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落葉劑變得一片枯黃的叢林裡,衛燃以最快的速度脫下了被引燃的榴彈手馬甲,將邊緣處的火苗踩滅,嘴上招呼着扎克盡快帶着一條腿骨折的黎友福離遠點,他自己卻已經跌跌撞撞的冒險又跑回了已經起火的直升機殘骸。
一番緊急搜刮,他總算在被火苗再次燒到之前,用一支卡在機艙門槍架上的M16步槍將三人的揹包或者背囊給挑了出來。
拍滅三人揹包上不斷蒸騰的火苗,衛燃沒敢久留,重新撿起榴彈手馬甲,一瘸一拐的跑向了扎卡二人。
“轟!”
幾乎就在他們三人之間的距離再次拉近到兩米以內的時候,身後十幾米外的直升機發生了更加劇烈的爆燃。
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衛燃看了眼身後巨大的“篝火堆”,喘了口氣擺手示意扎克停下來,將拎回來的東西丟到一邊說道,“我先給特洛耶檢查傷口,你來檢查一下,看看我們還剩下什麼東西能用。”
“好”
扎克立刻應了下來,聽憑衛燃的指揮,將表情痛苦的黎友福放在了一塊平地上。
萬幸,黎友福的腿僅僅只是膝蓋關節和腳踝脫臼了而已,這對於衛燃來說實在是手到病除的小事情——當然,治療期間附帶的劇痛,也難免讓黎友福止不住的一陣慘叫。
“消息有好有壞”
扎克開心的說道,“我的相機和特洛耶的相機都沒問題,維克多,你的呢?”
“現在是聊相機的時候嗎?”
衛燃無奈的搖搖頭,一邊忙着處理黎友福小腿肚子位置的劃傷一邊說道,“其他的東西呢?比如武器。”
“一支你撿回來的M16步槍”
扎克摘下了衛燃脖子上掛着的美能達相機和那臺尼康半格仔細的檢查着,嘴上不停的繼續說道,“還有安格斯留下的榴彈發射器和特洛耶的衝鋒槍,當然,還有我們的手槍。”
稍作停頓,扎克晃了晃衛燃的美能達相機遺憾的說道,“另外,你的美能達鏡頭報廢了,但好消息是這臺尼康半格還能用。”
“其他東西呢?”衛燃懶得接對方關於相機的話茬問道。
“膠捲我們還有不”
“扎克,先別管相機的事情了。”衛燃哭笑不得的再次提醒道,“先說說能讓我們算了,我自己來吧。”
說完,衛燃三下五除二的幫着黎友福處理好了小腿肚子上的傷口,接着又給扎克檢查了一遍。
萬幸,扎克唯一的傷口來自他雪白的屁股,那上面扎着一根火柴棍大小的木刺。
或許是因爲自身分泌的腎上腺素,這貨在衛燃拔出木刺之前竟然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疼。
給這倆人各自打了一針破傷風和消炎藥,衛燃又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身上的幾塊並不嚴重的燒燙傷處理了一下,同時也在評估着他們的身體狀況。
自己不用說,雖然剛剛摔的那一下讓他全身哪哪都疼,但總歸都可以忍受。
扎克屁股上扎過刺,但是很顯然,這點小傷對於這個虎背熊腰的記者來說根本就不叫事兒,最多隻要時刻注意別讓他的傷口感染就可以了。
最麻煩的是黎友福,膝蓋和腳踝處的脫臼固然是被自己給捏回去了,但未來幾天他的這條傷腿恐怕根本用不上力氣,尤其這條腿的腿肚子位置還有一道被他剛剛縫了四針的劃傷。
對着三人的裝具一陣翻找,除了剛剛扎克盤點的武器,他們每個人的腰帶上還各有四個水壺,每個人的包裡還各有一瓶淨水藥片和一瓶瘧疾藥。
這無疑是最好的消息了,別看這叢林裡到處都溼漉漉的,但實則卻很難找到一口乾淨水,尤其這片區域還被噴灑過除草劑,乾淨水源就更不好找了。
除了至關重要的飲水,安格斯還送了他一個醫療包,這個醫療包裡的藥品雖然不多,但卻仍舊可以支持一次“獸醫級”的戰地手術。
但相比這些,他們此時的食物,卻僅僅只有衛燃的屁股包裡放着的四塊壓縮餅乾,以及藏在金屬本子裡的那支英軍P44水壺裡裝着的冰鎮可樂。
“特洛耶,你的包裡怎麼連些吃的都沒有?”
衛燃在將黎友福的揹包架上固定着的那倆被燒出來好幾個洞的背囊一陣翻找之後不滿的嘟囔道。
這倆背囊裡,上邊的背囊裝的基本上全都是裝在密封筒裡的膠捲和膠片盒,以及那臺剛剛被摔壞,進而引得扎克心疼不已的超8攝影機,和滿滿一兜黃色“撲克”外加一兜子招核生產的,被扎克拿來當禮物的微型收音機。
當然,這裡面還有個防水袋,裡面裝的是衛燃送給黎友福的筆記本和鋼筆。
下邊的背囊裡,除了沖洗照片的藥水和工具之外,還放着三個MAT49衝鋒槍的彈匣,以及幾支裝在防水罐兒裡的相機鏡頭和一塊四米見方,帶有虎斑迷彩花紋的尼龍布。
這揹包架的最下方,還固定着一把排障刀。可這麼大的兩個包裡,他卻硬是連一塊餅乾都找不到。
“扎克說吃的東西太佔用空間了”黎友福咧着嘴答道。
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扎克,衛燃愈發的無奈,對方的包裡除了一臺裝在皮套裡的微型相機之外,能找到的只有此時此刻形同廢紙的兩大卷美元和同樣多的代金券,外加一臺測光表和幾塊尼康半格相機馬達的電池,幾包香菸、一大盒套套以及一大卷膠帶。
“維克多,我們是不是該去找安格斯了?”扎克說話間從兜裡摸出個zippo打火機點燃了嘴裡叼着的香菸。
“走吧”
衛燃說着,已經將黎友福揹包裡摔壞的超8和那些佔地方佔負重的鏡頭,以及超8使用的膠片盒全都丟了到一邊。
“嘿!維克多!你不能這麼做!”
扎克急忙撿起一個也就比史丹利保溫壺矮了一截的防水罐,“這顆鏡頭可”
“我們是在逃命”
衛燃一邊說着,又將背囊裡那些黃色撲克以及那些便攜收音機和那些沖洗照片的藥水和工具也都清理出來。
“至少我們可以試試把它們藏起來”
扎克說着,忙不迭的將滿地的鏡頭等物撿起來裝進了一個防水橡膠袋子裡,又往外面套上一個被衛燃丟棄的,被燒出好幾個破洞的背囊。
左右一番觀察,他趁着衛燃整理剩餘物資的時候,用排障刀在一顆高大的落葉喬木根腳處挖了個坑,將那一包東西埋了進去,最後還不忘舉起他脖子上掛着的尼康大F相機,以遠處的直升機殘骸爲背景,給這棵樹拍了張照片。
“我們去找安格斯吧”
衛燃說着,已經背起了本屬於黎友福的揹包架,這揹包架上除了僅剩的一個被塞的滿滿當當的背囊之外,他和扎克的屁股包也在上面放着。
“我來背吧”扎克下意識的說道。
“好!”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將剛剛背到肩上的揹包架又取下來遞給了對方,順便還不忘把他的屁股包取了下來重新背在背上。
這包裡裝着的除了那四塊至關重要的壓縮餅乾,還有他之前拍下的一些膠捲,以及那件被燒壞了一部分的榴彈手馬甲。
“額”
扎克咧咧嘴,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接過揹包架甩在了肩頭,對於他這個壯漢來說,這個揹包架實在沒什麼重量。
“扎克,你拿着這支槍。”
衛燃說着,將本屬於黎友福的那支法國衝鋒槍連同包裡翻出來的三個備用彈匣一柄遞給了扎克,“把扳機當作快門,看到不對立刻開火。”
“如果你這麼說,那我肯定會抓住時機的。”扎克自信滿滿的做出了保證。
“特洛耶,這支槍給你。”
衛燃說着,將他撿回來的那支M16遞給了對方,“你走在後面,這支槍至少可以當柺杖用。”
“你呢?”黎友福下意識的問道。
“我用這個吧”
衛燃說着,已經抄起了那支本屬於安格斯,而且槍托上還被黎友福鑲嵌了兩塊銅皮的M79榴彈發射器。 “說起這個,我們還沒看看安格斯留給我們的東西呢。”扎克一邊往安格斯當初墜落的方向走一邊好奇的說道,“我沒記錯的話,他除了說那些榴彈裡藏着底片,而且送你的醫療包裡還有一臺相機?”
“沒錯”
衛燃說着,已經將那個裝滿了榴彈的56式子彈袋穿在了胸前。
“是什麼樣的相機?快拿給我看看!”扎克興致勃勃的催促道。
“我們是在逃命”
衛燃無奈的再次提醒道,“現在想殺了我們的恐怕不止越難的游擊隊,而且還包括牛棚營地以及含棒士兵。”
“我知道,所以快點在我們被殺之前,把那臺相機拿給我看看!”扎克說着,再次朝衛燃伸了伸手。
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衛燃一邊暗暗嘀咕,一邊打開了腰帶上掛着的醫療包,從它的最底層,取出了一個帆布彈藥包,看都不看的遞給了扎克。
“是一臺漂亮的招核相機!”
扎克在打開這個帆布彈藥包的瞬間,便愉悅的吹了聲口哨,“而且同樣是一臺半格相機。”
“又是半格相機?”
衛燃總算來了興趣,好奇的瞟了一眼扎克手裡拿着的相機。只可惜,這次,他卻並沒有認出來這臺機器。
他當然認不出來,這臺剛剛從帆布彈藥包裡抽出來的相機不但最外面包着一層安全套,而且裡面似乎還有個皮套呢。
或者說,這樣都能認出來,恐怕也就只有扎克這個“相機經銷商”了。
“畢竟膠捲太貴了,除非專業攝影師,否則誰會拒絕一臺實惠的半格相機呢?”扎克說話間,已經用牙齒撕開了最外面緊緊包着的安全套。
“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拄着槍跟上來的黎友福好奇的問道,剛剛你都沒打開呢。
“是通過這個掛繩”
扎克捏住這臺相機的皮質手繩晃了晃,“這是這臺雅西卡最大的特點,只要拉一下就能過片和快門上弦,我曾經有過一臺,但是它並不適合攝影師使用,最多隻是玩玩。”
說到這裡,扎克已經打開皮套抽出這臺相機擺弄了一番,隨後重新將其裝進了皮套,甚至還從兜裡掏出兩個安全套重新將其套住,又塞進了帆布彈藥包裡,同時嘴上滿是期待的問道,“維克多,快找找,那些底片到底藏哪了。”
“已經在找了”
衛燃說話間,已經依次打開了腰間那條56式子彈袋的木頭釦子。
將這條子彈袋裝着的十發榴彈依次取出來檢查了一番,他很快便發現了些許的端倪。
這十發40毫米榴彈裡,有一發紅色的信號彈和兩發白磷燃燒彈以及三發高爆彈,其餘的四發,全都是並不算多麼好用,甚至可以說極少用到的4號鹿彈。
相比前面那六發榴彈,這4發鹿彈雖然彈頭和底火都還在,但其中三發的重量卻明顯有些不對。
一邊跟在扎克的身後往前走,衛燃拿起其中一顆黑色的鹿彈,略顯費力的擰開了前半部分。
這顆鹿彈裡並沒有彈丸,取而代之的,卻是厚厚的一層早已凝固的白色蠟油。
藉着衣兜的掩護取出金屬本子裡的傘兵重力刀,衛燃用重力刀尾部的鋼針小心的撬開了蠟油,隨後便看到了一層似乎是安全套的橡膠製品。
這安全套還真是萬能.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番,小心翼翼的捅開安全套,卻發現裡面卷着一張張被剪掉了兩邊齒孔的底片!
“看看這個”
衛燃招呼着扎克和黎友福看了一眼彈殼裡那些捲成了圓柱體的負片。
“取出來看看!”
扎克說話間卻停下了腳步,認真的說道,“這關係到我們是否可以信任安格斯。”
聞言,衛燃小心的講這一卷負片抽出來。
僅僅只靠那重量,他就打開可以估算出來,這樣一卷負片,恐怕至少能有上百張之多!
小心的將其展開、舉起來對準陽光,腦袋已經湊到一起的三人,立刻通過那標誌性的絡腮鬍子認出來,這照片裡的主角恰恰是T隊的野豬喬治排長!
雖然僅僅只是負片,但在陽光的照射下,他們依舊可以清楚的分辨出來,這第一張半畫幅的負片記錄的野豬喬治排長,正在凌辱着一個恐怕都不到他胸口高的瘦弱身形!
可在想想野豬喬治排長那“玲瓏”的身材,衛燃三人卻齊齊的打了個哆嗦。
“這個混蛋!”扎克咬牙切齒的咒罵道,“他簡直就是法吸.”
扎克話音未落,三人卻全都聽到了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
“躲起來!”
“快把那些負片重新收好!”扎克和黎友福不分先後的喊道。
一手拽着扎克,一手拽着黎友福躲到一顆橫躺的枯木陰影裡,衛燃接過扎克遞來的安全套,將這一卷負片重新裝好之後塞進了那顆黑色的榴彈裡,隨後又將彈頭塞進了彈殼裡。
“我們必須自己想辦法回到峴港了”
扎克在越來越近的螺旋槳轟鳴中重複着衛燃的猜測,“無論是含棒士兵還是牛棚營地的人,無論他們誰發現我們,恐怕都會殺了我們然後搶奪或者銷燬那些底片!”
“你確定要自己回去?”
衛燃說完又額外補充道,“你們誰有打火機借我用用。”
“用我的吧”
黎友福說話間,摸出個打火機遞給了衛燃。
擦燃火苗對彈頭和彈殼的接縫處快速進行了短暫的加熱,衛燃擡頭一邊尋找着越來越近的直升機一邊提醒道,“這裡距離峴港可不算近。”
“如果我們能搶下一架直升機就好了”同樣擡着頭的扎克喃喃自語道。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在他這句話說完的瞬間,他們卻再次隱約聽到了高射機槍的嘶吼和RPG爆炸時的轟鳴!
緊跟着,又一架休伊,一架冒着濃煙的休伊闖進了三人的視野之中。
與此同時,無論扎克還是黎友福,卻早就已經舉起相機,朝着空中那架一閃而逝的直升機連連按下了快門!
“是直升機陷阱”
扎克放下掛在脖子上的尼康大F相機說道,“我聽其他士兵講過,在我們的直升機或者戰鬥機墜落之後,那些游擊隊員會在我們的支援和救援趕來之前,帶着防空武器找到墜落的飛行器,然後構築防空陷阱,吞掉趕來救援的空中力量,直到我們停止投入選擇放棄。”
“我也聽說了”
黎友福下意識的說道,“聽說是那些游擊隊員從華夏那裡學來的戰術,不過現在我們怎麼辦?在我聽到的那些傳聞裡,那些游擊隊員恐怕很快就要趕到墜毀的直升機附近了。”
“當然是去找安格斯了”
扎克想都不想的再次邁開了步子,“他必須活下來,他是唯一能指證T隊罪行的關鍵證人!”
“那就快點吧”
衛燃晃了晃手裡重新組裝好的榴彈提醒道,“我相信,空中救援很快就要到了,那位野豬喬治排長不會允許任何人趕在他之前拿到這些膠捲的。”
“還有我的採訪筆記”
扎克焦急的說道,“我可不希望T隊在我之前找到我的採訪筆記,然後把那條新聞稿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