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魂詛咒

魯伊斯拼命掙扎,但是被身邊的守衛牢牢抓住,動彈不得。

黑色的斷頭臺在廣場中間放下,魯伊斯被推到了斷頭臺前面。

他驚恐萬狀,看向一旁的鄧普斯,哀求道:“鄧普斯大人,你們抓錯人了!我只是生病了而已,現在已經好了,真的沒有墮落,快放開我。”

鄧普斯不爲所動,只是平靜的看着魯伊斯被按到了斷頭臺上,脖子正好卡在平臺中間的凹陷處,露出脖頸。

“女神在上,我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放了我吧……”

魯伊斯恐懼的嘶聲大喊,眼淚鼻涕流的滿臉都是。

他轉向圍觀的人們,叫出了幾個以往熟悉的朋友和鄰居們的名字,希望他們能幫自己求情,但是他只看到了一張張冷漠的臉,沒有人出聲。

絕望之中,魯伊斯又看向鄧普斯,眼裡充滿了仇恨,“我只是生病一場,本來馬上就好了,你們卻把我抓到這裡,說什麼要審判我,還自稱是正義之神的信徒,這算得上是正義嗎?”

“我一家人都靠我賺錢養家,如果我死了,我的妻子和三個孩子誰來養活?”

“你們想看着他們活活餓死嗎?呸!”

“爲什麼要這麼對待我!”

說到這裡,魯伊斯的眼裡流出了血,跟眼淚混在一起,看上去極爲可怖。他開始瘋狂的咒罵鄧普斯,咒罵教會,最後連圍觀的市民也一起恨上了,詛咒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諾大的廣場,只有魯伊斯一個人的聲音在迴盪。

人羣中的雷恩看着這一切,心情非常複雜。

然而,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爲魯伊斯出聲,這不是冷漠,更不是見死不救,而是習慣了這種事情。

從魯伊斯的狀態來看,凡是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他的詛咒發作,已經墮落了。

這個詛咒叫作“血魂詛咒”,存在於這個世界每一個人類的靈魂中,所有人心中永遠的夢魘!

傳聞之中,早在數千年前——有歷史學家考證是四千年前左右,無法確定具體年份——只能確認是在上一個紀元的末期,當時的人類不知爲何觸怒了一個恐怖古老的深淵邪神,全族被降下詛咒,直至今日。

這個可怕的邪神名叫“猶克索恩”,祂來自深淵,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猶克索恩在漫長的文明中有着數不清的名稱,歷史上諸多種族把祂叫作“萬魔之魔”、“囈語者”、“恐懼之源”、“深淵支配者”、“千喉之魔”、“不可名狀之神”等等,而人類則通常稱祂爲“黑暗之主”!

黑暗之主作爲四大深淵邪神之首,祂降下的詛咒,根本無法可解。

血魂詛咒平時潛伏在人類的靈魂之中,看起來很正常。

可是,當人們處於虛弱狀態,或是遭遇挫折使得情緒失控之時,詛咒就會趁機發作,讓人聽到一種邪惡的囈語。

這種可怕的聲音彷彿從深淵傳出,逐漸讓人瘋狂,失去理智。

所以血魂詛咒又叫作“黑暗之主的低語”,凡是被這囈語引誘墮落之人,就不能稱之爲“人”了,而是一個“墮落者”。

他們的靈魂被源自深淵的“邪能”污染,即使被殺死,靈魂也會墮入深淵,淪爲邪神的奴僕和爪牙,永世不得救贖。

血魂詛咒發作時,將會引出人心中最大的惡意,做出最瘋狂最可怕的事情。

爲了避免造成更大的傷害,除了殺死墮落者之外,別無選擇。

在幾千年之前,人類天生有着強大的力量和悠長的壽命,不比精靈和矮人差多少,以聚落形式居住在偏遠地區。但是被詛咒之後,人類開始自相殘殺,短短百年,人口暴跌到只有原本的十分之一!

最可怕的是,血魂詛咒會通過血脈傳遞給下一代。

每個嬰兒出生之時就已經被詛咒了,嬰兒意志孱弱,極容易成爲墮落者,即使僥倖長大,身體也很虛弱。

如此一代又一代的延續詛咒,幾代過後,人類的壽命大幅度縮短,極少有人能活過七十歲。

並且,人類也失去了強大的天賦,身體快速退化,對各種超自然力量的敏感度都變得遲鈍,無論怎麼努力都比不上其他種族,也沒有出現頂級強者。

從上一個紀元結束,到新的紀元開始前,長達千年的黑暗時期,人類幾乎處於瀕臨滅族的邊緣。

在黑暗時期,人類爲了對抗血魂詛咒嘗試了各種辦法。

最終有人發現,食用一種叫作“噬魂草”的草藥,能夠對抗血魂詛咒,減少詛咒發作的機會。

噬魂草本身是一種劇毒植物,毒素直接作用於靈魂,只有極少量食用纔不會致死,但也非常痛苦,堪比酷刑折磨。雖然噬魂草不能解除血魂詛咒,但也沒有讓人類的身體繼續退化,然後導致滅族。

經過千年的對抗與掙扎,人類終於還是挺過來了。

而後,人類因禍得福。

持續近千年的靈魂折磨,使得人類擁有一種可以融合其它靈魂的天賦,獲得各種野獸、異怪、魔物、昆蟲甚至惡魔的特殊能力。

世上一切生命,凡是擁有靈魂,都能被人類收爲己用,並且修煉壯大。

通過融合靈魂的方法,組合不同的能力,人類開發出了數十種超凡職業。

大約三千年前,世界上誕生了第一個超凡者,一位以靈魂之力施法的“巫師”;而後再過二百多年,一羣信仰太陽神“革翁”的太陽騎士在“布萊克-阿菲德蘭大陸”建立起人類第一個國家“拉蒙王國”!

由此,艾倫厄斯世界迎來了屬於人類的新紀元,至今已有2528年。

儘管如此,無論人類創造了多麼輝煌的文明,打敗了多少強大的敵人,統治了多大富饒的疆域,血魂詛咒依然沒有解除,像附骨之疽一樣無法擺脫。

不管在人類的哪個國家,哪個城市,哪個聚落,每天都有人因詛咒發作,成爲瘋狂的墮落者,釀出無數悲劇。

血魂詛咒永遠是人們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

雷恩想起自己昏迷時的那個噩夢,不禁十分後怕。

當時他正處於最虛弱的狀態,如果不是有手機的庇護,現在肯定已經發瘋了。

而眼前的魯伊斯就沒這麼幸運了,他說自己只是生病,並且已經好了,但是沒有人會相信。

虛弱的病人是最容易詛咒發作的羣體,幾乎有一半的墮落者是病人,另外一半中有六成是老人,因爲老人體質差,意志薄弱,極易被詛咒趁虛而入。

所以人類中很少有老人,因爲他們都活不到七十歲,在這之前就墮落了。

“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已經死了。”

鄧普斯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傳遍整個廣場,讓大家都能聽到。

魯伊斯的罵聲戛然而止,鄧普斯繼續說道:“你昨晚親手殺死了妻子,還有三個孩子都被你掐死了,想起來了嗎?”

“我沒有,我……”魯伊斯下意識的反駁,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臉上露出悔恨與痛苦之色。

漸漸的,他的表情變得扭曲,雙眼充滿了詭異的黑色,一股令人戰慄的氣息散發出來。

“哈哈哈……”

一陣瘋狂大笑從魯伊斯口發出,這聲音讓人聽了非常難受,感覺頭暈腦漲。

“閉嘴!惡魔!”

鄧普斯的聲音在人們耳邊響起,聲音中蘊含着奇異的力量,讓人心神一振,立即恢復了正常。

斷頭臺上的魯伊斯拼命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響,像是一個溺水的人。

他的身體突然冒出淡淡的黑氣,四肢不正常的扭動、膨脹,血肉和骨骼好似打結般變成一團恐怖的爛泥,想要掙脫出來。

那銀色鎖鏈上浮現一列奇異的字符,牢牢的束縛住了魯伊斯,像是一個無形的囚籠,連他身上的黑氣也一併鎖住了,無法逃逸。

人們害怕的看着這一幕,不由自主的往後退開了幾步。

雷恩是第一次見到墮落者發瘋,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於是心念一動,開啓了攝像頭。

視野中景象一變,一切都纖毫畢現。

雷恩心裡大吃一驚,他發現自己能看到更多東西,遠不止於超級視力那麼簡單。

在他眼中,周圍每個人的頭部都變得虛幻,自己能夠看穿他們的頭骨血肉,直達內部,那裡有一團朦朧的光。

雷恩下意識的猜測:“這是人類的靈魂?”

他的目光在人羣中掃了一圈,然後非常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暗道:“我竟然能直接看到靈魂!”

細看之下,雷恩發現每個人的靈魂都不一樣。

最顯著的差異是靈魂的顏色,紅白黃綠藍,各種顏色都有,並且時刻在變化着,好像是在隨人們的情緒而變。

其次是靈魂的大小也不相同,體積大的靈魂給雷恩感覺更強;反之,體積小的靈魂就感覺弱小。

這一點通過廣場上的聖劍侍從就能區分出來。

每個聖劍侍從的靈魂都比圍觀市民的靈魂強大許多,體積至少大一半,而且更加堅實。市民的靈魂大多比較虛弱,其中有幾個甚至已經受損,像是風中的燭火般搖曳不定,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最後,雷恩看向廣場中的鄧普斯,頓時被驚呆了。

鄧普斯的靈魂太強大了,即使是聖劍侍從跟他相比,無論是大小還是質感,兩者都相差好幾個級別。

更不用說普通人,他們跟鄧普斯的差距,猶如螢火與皓月。

鄧普斯的靈魂像是一團白光,雷恩感受到一種堅定的意志,以及湖水般的平靜。

此外,鄧普斯的靈魂有着內部結構,如同洋蔥般一層包裹着一層,由外到內,總共有五層,越往內部質感越強,靈魂之力在其中澎湃。

在最裡面一層靈魂的核心深處,雷恩看到了三個奇異的抽象圖紋。

這三個圖紋各不相同,兩大一小,並且有着各自的形態特徵,像是不同的靈魂,然後三個靈魂又融合在了一起。

“這應該就是靈魂中的要素了,每個要素都代表着一種能力。”

雷恩心有所感,同時也大爲驚喜。

他很清楚能夠直接看到靈魂意味着什麼,特別對於以融合靈魂來獲取力量的人類來說,沒有比這更強的能力了。

然後,雷恩看向了斷頭臺上的魯伊斯。

魯伊斯的靈魂也是與衆不同,整個靈魂一團漆黑,好似煙霧,幾乎從腦袋中擴散出來,哪怕用肉眼都能看到他身上的黑氣。

黑色的靈魂在不斷的膨脹,扭曲,蠕動,向外冒出一根根糾結的觸手,猶如活物。在靈魂的中心,有一雙猩紅的眼睛若隱若現,抽搐般飛快轉動。

雷恩只是看了一眼魯伊斯的靈魂,就感受到一股瘋狂與邪惡,差點心神失守。

“墮落者的靈魂真是夠可怕的,只是看一下就有危險。”

這時,在人們的注視下,鄧普斯上前,抽出了手裡的劍,銀色的劍刃閃着寒光,寬闊的劍刃兩面都刻有字符。他的嘴脣動了動,似乎唸了一句咒文,讓劍上的字符更亮了一些。

“以提瑞爾的名義,我,鄧普斯*畢爾,在此宣判你死刑。願你的靈魂能逃出深淵,自我救贖,重回神國。”

鄧普斯朗聲念出宣判詞,然後舉起銀劍高過頭頂。

雷恩本想轉頭,不去看這血腥的場景。對於前世生活在和平社會的他來說,近距離觀看斬首的衝擊還是太大了。

然而,他發現周圍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着斷頭臺,無論大人少年,婦女孩子,人們的神色有些迫不及待,眼中還有一些狂熱,好像是在欣賞一場精彩的戲劇。

他們的靈魂顏色也慢慢的變紅,這表示情緒激動。

雷恩不由心中恍然,原來圍觀別人被砍頭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是一項日常娛樂活動。

如果轉頭不看,反而顯得過於異類了。

雷恩只能睜大眼睛看着,銀光一閃,鄧普斯的劍以肉眼難及的速度斬下。

魯伊斯的頭顱掉落在地上,鮮血飛濺出來,爲黑色的斷頭臺染上一片最新的紅色。無頭屍體卻還在扭動,幾種鍾後終於停下,恢復成一團血肉模糊的屍體,那種令人恐懼的氣息也很快散去。

圍觀的人羣發出一陣滿足的嘆息,爾後沉默的搖搖頭,慢慢的散開。

雷恩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好似被斬首的一幕嚇住了。

他確實受到了一點驚嚇,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砍掉了腦袋,這種畫面衝擊讓他感覺有點噁心,也有點新奇。

但是,最讓雷恩感到震驚的是在魯伊斯被砍下腦袋之後,他“看”地上的頭顱飛出一團黑光,應該是魯伊斯的靈魂。

它原本只是向上飄,突然轉向,飛蛾撲火一般朝自己疾速飛來。

沒等他有所反應,可能就是一眨眼的瞬間,這團黑光就從眼睛鑽了進來,然後消失不見了。

雷恩全身一僵,差點被嚇得半死。

魯伊斯是一個墮落者,他的靈魂被邪能污染了,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按理說應該墮入深淵,成爲深淵邪神的奴僕爪牙,現在卻鑽進了自己的腦袋,會是什麼結果?

如果被別人發現了怎麼辦?

那個聖劍士鄧普斯還在這裡呢!

雷恩膽戰心驚了好久,又不敢做出任何舉動,生怕被鄧普斯察覺到異樣,然後一劍斬過來。

所幸的是,鄧普斯顯然看不到靈魂,他吩咐守衛燒掉屍體,然後收起滴血未沾的銀劍就返回教堂去了。

直到圍觀人羣大半散去,雷恩才鬆了一口氣,發現自己背後已經被冷汗打溼了。

他趕緊檢查自己的身體,立即發現了異常。

虛幻界面上,手機的電量竟然暴漲了八格,總電量達到16%,同時體內似乎有一股力量充斥着,讓自己精力無限,全身又癢又脹,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方把這力量發泄出去。

雷恩又驚又喜,大概猜到了怎麼回事:“我這是能吸收別人的靈魂充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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