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楊玄醒來,怔怔的想了想昨夜自己和朱雀說了許久話的事兒。
不,是他說話,朱雀在聽。
“朱雀。”
“我在。”
楊玄拿起枕邊的朱雀,覺着握住了整個世界。
早讀開始了。
楊玄坐在案几後,提筆不斷書寫。邊上,卷軸綠燈閃爍,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知識源源不斷的輸出。
而這一切已經進行了多年。
洗漱,隨即修煉。
他站在臥室內,雙眸閉上,反觀己身。
吸一口氣,天地間的氣息從每一個毛孔中進入體內,隨即在經脈中流動,變爲內息。內息緩緩滋養着他的每一寸肌膚,每一絲肌肉,滋養着他本就朝氣蓬勃的精神。
“呼!”
他吐出一口濁氣,雙眸開,蹙眉道:“每次修煉後,內息就會壯大一些,可何時才能更厲害?”
長安城給他的下馬威至今依舊沒有消散,何氏那位何歡……想到昨夜外面的熱鬧,楊玄的壓力就多了幾分。
出門,和對面的謝公打聲招呼,楊玄頂着晨曦走出了陳曲。
坊門那裡多了不少人,看着如臨大敵。
“咱們永寧坊的大才子要去讀書了。”
坊卒們取笑道。
楊玄故作赧然,“哪裡是什麼大才子,對了,這是爲何?”
一個坊卒說道:“你還不知道?昨夜縣令親自巡查,說是有兇徒,咱們大晚上被弄起來,啊……”
坊卒打個哈欠。
縣令?
萬年縣縣令張啓元,這是坊卒們時常掛在嘴邊的好縣令。
外面,趙三福在啃胡餅。。
楊玄過去,趙三福嚥下胡餅,低聲道:“最近沒事別寫書信回元州。”
“爲何?”楊玄想到楊定夫婦若是接到自己的書信,得知他在長安竟然有產業的模樣,想來會很爽。
趙三福看看左右,“昨日王監門令人去南周,準備逼迫南周情人司出手,驅趕楊略回大唐。若是南周情人司能出手擒獲或是殺死楊略,每年多販賣一千石精鹽給南周……從今日起,往來於長安和南周,往來於長安與元州的書信都會被嚴查……不管有理無理,但凡發現可疑,一律拿下。”
南周情人司,原名:親忍司,寓意連親人犯事也得忍住情義拿下,後來因爲諧音的緣故,被人稱爲情人司,是南周密諜的總部。
楊玄問道:“爲何不派高手去捉拿?”
趙三福嘆道;“楊略狡黠,修爲高深,南周不可能允許鏡臺大批好手入境,所以除非楊略主動出現……可這十多年他就被發現兩次。此次遠遁,鏡臺的判斷他大概不會再回來了。所以王監門很是惱火,你自家小心,莫要寫書信。”
趙三福急匆匆的上馬。
楊玄心中一緊,問道:“那弄不好今年就能拿住那個反賊。”
趙三福笑了笑,“南周不是傻子,鏡臺說什麼就是什麼。南周多是岩鹽,苦澀難吃,所以王監門用了精鹽爲餌。可南周的胃口不會小。你來我往,沒個兩三年敲不定。”
長安去一趟南周要不少時日,南周到長安同樣如此,雙方的使者不斷往來磋商,最終定下來少說兩年。
隨後還得追查楊略的蹤跡,這一切下來,三年差不多。
而且鏡臺竟然還要查往來於長安和元州之間的書信,可見這十多年來的追殺無果已經激怒了王守,竟然破天荒丟出一千石精鹽來換取楊略的人頭。
三年!
楊略這個老賊,滑不留手,應當抓不住吧?大不了進山躲着。南周有土人常年居於山中,壓根沒人管。
可隨着鏡臺的深入,會不會發現他和楊略之間的關係?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讓楊玄有些恍惚。
三年,他必須要在三年之內找到楊略被追殺的起因。並盡力爲他洗清冤屈。
……
到了國子監,楊玄發現同窗們都在議論紛紛。
包冬和身材魁梧的韓定卓在眉飛色舞的說着。
“說是何錦城差點被刺殺,何氏瘋了,懸賞十萬錢。嘖嘖!十萬錢吶!”包冬一臉不屑,“何錦城只是中書侍郎,家中隨便出手便是十萬錢,哪來的?”
韓定卓看到楊玄進來,給個不屑的表情後說道:“潁川楊氏多年積累,給何氏些錢財不在話下。不過不會這般直接。何氏的何歡爲楊氏辦事,手中握着不少產業,這幾年下來掙錢不少。”
前面的錢深舔舔嘴脣,此人摳門,而且喜歡蹭吃蹭喝,被不少人厭惡。他回頭說道:“十萬錢,若是知曉兇手是誰,我也能掙這筆錢。”
楊玄走過花語歇的身側,想着這事兒的發展,沒看到花語歇微微蹙眉,身體往裡面挪動,竟是想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楊玄坐下,韓定卓冷笑道:“晏城被殺,何歡嫌疑最大。可何氏背靠楊氏,尋不到證據誰能奈何他?就算是尋到了證據,誰敢辦了他?”
包冬摩挲着下巴,乾咳幾聲,面露痛苦之色,喬慧煙說道:“誰說何錦城差點被殺?昨夜死的是何氏的幕僚。”
包冬一怔,“你怎地知曉?”,他隨即拍了一下腦門,“是了,你家中定然有消息。”,他蹭過來,涎着臉說道:“哎!小喬,你還知曉些什麼?”
衆人齊齊看着喬慧煙。她的父親乃是長安縣縣丞,消息最爲靈通。
喬慧煙壓住得意,花語歇見她的眉忍不住挑動,就想笑。
“那人殺了何氏的幕僚,何歡帶着人聞訊去查探,差點被那人留下的手段給殺了,即便如此,依舊又死了一人。”
“好厲害!”韓定卓拍打着案几,“晏城被殺,何氏何歡的威名一時間響徹長安城,有人爲晏城抱屈,說實話,我也是其中之一。可我能如何?只能徒呼奈何。沒想到竟有人敢爲晏城出手……”
他的眼中多了憧憬之色,“晏城並無同道,多少人說他死的湮滅無聞,可昨夜卻有人爲他悍然出手……”
他看着同窗們,一拍案几。
“彩!”
嘭嘭嘭嘭!
衆人整齊拍打着案几,齊聲高呼。
“彩!”
歡呼聲迴盪在校舍內。
楊玄坐在那裡,也跟着喝彩。但卻覺得有些尷尬。
包冬說道:“伏擊何氏幕僚我等也能做到,可誰敢直面何氏的報復?還有……”,他的聲音放得很低,“潁川楊氏。”
衆人默然。
何氏的背後是楊氏啊!
那個龐然大物,大唐第一世家。
學生們年輕血勇,可在潁川楊氏這個名字之前,依舊默然。
包冬讚道:“可昨夜那人就有這個膽略。殺了便殺了吧,他竟然還敢設下圈套,這是想連何歡也一起弄死,爲晏城報仇。嘖嘖!好漢子!好漢子!我包冬自愧不如。”
楊玄有些臉紅,他見花語歇拍打着案几,心想這少女倒也潑辣。
喬慧煙起身說道:“那好男兒定然是遠遁了,否則若是見到他,我定然要護得他周全!”
她見楊玄神色呆滯,就呵斥道:“難道你怕了何氏?”
這裡是國子監,玄學本是一方勢力,何歡也不敢闖進來如何。
楊玄愕然,“我自然不怕。”
喬慧煙不滿的道:“可我先前見你有些不以爲然之色,難道你覺着昨夜那人不是好男兒?”
“嗯!”
不少人也不滿的冷哼。
衆目睽睽之下,楊玄無奈道:“昨夜那人自然是好男兒。”
包冬側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很是豪邁的道:“若是得罪了何氏,我幫你!”
楊玄很是感激的應了,見包冬倚在案几上,一臉爲情惆悵的模樣,他不禁想到了坊卒們口中的昨夜。
昨夜何氏傾巢出動,連帶着長安城中的惡少遊俠兒,以及金吾衛的人都出動了。昨夜長安無眠……
喬慧煙和花語歇在小聲說話,“我阿耶昨夜出門,一直到凌晨纔回來,急匆匆的吃了早飯就出門,說是最近幾日怕是會忙個不停。”
花語歇蹙眉問道:“何氏?”
喬慧煙不忿的點頭,“阿耶說昨夜那人膽大,不但殺人,還佈下圈套,差點坑死了何歡。更……”,她看看周圍,附耳對花語歇說道:“那人殺了何氏的幕僚後,竟然還點了三炷香……”
花語歇只覺得脊背發寒,“他這是……”
一個聲音從邊上傳來,“他這是在祭奠晏城!”
二人側臉,就見包冬縮了回去,起身道:“那人還在屍骸前點了三炷香。”
“哦!”
一羣年輕人都爲之震驚。
“彩!”
在大唐各方勢力中,玄學便是一朵奇葩。譬如說別的勢力會不停的擴張,但玄學卻守着國子監這一畝三分地就心滿意足了。不,甚至覺得國子監有些麻煩,恨不能壓縮一番每年的招生規模。
視名利爲糞土,這是誇讚,但更多的人說這特麼就是一羣懶鬼,恨不能獨善其身……若非擔心斷了道統,估摸着國子監祭酒,也就是玄學的掌教寧雅韻就敢帶着那些弟子跑路。
整個國子監都在議論着這件事兒,門外出現了一個小吏,喊道:“誰是楊玄,司業叫你。”
校舍裡瞬間鴉雀無聲,人人都規規矩矩的坐好。
司業安紫雨,苦情繫的頭,國子監頭號狠人!
包冬嘴脣微動,“別怪我沒提醒你,小心……再小心。若是不幸,我會爲你點三炷香。”
楊玄哆嗦了一下,心想這位司業厲害如斯嗎?
看看那些同窗,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這還只是一個名號的作用。若是那位他沒見過的安司業露個面,這些同窗還不得嚇個半死?
可安紫雨尋他作甚?
楊玄一邊轉動着各種念頭,一邊跟着小吏去。
路上他套了幾次近乎,旁敲側擊套問安紫雨尋自己的目的。小吏板着臉道:“我很想告訴你……”
那你說啊!
楊玄心中暗喜。
小吏回身看着他,“十錢。”
楊玄窮的肝顫,“沒錢。”
小吏的眼中竟然多了遺憾之色,等楊玄到了安紫雨的值房外後,看到了一張佈告。
他大致看了一下……
“第六條,若有人行賄,檢舉揭發此人者,賞千錢,上等評價一次……”
小吏乾笑道:“我只是試試你的心胸。”
楊玄第一次想動手:“……”
小吏進去,裡面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進來。”
……
昨天去醫院,把存稿發完了,今天的第二章還在努力中,晚些發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