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謝洪鼎李淮山帶領着第一大隊戰俘,把夜裡被凍死的兄弟擡到廣場的角落時,史密斯他們也一趟一趟地往外擡着屍體。
讓劉少林心痛的是,兩個大隊擡出的屍體越集越多,最後堆得像小山一樣。而兩個大隊還在不斷地往外擡着。
終於,謝洪鼎史密斯帶領兩個大隊還活着的戰俘,靜靜地站在屍山的前面。
大家的心情異常地悲痛,所有的戰俘的臉上,在白雪的映襯之下寫滿着悲傷。而劉少林看往崗樓上的日軍監工們,卻揹着三八大蓋步槍,說說笑笑嘻嘻哈哈,似乎對於那一大堆生命的死去不曾直視。
“我們第一大隊總共一百五十三人。”謝洪鼎對史密斯悲憤地說。
“我們一百六十四人!”史密斯說罷閉上了眼睛。
“其實這個溫度,有吃有穿我們不會死這麼多人。”李淮山痛苦地說。
史密斯沒有說話,他把仇恨的目光望向了門樓,鬆井衣着整齊地站在上面,戴着雪白手套,握着戰刀,目光冷冷地看着廣場上的一切,眼角流露着一種無比的淡漠。
一些日本士兵拿來了柴油,他們把柴油潑在戰俘的屍山上,卻發現材油根本不夠。然後鬆井指示把戰俘營的所有柴油都蒐集過來,嘩啦嘩啦一桶桶地倒在屍山上。
劉少林看着那些僵硬的兄弟們,他們來自世界十二國,不同衣着不同膚色卻都靜靜地閉着眼睛,骨瘦如材,如睡着一般,躺在積雪上,人疊人人堆人,枝楞八叉,似乎連默默的述苦都無。
一個日本兵忽然划着了火柴。
熊熊的烈火霎時燃起,不一時一個巨大的火山形成,一股股黑煙,夾雜着油味與人屍燒糊的焦味,瀰漫了整個上松山。
而站在最前面的戰俘,馬上感覺到一股特別的熱量傳來。劉少林的全身暖暖的,這個溫暖,是弟兄們的身體細胞燃燒所傳導的。如果早就有這些溫暖,這堆弟兄,他們可能還是活生生的人,與大家一起說說笑笑,一起上山睡覺下山勞作。而這個溫暖,本來可以是吃飽飯、穿棉衣就可做到。
可他們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他們一頓只吃一個糠團,現在還變成一把散糠;他們可以加厚棉衣,但他們卻連鞋都無。
“砰砰!”
兩聲槍響,戰俘再看門樓上的鬆井,他獰笑着,正看着他駁殼槍口上殘存的一縷黑煙,然後慢慢地收回,向着戰俘隊前的野田和福田兩個中隊長一擺手:“通通地下山開工!”
野田福田帶領着三百多名日軍監工,立即揮着皮鞭槍托:“上工,通通上工!”
劉少林在捱了兩鞭子的時候,才從悲痛中醒來,他跟着謝洪鼎的身後,慢慢地離開屍山火海,向着山下的防空洞工地走去。
腳下的積雪,很快被戰俘踩化踩出一條泥路,從山上扯到山下,扯進防空洞的工地。而那種燒焦的人肉臭味,也隨之慢慢飄落,越集越加濃重。
劉少林甚至在中午領取米糠的時候,那山上的黑煙還在冒着,似乎死去的兄弟們還在述說着久久不散的冤屈。
甚至下午的時候,劉少林擡頭看着山上,那股濃重的黑煙還在緩緩地升起。而不遠處的上鬆街道,一些日本市民遙看着山上的人肉煙火,紛紛捂住鼻子,流露出無比的厭惡。
忽然,從海那邊,遠遠地飛來一架飛機,隆隆的轟鳴,馬上帶起上鬆的防空警報之聲刺耳響起。它巨大的的羽翼展翅翱翔雲間,似乎是被上松山那股夾雜着戰俘屍肉味道的黑煙吸引。
“B29!”史密斯望着飛機高興得不知所以。
“是B29!”謝洪鼎李淮山戴維斯庫克等等戰俘長官無不驚喜地在防空洞工地前昂起頭觀看。
所有的戰俘都在看着B29的到來,臉上浮現着一天中悲痛突然轉變出的喜悅。
而劉少林忽然發現,那些日軍監工卻臉色煞白,想躲想閃想打想罵卻驚慌失措什麼都沒做出來。好久之後,他們才紛紛舉起步槍機槍,似乎對着高高在上的B29進行射擊,讓他們所慌恐的飛行物如願地落下。
但B29很快地從天空中劃過,只留下一些被衝散的白雲。
“さっさと仕事を!ばかやろう!さっさと仕事を!”
而回過神的日軍監工,卻揮起皮鞭槍托,惡狠狠地鞭砸催促戰俘們幹活。那種力度,比以往更猛更狠,似乎對於B29的憤怒,都裹在皮鞭中揮向手無寸鐵骨瘦如材的十二國戰俘們的身上。
“快地快地快地!”野田揮着皮鞭,接連在謝洪鼎李淮山劉少林的身上猛抽幾鞭,“不快地就去死!”
直打得劉少林肩上的石頭差點掉落在地上。但他還是咬着牙挺了過去,然後再次用着生命緊存的能量把步速加快。
“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是要冷靜。”謝洪鼎在一處距離鬼子監工稍遠的地方對劉少林說,“小鬼子可能快要完蛋了。”
“我感覺盟國就要反攻了,”李淮山低聲說,“越是這樣,我們要越珍惜生命。晚上讓各國戰俘領導開個會,有些工作要開始進行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劉少林看到,有幾個上鬆農民打扮的人,卻嘰哩哇啦地吵了過來,向着福田中隊長述說着什麼。
福田聽後表現出一陣狂怒,他帶着十來個日本兵隨着那些農民向着防空洞口不遠處的一塊被白雪覆蓋的菜地跑去。
“惹禍了。”謝洪鼎搖着頭,因爲他們看到,有三位戰俘,正在菜園的雪地裡拼命扒着東西。
福田一陣狂叫,十來個日本兵馬上跑上去,把三位戰俘一陣猛打直致人們變成血人,然後架起三位已經血肉模糊的戰俘,跟隨着福田回到了防空洞工地前的場地上。
“所有人地集合!”福田咆哮着,吹着集合哨子。
一千四百名戰俘站在亂石堆上,而這三名戰俘被六個日本兵緊緊地固定了胳膊,而三名戰俘滿臉都是被毒打的血痕。其中一位戰俘,嘴裡緊緊地咬着一顆薺菜的白白的根鬚。
劉少林顯得無比地痛苦,他們三個他雖然叫不出名字,但也十分面熟。三個來自三個不同國家,那位嘴裡咬着野菜的是美國戰俘,他左側旁邊的是澳大利亞戰俘,第三個則是中國戰俘,並且還是張松林手下一位排長。
實在是餓極了,不然不會冒死去日本人的菜園。其實冬季的日本人菜園根本沒什麼蔬菜,他們只是去扒幾顆野生的薺菜充飢。但是,這將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福田拄着戰刀,一隻空袖筒激烈地顫抖着。他看看三位偷挖野菜的戰俘,然後再看着亂石場上黑壓壓一片盟國戰俘。
“他們地,偷盜地,大大地擾民!所以……”
“太君,他們只是太餓,去挖幾顆野菜!”有戰俘在人羣中忽然說道。
這讓福田很是暴怒,他尋着聲音看到站在第三排的一位瘦小的年輕中國戰俘,然後一擺手,立即衝上去幾個日本兵,把那位說話的中國戰俘拉出了隊列,然後雙手揹着押往三位挖野菜的戰俘旁邊。
“我要用砍頭示衆,今後誰要再偷跑出去擾民,都是這個下場!”
福田說罷,立即衝上來四個手拿武士刀的日本士兵,停也沒停,照着四位戰俘的脖頸,狠狠地落下。
福田似乎還不解恨,他命令把四人的無頭的屍體綁在四根豎起的木樁上,血淋淋的人頭卻用繩子拴在木樁的頂部。
戰俘們似乎真的被震懾,沒一個人再敢說話,甚至連大家的呼吸都是那麼謹小慎微。
而再看亂石場的外圍,已經圍過來不少看熱鬧上鬆居民,他們雖然大多爲老人婦女兒童,但他們卻欣賞着這一切,很多人呵呵地笑得合不攏嘴,高興之色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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