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兩人吃了些乾糧,繼續往更深處進發。
山林裡溼氣大,土地鬆軟,靠腳力,行進的自是慢一些,再加上韓旺三在前面尋找草藥,張漁歌在後面,邊走邊練刀法,就更慢。
“天黑前,我們得找一處乾燥的地方,林子裡可不能睡人。”韓旺三一邊扒拉着前面半人高的草叢開路一邊回頭和張漁歌說。
“好,我快些跟着。”張漁歌答着,果然收了棍子,低頭認真走路,嘭一下撞上了站在原地沒動的韓旺三的屁股:“哎呦,韓叔哥你怎麼不走了。”
此時的韓旺三正扭着頭定定的看着斜後方的林子深處,他沒有答話,扒着草走了過去,張漁歌不明所以的跟着,時不時還蹦起來看看,那草比他還高,完全擋住了他的視線。
韓旺三停下了,在他面前的是一株潮露枝,紅色的。
潮露枝在地人界並不罕見,溼氣大,偏陰的地方容易滋生,綠色的莖如竹節般生長,有多個分枝,成年潮露枝不過手長高,捏起來肉肉的,有些平常人家會採來盤成坨曬成幹,沒了水分的潮露枝會變成黃色或白色,煮水喝能止咳生津,也有平衡體內寒氣火氣之功效。
這棵潮露枝就是命燈鬼要的那一株吧,他默默的連根拔下,用布包好,放進了懷裡。
“韓叔哥,這是什麼草藥,我怎麼沒見過,又覺得眼熟。”張漁歌歪頭問。
“潮露枝。”韓旺三轉頭往來路走去。
“哦,我想起來了,樣子確實是潮露枝,可這一株怎麼是紅色?”張漁歌繼續問。
“也許它的血是紅色。”韓旺三腦子裡亂糟糟的,他在選擇,要不要拿潮露枝送去給命燈鬼,若去了,會不會被方三向知曉了蹤跡,若不去,那是他之前答應了命燈鬼的。
平時知無不言,最耐心的韓叔哥只說了一句便不再出聲,張漁歌懂事的不再問,乖乖的跟在他身後。
行行走走,第三日一早,兩人便折返下山,選了一條與之前平行的路,竹簍漸漸的滿了,這次進山收穫不少,採的全是平常稀缺的藥材,當然最大的收穫就是張漁歌開靈成了一名六歲的小修士。
下了山進了林子,天已微黑,又行半個時辰,眼看就要走出林子到得湖邊,韓旺三開口囑咐道:“漁小兒,你修煉之事,切記不可對外人說,練武之時一定不可被人瞧見,記住了麼?”
“嗯,記住了。”張漁歌懂事的點點頭。
忽然,韓旺三定住腳步,他目力超常,遠遠的便看到,家的方向正冒着煙,那煙不是一家,而是一片,腦中‘嗡“的一聲,頓感不妙,他抱起張漁歌,飛奔着向家裡跑去。
越近那煙味越大,似是已燒了許久,不是滾滾濃煙,而是火快要燒盡時的餘煙。
”韓叔哥,怎麼了,怎麼這麼大煙味?”被橫抱的張漁歌,頭衝後,看不到村子的慘狀。
奔到近前看時,張家的院子已成了焦黑一片,連帶着周圍幾家全被燒了,幾個正在收拾殘磚斷壁的村民,見韓旺三回來,都跑了過來。
其中一個婦女哇地一聲就哭了:“旺三啊,你怎麼纔回來,你要挺住啊,你張哥一家都被人害死了,你快去瞧瞧,那些人殺了人還燒了房子,他們一走,我們趕緊把屍身擡到了房後的空地。”
婦女邊說邊帶頭往房後繞去,趕來的村民也都跟了過去。
韓旺三不發一言,只是緊緊跟着,拐到房後,遠遠他便看見幾具屍體並派被放在地上。
血頂着他的喉嚨,他的心,他的頭。
“哇”的一聲,懷裡的張漁歌哭了起來:“爹爹,娘,哥哥。”哭的肝腸寸斷,村民們跟着紛紛的抹着眼淚。
他把張漁歌交到一個村民的手裡:“別讓漁小兒過去。”說完直挺挺的向着屍體走了過去。
身後的張漁歌淒厲的痛哭,兩個村民合力攬住他。
三具屍體傷痕累累,衣衫和臉已被薰的黑了。
韓旺三蹲下身,拿出一條汗巾,依次給三人擦了擦臉,跟過來的幾個村民站在他身後嗚嗚的哭。
“他們哪天遭的毒手?”韓旺三並不回頭,他開始給三人擦手。
“前日夜裡,來了幾個白衣人,身上的衣服都寫着一個’山“子,還蒙着面,進門二話不說就把房子點了,張老哥跑出來就和他們打了起來,我們住附近的聽見了動靜,都跑出來,當時就看到張老哥已被打翻在地,緊接着張大嫂和漁大也出來了,我們跑過去勸架,那幾人一刀就把漁大砍死了,還說誰敢過來砍死誰。”還是當先那個婦女邊哭邊說,說到此處已泣不成聲。
一個男青年接着說:“我們不敢過去,只是求情,他們就又砍死了撲上來的張老哥和大嫂,砍了很多刀,還把屍體踢進了火裡,最後指着我們說,這就是得罪他們同山派的下場。說完他們就走了,那時火已經很大,張老哥一家三口身上都着了火,我們趕緊把他們拖出來,拍滅了火,人都沒了氣息。”男青年搖着頭悽悽的說。
”我爺爺呢?”韓旺三的聲音冷的瘮人。
“你爺爺?哦,常大夫啊,常大夫聞訊趕來已經後半夜了,鎮上來了好多人,也有來看熱鬧的也有來滅火的,火勢太大,去湖裡挑水根本來不及,常大夫趴在三人屍身上哭了許久,大家說讓三人入土爲安,常大夫說要等你回來看一眼,說完就暈了過去了,現在在鎮上醫館的家裡,今日中午聽說還未醒。”男青年答道。
“不許埋,幫我看好屍體。”說完韓旺三走到張漁歌身前抱起他往鎮上走去。
“對了,旺三,那日那幾個同山派的人是先去了楊木鎮砸了鐵匠鋪,纔來的咱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