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輝遇刺,刺客潛入黃家後院,黃春輝父子聯手禦敵,有兩個好手突然趕到,逼退了刺客!”
梨園中,趙三福在稟告。
皇帝眯着眼,“兩個好手?”
黃家外圍有鏡臺的眼線,而且不少。事發時他們猶豫了一下,就這麼一下,讓趙三福差點氣死。
有人還振振有詞的道:“說不定是宮中派來的人呢?”
趙三福一腳踹飛那人,說道:“若是宮中要動手,豈會用這等明晃晃的手段?滾!”
他知曉,這事兒,很麻煩。
那兩個幫忙的好手事後也沒遮掩身份……
“是北疆那邊派來的,就盯着黃家。”
皇帝冷笑,“他這還擔心朕對黃春輝下手?”
你不敢!
趙三福暗自說道。
“此事會是何人所爲?”皇帝有些惱火。
一旦黃春輝遇刺身亡,北疆軍民羣情激昂,楊玄順勢起兵南下,誰能置喙?
你要說什麼謀反。
黃春輝對楊玄有知遇之恩,可皇帝令人刺殺了他,我爲他報仇,有問題?
沒問題!
皇帝有苦說不出,就算他高呼此事不是朕乾的,可誰信?
“這等手段,頗有些意思!”
皇帝本就是玩弄權術的好手,略一思忖,就想到了些東西。
“北遼的嫌疑最大!”皇帝把玩着玉如意,“楊玄躍馬寧興城下,赫連春慌了,他需要時日來重振大軍,也得想個法子轉移楊逆的目光。
刺殺黃春輝,楊逆順勢拿下,北遼就贏得了喘息之機,弄不好還能逆襲,奪回五州之地。手段不錯。”
趙三福謹慎的道:“陛下,如此,可要搜查城中?”
“也好!”
皇帝一怒之下,不但鏡臺出動,金吾衛和長安、萬年兩縣的不良人也傾巢出動,清查長安城中的北遼人。
可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一個重磅消息。
“赫連春駕崩了!”
皇帝愣住了。
赫連春駕崩了?
“爲何?”
“說是半夜接到倉州戰報,得知赫連督大敗的消息後,當即倒下,隨後駕崩。”
這心態,太差!
皇帝問道:“那孩子登基了?”
“是,赫連春臨去前交代,讓長陵大長公主垂簾。”
皇帝默然良久。
赫連春去了,一個女人垂簾聽政。
關鍵是,赫連春是被戰敗的消息氣死的。
而始作俑者便是楊逆!
這個消息傳出去,更增楊逆的威勢。
“伯,輕了些!”
國丈說道。
皇帝說道:“刺殺黃春輝之事,不是北遼所爲。”
國丈點頭,“赫連春垂死之際,只會想着讓幼子如何坐穩江山,沒工夫去謀劃刺殺黃春輝。”
他如果能做到這一步,那就不會被林雅壓制。
“會是誰?”
皇帝目光轉動。
國丈不會,一旦楊玄大軍南下,他也會倒黴。
周遵!
周氏!
苦肉計!
還是王氏,最近王氏和淳于氏的商戰打的如火如荼,有國丈相助的淳于氏越打越精神,王氏鋌而走險刺殺黃春輝,也不失爲妙手。
只是,後續一旦查出來,楊玄得滅了王氏才能給天下一個交代。
王豆羅……不是這等冒險的人。
那麼,會是誰?
“黃春輝傷勢如何?”
“說是沒怎麼傷到。”
衆人鬆了一口氣。
此刻,黃春輝竟然是個燙手山芋,皇帝恨不能一腳把他踹到北疆去,出了事和長安,和他無關。
朕爲何懼怕楊逆?
皇帝悚然而驚。
他看着羣臣……
國丈在此事上和他共進退,不會生出二心。
不,也難說。
世家門閥轉向的事兒不少見,一旦楊氏決定拋棄他這個帝王,楊松成必然會拉攏楊玄。傳承千年的潁川楊氏,那等拉攏人的手段多的令皇帝都羨慕。
陳慎呢?
這位孝敬皇帝的丈人,沉默寡言的左相,他企盼着什麼?
孝敬皇帝的太子妃,陳慎的女兒如今還在皇家禁苑中出家,可陳慎卻從未過問過。
但不過問,許多時候也是一種態度。
老夫當她死了!
那麼,殺女之仇,該不該算算?
皇帝緩緩看去,一時間竟然覺得舉目皆敵。
滿朝文武,竟沒有一個能信任。
樑靖!
這個蠢貨,只想爲自己兄妹謀求後路。
也靠不住!
但,至少比國丈他們穩靠。
皇帝看到了趙三福。
這是朕新養的一條忠犬!
還好!
還好!
稍後,皇帝回到了梨園。
正好虢國夫人再度請見。
“讓她來!”
貴妃知趣的避開。
晚些,虢國夫人出來了。
看着紅光滿面。
可出宮後,上了馬車,她迫不及待的解開衣裳。
隨行的侍女拿出藥膏,熟練的給她上藥。
在那依舊白嫩的軀體上,到處都是青紫的痕跡。
仔細看着,竟然是擰出來的。
“夫人,疼嗎?”
侍女都覺得疼痛,虢國夫人卻笑道:“讓你隔一陣子被人折磨一次,卻能換來富貴,伱幹不幹?”
侍女眼前一亮,“幹!”
稍後到家,虢國夫人對來迎的管事說道:“處置了她!”
管事看了走來的侍女一眼,“是!”
虢國夫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天氣有些熱,她躺在牀上,把被子拉過來蓋住臉部。
含糊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
“富貴啊!我只要富貴!”
……
皇帝恢復了正常,隨即派遣使者去北遼弔喪。
順便,慰問那位小皇帝。
“可要和那位大長公主打打交道?”
臨行前,使者問上官。
“你可還想回來?”
送他出城的上官冷笑道:“那位大長公主生了個兒子,有人算了一下,她有孕前,正好跟隨大軍去了南方,和秦國公見了一面。”
艹!
那老夫去見她,豈不是招惹了秦國公?
回過頭返程時,秦國公只需派些人馬,半道就把他一夥人殺了。隨後長安詢問,一句話不知道,難道長安還能再派人馬來尋找他們?
“多謝!”
使者走了。
但長安城卻陷入了輿論的漩渦。
“朕怎地聽聞,那逆賊要滅了北遼了?”
太上皇箕坐在殿內,手握酒壺,不時就着壺嘴喝一口,看着歌舞,倍感愜意。
皇帝坐在下面些,“寧興大軍還在!”
“大軍在有屁用!”
太上皇粗魯的道:“當初北疆裴九統領,能令北遼膽寒。他走後,北疆依舊是那些人馬,爲何只能固守?人心!”
太上皇斜睨着皇帝,不屑的道:“人心一散,就算你有當世無敵的大軍,頃刻間也會變成一團散沙,反手可滅!”
皇帝沉聲道:“如今楊逆的姘頭在垂簾,朕不擔心她會投降楊逆,畢竟,她做不了主,且但凡嘗過權力的滋味,誰願意捨棄?朕如今擔心的是,那個女人敗給林雅!”
“林雅若是篡位,必然會和楊逆妥協。他乃是多年的宿將,一旦整合了北遼各方勢力,穩守還是有把握的。如此,楊逆便會掉頭轉向長安。”
太上皇嘆息,“當年朕這個皇帝還沒做熱乎,就被你這個逆子給篡位了。這些年朕看着你蠅營狗苟,想着,至少江山還在。可這幾年形勢急轉直下,若是大唐衰亡,朕不知到了地底下見到耶孃如何回答。”
皇帝平靜的道:“祖父祖母他們不會問江山在不在,只會問,當初爲何宮變!”
“那是你這個逆子的謀劃!”太上皇冷笑。
“阿耶當時難道就沒擔心過祖母對你下狠手嗎?若是沒有,爲何暗自準備了替身?”皇帝反脣相譏。
太上皇冷冷的道:“阿孃當時已經垂垂老矣,她殺朕作甚?”
皇帝譏誚的道:“帝王就算是到了死的那一刻,腦子裡依舊想着如何攫取更多的權力,如何抓牢手中的權力。哪怕是到了地底下,依舊戀戀不捨。
別把自己說的多高尚,別把祖母說的如何慈祥,咱們一家子,都沒誰乾淨!都沒幹淨過!”
門外,韓石頭微微欠身,低垂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譏誚之意,漸漸變成了快意。
“逆子,你這些擔心都無用。”
太上皇緩和了語氣,“你是正朔,楊逆壓制北遼是得了人心,可他是臣子。除非你起大軍北上,否則他若是謀逆,天下必然人人喊打。”
“人心難測!”皇帝玩了一輩子權術,從不信人心。
太上皇冷笑,“蠢貨!他若是滅了北遼,後續當如何?謀反?當下南疆在擴軍,長安諸衛在操練,他一旦謀逆,除非能快速兵臨長安城下,否則,時日越長,他遭遇的麻煩就會越多。知曉爲何嗎?”
太上皇起身,指着太廟的方向說道:“這是祖宗們打下的江山,每一代帝王都給這個天下留下了遺澤。
百姓心心念念着這些遺澤,故而哪怕你這個逆子蠅營狗苟,把天下弄的一團糟,依舊沒多少人謀逆。
要記住,不是天下人懼怕你,而是天下人都在盼着你趕緊死,好歹,換個帝王,興許能和祖宗們一般英明神武。”
皇帝神色平靜,“大乾盛世,這是公認的,史書中定然有重重一筆!”
“呵呵!”太上皇被這個無恥的兒子氣笑了,指指他說道:“楊逆會盤算,若是謀逆不順的結果。所以,朕以爲,他會留着北遼,讓北遼苟延殘喘。”
“養寇自重?”皇帝眉心一動。
“對,養寇自重。”太上皇說道:“如此,他在北疆便是衛國戍邊。”
外面的韓石頭想笑。
這對父子覺着小主人必然會選擇養寇自重,卻不知小主人一開始就是奔着解除北遼威脅去的。
唯有解除了北遼的威脅,北疆大軍才能毫無顧忌的南下。
韓石頭眼中多了一抹柔和,想到了北遼的那個孩子。
雖說是北遼大長公主所生,可好歹也是小主人的血脈,以後不可流失在外,要弄回來。
多子多孫纔是福分啊!
裡面突然傳來皇帝憤怒的聲音,“沒有朕,你什麼都不是!”
“你這個逆子!”
“阿耶好生想想,若非朕,如今在帝位上的乃是伯父和他的後人。而你,只是一介親王!”
“莫要提大兄!”
“呵呵!”
“滾!”
皇帝大步出來。
韓石頭擡頭,神色平靜。
陛下!
這對父子又提及了您!
……
“沒能殺了黃春輝?”
靜室內的氣氛有些緊張。
跪伏在地上的刺客顫聲道:“是。”
“不死也好,皇帝會疑神疑鬼。那個人,最喜的便是玩弄手段,如今老夫把手段玩到了他的頭上,他卻不明所以,哈哈哈哈!”
外面一聲悠長的鳥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