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運河東坡,上窩頭村。
聶士成,馮國璋,在他的一隊親衛騎兵的護衛下,站在河岸的一處雪坡高地,望着在正東方向四里處的雪原裡,開始集結的日軍旅團。
“日軍只是這一路先遣部隊,目測兵力已經不下9000人,後面的主力就是再少也有一萬出頭吧?”
聶士成失色的驚呼:“這麼多的兵力,指着董福祥那1000條毛瑟快槍,還有6門火炮,其餘士兵全是落伍的前膛槍,這仗可怎麼打!”
“軍門,甘軍撤到通州合軍,才能給日軍一定的壓迫力,在和談之中取得更多的籌碼;現在你看董福祥擺的陣型,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破玩意兒,他以爲自己還是在打流匪和手拿菜刀的亂民麼?”
馮國璋看到日軍在正東開始建立防禦營地,急的直跺腳:“這路甘軍如若大敗,此消彼長間,一旦日軍夾着勝勢兵臨通州,朝廷可就更被動了。”
“我現在就是葉志超和宋慶的翻版,而且連他們都不如,至少他們手裡還有親兵可調!而咱們的武毅軍從牙山到遼東,再到山海關,已經是全軍覆沒;咱們北洋除了旅順,其餘皆潰敗,哪有資格對他們指手劃腳?”
聶士成說得是滿嘴的苦澀,長嘆一口氣:“我算是看出來了,除了逃到旅順的江自康,薑桂題,允和,還有帶病修養的吳育仁,咱北洋系的老將,包括他丁汝昌,都沒個好下場;這場戰後是砍頭下獄蹲大牢,我算是沒跑兒了!”
上窩頭村南五里,上倉村甘軍中軍大營,炮兵陣地。
董福祥率領着一羣幕僚師爺站在炮兵陣地,望向東北方向的日軍陣地。
“我呸!這羣眼瞎的東西,沒見老子的帥氣擺在這裡,這些倭狗都不識字麼?就算不識字,沒見這麼威武的大炮擺在這裡,插滿了彩旗?”
感覺被忽視的董福祥內心很受傷,對手下的炮營營官朱永輝下令道:“給老子,開炮轟他娘!給這羣孫子的眼睛點點水兒。”
“喳!”
甘軍在烏魯木齊也有幾門35,40口徑的小炮,這次得了這6門80炮,炮營的官兵們一個個寶貝得不得了。
聽說一門大炮值好幾萬兩銀子,炮營的官兵平時都捨不得亂放,怕磨損炮膛線,準備留着當甘軍的傳家寶。
聽到軍門的吩咐,朱永輝滿臉喜色的大吼着:“兄弟們上炮彈,轟他娘這羣眼睛沒水兒的倭狗!”
“喳!”
炮營陣地上的甘軍炮兵齊聲大喊,聲威煞是驚人。
在大清購買這65門新式80mm口徑克虜伯速射炮的時候,德國克虜伯火炮場欺負大清官員不懂行情,直接就給了65門火炮。
至於應該基本配備的替換零件,還有少量贈送的高爆彈,一點都沒有提供。
還是李鴻章在上奏北洋水師大東溝失利,就在於沒有西洋進口的高爆彈,因此朝廷纔在第二批軍購中,除了採買大量水師軍艦的替換部件,又咬牙狠心採購了一大批昂貴的120mm口徑以上的大口徑高爆彈。
朝廷在考慮到大沽口的防禦,纔在採購清單中,又添加了80mm口徑炮彈這一條。
在1894年12月底到達青島的軍火,大口徑炮彈全部運送到了威海衛,又被丁汝昌一枚不剩的全部裝上了軍艦,運到了旅順要塞。——這也是威海留守海軍斷定自己是棄子的證據。
而80口徑的高爆彈,除了一部分留在威海衛,剩下的劉坤一全部給運到了大沽炮臺,一枚都沒給魯東軍。
這也是後來北洋即使換了劉坤一,又換了王文韶,魯東巡撫李秉衡和北洋依然齷蹉不斷的諸多表現之一。
“轟!”
炮營的官兵們把炮口對向東北方向,6門火炮轟然爆響,吐出長長的火舌,整個山坡似乎都在猛烈的顫抖,巨音充盈餘正片大地,濃煙熱浪頓時瀰漫住整個炮營陣地。
“咻——”
“轟,轟——”
方向不錯,然而正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千里,6枚炮彈全部落空,遠遠的可以看見東北方向的大地上,幾簇被砸上空中的雪團。
“填彈,調整炮口,再轟!”
不能一彈中敵,朱永輝的臉上就有些發紅,大吼着嚷着:“眼睛要有水兒,有水兒!”
大股的熱浪之下,炮兵陣地的積雪層層融化,露出泥濘的土地。
“轟——”
三分鐘以後,又是6門火炮陸續發射,有一枚炮彈準確的砸進日軍的陣地,雖然看不出效果,不過想來殺傷一定是非常的驚人!
“好!”
頓時整條薊州運河防線上的甘軍,都是紛紛大嚷着叫好,心裡面想着中彈倭夷兵四分五裂鮮血淋漓的慘象,別提有多得意。
“繼續轟,嚇尿這些倭狗小兒!”
看到在自己大炮的虎威之下,打得倭夷陣地肅然無聲,不敢反抗,董福祥不禁一臉的得意,心裡想着晚上一定要把這一段炮事兒寫進奏摺,讓皇上和老佛爺知道自己甘軍的威風。
真是多虧了這場戰爭啊,試出了北洋這堆臭狗死!
——拿着如此犀利的大炮,洋槍,居然會被打得丟盔棄甲一路逃竄,真是丟死先人!
不是這場戰爭,咱甘軍也得不到這6門巨炮,還有這麼犀利的毛瑟快槍。——就是太少了一點,才1000支!
“不過等滅着這些倭夷兵,咱甘軍的槍就夠使了,嘿嘿,還使不完!”
在這一刻,董福祥的心裡充滿了自信。
禮明莊,日軍第10旅團駐地。
在經過了數輪轟擊以後,清軍的6門火炮漸漸的全部調整到了最佳的轟擊仰角,開始刀刀咬肉的把巨大的彈丸砸進日軍的防禦陣地。
80鐵質彈丸巨大的動能和良好的柔韌性,使得這些炮彈在落地之後均不分裂,把雪地砸出一個個深深的泥雪飛濺的土坑。
而且總是不時的砸到一些倒黴的日軍,瞬間爆成四射的肉泥。
“命令所有士兵不得恐懼躲藏,各自繼續自己的事情。”
在百姓早就跑空了的禮明莊的一家財主的青石大院子裡,一張地圖擺在大方桌子上面,立見尚文,友安延冶,富岡三造,上原勇作,林太郎,正在觀看。
“擊潰這支甘軍並沒有任何問題,包括通州,只是第10旅團就能完成,看看他們手裡的前膛槍,都還愚蠢的活在幾百年前麼?——大清唯一的精銳北洋除了旅順那一部,其餘都喪送在帝國的鐵拳下面,這些省軍簡直就不夠帝國陸軍一次正規的衝鋒!”
立見尚文皺眉說道:“問題是假如薊州防線破裂,大清的皇帝會怎麼反應,會不會立即出京逃跑?這纔是山縣有朋所要面對的最根本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