往後遭他人恥笑?”
傅儀琴一向好強,可此時眼淚卻順着眼眶往下掉。
這淚水潑熄了白氏心中的怒火,她陰沉的臉色也漸漸緩和了。
“唉。”她嘆了口氣,“起來吧,稍後我會差人去謝氏院中一趟。”白氏指的是讓謝氏進宮求崔貴妃幫忙解決丁治平的差事,之前謝氏雖然直言拒絕,但是白氏就不相信,自己若是擺出婆婆的架勢,還治不了謝氏這個兒媳了。
“待治平差事一定,你們一家還是搬出去爲好。”傅儀琴前一刻聽到白氏這樣說,還只當白氏原諒了自己,眼睛亮了亮,後一刻便聽白氏仍是讓她回丁家去,她擡起頭,就看到白氏神色淡淡的盯着她看:
“已經出嫁,長時間呆在孃家,成何體統?往後對治平名聲也不好。”
既非守寡,又非丁家出事無處可去。之前白氏只是心疼女兒,才允她住在傅家,如今出了事兒,白氏自然是要將丁氏一家送走的。
白氏既然這樣說,顯然也是心中已經下了決心了。
傅儀琴雖然仍有些不甘,不過看到白氏的臉色,依舊咬牙硬答了一聲。
好在白氏不是說立即讓她搬走了,在丈夫謀差事的這段時間,她依舊是住在長樂侯府中,到時再哀求白氏讓她留下來就行了。
至於傅明華今日敢打她兒子之事,她吃了這樣大的虧,沒佔到便宜還被白氏喝斥,這件事兒不能算了。
“元孃的事兒,你不要再打什麼歪主意了,否則你父親若是發火,我也保不了你。”白氏看傅儀琴臉色陣青陣白,警告了她一聲,傅儀琴低眉斂目的應了,白氏心裡雖然知道依她脾氣,恐怕不會這樣善了,但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讓謝氏儘快將丁治平的差事妥當安排好,這樣一來也好儘快的將她打發出去。
謝氏若是肯賣力辦好這樁事,也是爲了她自己好。
這廂白氏留了傅儀琴下來問話,那頭謝氏已經帶着女兒回到自己的院落了。
“今日的事兒,你好好跟我說說。”謝氏進內室換了衣裳出來,坐在了女兒面前。
傅明華小小口的喝着溫湯,聽了謝氏的話,放了碗先拿帕子壓了壓嘴,才道:“今日我出了門,姑母便應該找人給大表哥通了信兒,從耳房出來時,正巧就跟他遇上。”
緊接着傅明華將丁孟飛如何輕佻的問名字,自己則扔了荷包將丁孟飛當成小賊令人一通打的事兒說了。
後來的事兒謝氏也知道了,她打了人回來,只說遇到了偷東西的丫環,絕口不提丁孟飛曾自報家門的事兒。
她提起丁孟飛是個丫環,一來可說自己認錯了人,沒想到親戚身上,二來傅儀琴若真是不要臉,說那是她兒子,傅明華也好說自己沒有將丁孟飛看仔細了。
謝氏眼中全是譏諷之色:
“傅家就沒個好人!”她說這話時,傅明華微笑着,將頭垂了下去。
傅明華知道謝氏恨傅家,她嫁給傅其弦,幾乎一生都毀了,可是她忘了她的女兒也姓傅。
她望着緩緩轉動的八角宮燈,那宮燈下有機關,每個角面都繪有美人兒,隨着宮燈的轉動,那八個美人兒彷彿活了過來翩翩起舞一般。
謝氏說完話,才醒悟過來自己好像說得不對,她看了女兒一眼,傅明華坐在椅子上,儀態端莊,手捏着帕子放在腹前,那笑容彷彿都恰到好處,如畫上的仕女一般。
那容貌與她有幾分相似,可又不太像。
她眼皮垂了下來,謝氏看不到她那一雙杏仁似的大眼,那雙眼睛遺傳了傅其弦,幸虧看不到。
謝氏心裡鬆了口氣,想起傅其弦,神色不免又更冷了幾分:
“你做得很好。”
母女二人相對坐着,卻實在沒有其他的話可聊。
屋內靜悄悄的,氣氛一時就有些僵硬尷尬了。
安嬤嬤等人看到謝氏與傅明華之間如此生疏,正有些着急,外頭就有人傳話:
“少夫人,夫人房中的常嬤嬤來了。”
謝氏伸手撥着自已手腕上的手鐲,掩去了眼中的厭惡之色:“讓她進來。”
外頭應了一聲,常嬤嬤很快躹着腰進來,頭也沒擡便朝地上叩了個頭:
“打擾少夫人了。今日姑奶奶回來給各屋都備了禮,只是一時匆忙沒來得及給您送上,這會兒倒是空了,夫人才令奴婢送來的。”
傅明華坐在椅子上,腰挺得筆直,聽了這話忍不住就抿嘴笑了笑。
白氏這是連過場都不想裝了,既是傅儀琴送的東西,爲什麼會請她身邊的常嬤嬤送了過來?
搞這陣仗,估計是找個藉口過來尋謝氏罷了。
這麼晚還來,應該就是跟那天白氏請謝氏進宮,求見崔貴妃爲丁治平謀差事有關了。
那日白氏被謝氏拒絕,還這麼晚找來,今日又發生了丁孟飛被自己打一事兒,看來她之前猜得沒錯,傅儀琴想打她主意,但白氏卻不同意。
此時察覺到女兒意圖,便想將丁治平差事謀好,使丁治平一家離開傅府了。
謝氏也不傻,顯然也悟出白氏的意圖了,她聽了常嬤嬤這話也不出聲,只是抿嘴冷笑。
傅家實在是讓人作嘔,今日傅儀琴敢算計自己的女兒,一面揹着自己與容妃攪上,一面白氏還想讓自己幫丁治平謀差事。
她不說話,一隻手摸着一旁案几上的擺件。
開始常嬤嬤還強作鎮定,很快的她就撐不住了,身體也開始微微搖晃。
相比起白氏威嚴外露,謝氏這樣的不動聲色更加可怕,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在她身上,大冬天的,她後背很快被冷汗浸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