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救我們吧。”
“吾皇萬歲。”
嘶啞的求救聲與祈禱聲交織在一起,見證了這幫士兵最後的瘋狂。裴明河下意識的沒有再去考慮到底哪些是胡人的聲音,哪些是城防軍的。只是冷冷的看着楊毅,目光冷峻的讓人不寒而慄。
“我任性,我沒有領過兵,也沒有正經的學過兵事。但至少我明白一個道理,多行不義必自斃,行非常人之事,他日必遭反噬,願楊統領好自爲之。”
裴明河言語不善的對楊毅說道,他實在無法忍受爲了勝利不擇手段,對待敵人冷酷,可以說是名將之風,可是對待自己人都亦如此,這樣的“名將”不當也罷。
除了裴明河以爲,其他人也惡狠狠的看向楊毅,這麼多天一起戰鬥的兄弟,就這樣一把火葬送在城樓上,他們的心裡也不好受,但他們不是裴明河,不敢跟楊毅這樣說話,只能用眼神宣泄自己的不滿。
楊毅沒有說話,只是再次堅定了自己的心,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去後悔。但是聽着讓人肝腸寸斷的慘叫聲,楊毅剛毅的臉上,彷彿閃爍着別樣的光芒。
“五少,你不能這樣說統領,你知道統領這個決定意味着什麼嘛。”突然有一個別的聲音出現了,是楊毅僅存的親衛。
“別說了。”
“你知道城上還有誰嘛?統領也不想這樣。”
“你給我馬上閉嘴。”
“我不說出來,對統領太不公平了。那個負責點火的是楊統領的親侄子呀,是楊家唯一的後人啊。你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嘛。”那個親衛的話如一個晴天霹靂一樣,驚住了所有人,也讓裴明河驚呆了,他知道楊毅的家事。
楊毅是由其大哥親手帶大的,對楊毅來說大哥就是父親一般的人,而楊毅大哥也於十多年前戰死於天子關前,留下一子,楊毅視如己出,而且楊毅只有一個女兒,對他們楊家來說,這個侄子是延續家族的唯一人選,是家族的希望,沒想到他竟然敢下如此決心。
“混蛋,我他媽叫你別說了,你沒聽到嘛。”楊毅一把抓住那個親衛,厲聲的呵斥他。每個人都看見,楊毅的眼角已經溼潤了,這個鋼鐵一般的男子,並不是那麼的冷血。
裴明河知道如果有的選擇,楊毅他情願自己去做,也不會讓他侄子去放這把十死無生的火。但是楊毅必須活着,爲了接下來的戰事,爲了青州城的安危。
“統領,我們知道錯了。”
“我們知道錯了。”僥倖存活下來的士兵,都跪倒在地,他們都理解楊毅的良苦用心了,這是個偉大的將領,他的無私不應該受到非議。
楊毅強忍着傷心,但是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卻控制不了淚水,兩行眼淚劃過楊毅堅毅的臉龐,無聲的訴說着內心的痛苦。
沒有人再責怪他了,但是楊毅的內心卻在責怪自己,他對不起失去的大哥,對不起楊家。裴明河試着想說點什麼,但是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都無法讓逝去的人復生,但是有錯就必須認。
“楊統領,對不起。是我輕狂了,你是青州城的英雄。你侄兒這筆仇,我會幫你報的,宇文傷輸了,那他這條命就必須留下,爲了死去的兄弟,一定要討回這筆帳。”裴明河對楊毅深深的鞠了一個躬。所有人都學着裴明河,真心的彎下了腰。
裴明河說完話,帶着明一和剩餘的血騎離開了,城內安全了,剩下的事教給楊毅就可以。他要去做一件事了,完成他對父母的承諾,現在也是爲了完成對楊毅與全體城防軍的承諾,將宇文傷千刀萬剮。
此時城外北魏大營一件亂成一鍋粥了,因爲佔據了城頭,所以大批北魏士兵都爬上了青州城,可是一把大火,燒盡了整個城頭,烤死燒焦的北魏士兵不計其數。就算沒有被大火燒死,但是匆忙之下跳下城牆的士兵,或是互相的推擠,掉落摔死的,也沒能倖免。
北魏的生力軍幾乎被這一場大火給毀於一旦,除去攔截神騎軍的部隊,拱衛中軍大營的士兵加上倖存者,宇文傷能指揮的部隊已經不足一萬了,巨大的挫折感,重重的打擊了所有的北魏將領。誰都沒想到,會輸的如此慘。就想誰都沒想到,裴家的支援會來的這麼快。最沒想到卻是,青州城能堅持這麼久,而且這麼狠。
宇文傷現在非常想看看青州城到底是有什麼改變,到底是誰破壞了他的計劃。可是現在他知道這都是以後的事,現在的任務,是將剩下的兒郎們帶回去,雖然很渺茫,但是隻要有生的希望,就不能放棄,他是北魏的四皇將,這些士兵都是國家最優秀的士兵。
但是很顯然,有很多人不希望宇文傷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趁你病,要你命,很顯然裴文很瞭解這句話。城樓的大火,嚴重影響了北魏士兵們的軍心,裴文利用這麼一個小小的漏洞,及時打穿了狼騎的封鎖防線,直取中軍。在裴文的眼中,再多士兵的人頭也不如宇文傷的人頭有吸引力。
目前形勢就很微妙了,裴文的神騎軍已經不是混亂的狼騎可以阻擋的了。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觀察,就能看到一個很搞笑的畫面。
狼騎拼命的想追上突破防線的神騎軍,可是一旦追上了。神騎軍馬上回頭反打,幾個衝鋒就再次洞穿狼騎,然後繼續向中軍衝去。狼騎又拼命的追,但是又不敢追近了,因爲神騎軍的機動性不是開玩笑的。然後就變成了,神騎軍一邊向前衝,一邊準備回頭打。狼騎一邊向前追,一邊又害怕神騎軍突然回頭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上將軍,不要再想了,既然已經無法攻下青州城了,就讓我們與神騎軍一戰吧!您就不要呆在這裡送死了。”
“是呀,上將軍,我們願意留下與裴文一戰,您就帶着年輕的兒郎們先撤吧。將來再爲我們報仇。”
宇文傷看着座下的下屬,一個個羣情激奮,這一刻他們也明白,要想回北魏,這裡就必須有人殿後,不然會被裴文的神騎軍一路追死的。但是宇文傷不打算走了,這一次是他將這幫下屬與幾萬士兵帶向了地獄,他必須爲這事負責。
“你們撤吧。我不走了,北魏沒有逃跑的將軍,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宇文傷冷漠的對着下屬說道。
“上將軍,您不能死在這呀。北魏不能沒有你。”
“不用說了,我意已決。你們趕快準備隊伍往山林裡面撤吧,能活着回去多少,就回去多少,告訴陛下,都是老臣的錯,老臣不能再爲陛下鎮守邊疆了。”
宇文傷說完,穿上了自己的甲胃,大步走出營外,跨上自己的駿馬,一騎絕塵而去。他沒有選擇選擇退走,而是出了中軍大營,豎起手中的大旗,大聲的說道“狼騎何在,隨老夫一戰。”
神騎軍身後的狼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那個一身豪氣的老者,那書寫着“傷”字的大旗,瞬間加速從神騎軍的兩翼超過,在宇文傷的身後排列整齊,雖然已經不復一萬人的編制,卻是那樣的整齊,那樣的意氣勃發。
“難辦了,看樣子,這人少的比人多的還難對付,不過有意思,我喜歡。神騎,鑿穿他們。”裴文看到了宇文傷,也看到了猶如新生的狼騎,他的鬥志徹底被點燃了。
而此時,誰都沒有注意到,裴明河帶着明一等人,偷偷的溜出了青州城。困獸之鬥,鹿死誰手還不一定,但裴明河可不願再最後,做一個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