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看到如河流般的難民,源源不斷的從東邊涌入黑錘堡。那是守望堡的難民……
一場綠皮大入侵,所造成的影響遠遠不止城破那麼簡單,流離失所的民衆,如河流一般在基斯里夫北境涌動。北方大門洞開,北境領主人人自危,雖然守望堡還在,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它已然失去了當初的防禦能力。不用說綠皮入侵,就算野獸人來襲,都未必能受得住。
站在城樓上,望着衣着襤褸的民衆進入城內,羅德心情沉重到了極點。這次,黑錘堡同樣可以容納他們,只是,這樣的場景着實讓人難受。來到這裡的,大多是身強力壯的人,有男人,有女人,卻很少看到老人和小孩。羅德知道,漫漫冬季,弱小者無法翻越茫茫無人區,來到黑錘堡定居。草原和森林是無情的殺手,守望堡的難民沒有食物,他們能走的路不多。所以,不用猜也知道,大多數老人和孩子,死在了來這裡的路上。這是一條用死亡堆成的道路。
來到黑錘堡的人,算是真正的倖存者。他們有幸逃過守望堡大屠殺,又僥倖度過了茫茫大草原。來到黑錘堡,尋求一席安身之地。
羅德讓阿爾維斯去安排這件事。無論守望堡來了多少人,都要安置好。實在不行就開倉放糧,幫助他們度過這個冬天。
幾年間,北方蠻族戰爭、綠皮入侵、厄侖格拉德叛亂,整個北境幾乎都捲入其中,也讓整個北境原有的格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初最強盛的守望堡,在綠皮大入侵中淪爲一片廢土。而厄侖格拉德叛亂,讓裂石堡換了主人,讓鐵環堡從此從地圖上消失。
而原本最爲弱小的黑錘堡,卻一步步成長起來,以至於如今的黑錘堡已是北境最強盛的地方。西靠基斯里夫灣,南接厄侖格拉德,之前被忽略的地理優勢終於集中顯現。
按照人口統計報表來看,整個黑錘堡內,常住居民達到兩萬,加上流動人口,可能接近兩萬五千人。還有“鐵爐堡”的矮人區沒有統計。三者加起來的總人口估計有近三萬人。巔峰時期的守望堡便是一座擁有三萬人口的大型城堡,而現在,黑錘堡已然成長取代了它的位置。從難民的流向便可以知道,大多數人選擇前往黑錘堡謀生,這隻能證明一個事實,守望堡沒落之後,黑錘堡已然成爲了北境中心。
羅德沒有感到任何快樂,因爲肩上的壓力更大了。此時的黑錘堡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百廢待興,正需要勞動力的黑錘堡。今天的黑錘堡各行各業趨於穩定,難民們短時間內難以在城裡找到工作,他們想象中的,到了黑錘堡就有工作,有食物的生活,或許並不容易得到。
自己可以保證他們度過這個冬天,但也不能一直這樣養着他們。財政收入和支出是一項動態平衡,更不能從金庫裡撥出資金來養活難民。否則,會出問題的。而且,長時間養着難民也會加劇城裡其他居民的不滿。
當然,羅德所擔心的問題還遠遠不止這個。守望堡被屠城之後,整個北境現在最大的城堡就是自己所統管的黑錘堡了。所謂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若是將來有一天,鐵皮再次想到這裡還有對手,帶着綠皮大軍再次捲土重來。那麼,黑錘堡無疑是他首當其衝的目標。
守望堡城破之日的慘況如今歷歷在目。羅德不希望明年,或者後年,這裡也來一場城堡保衛戰。那可不是什麼英雄壯舉,而是毀滅……黑錘堡的三級城牆還沒建好,這時候綠皮若是抵達,將會是一場災難。
“羅德,有件事我想有必要和你討論下了。”
阿爾維斯來到身後,猶豫片刻後還是開口了。和羅德一樣,小侏儒臉色陰沉。可以看得出,料理難民的事讓他有些疲憊。這不是簡單的安置,涉及到社會治安,民衆心態,未來規劃等等一系列問題。然而,阿爾維斯來這裡,顯然目的不是講難民的事,這是他分內的事,他應該處理好,沒什麼好說的。
“什麼事?我親愛的總管大人。”
羅德轉頭,強顏歡笑到。他不想將太過負面的情緒傳給阿爾維斯。畢竟,他每天都要處理的事比自己多多了。
“是騎士團的,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應該換一個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
阿爾維斯低聲說到。
“什麼問題?”
羅德有點納悶。他不明白阿爾維斯話中之話。
“厄孫之子騎士團的戰鬥力十分強大,這點我們都知道。但是恕我直言,它的人數實在太少了。之前好不容易培養出十八名熊騎士,結果一場戰鬥下來,折損了六個,人數又回到之前的十二名熊騎士。”阿爾維斯回到房間中,給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酒,細細品嚐着,“熊騎士的戰鬥力是不可置疑的,但是在這種環境下,恕我直言,你可能難以培養出一隻真正成規模的騎士團。”
阿爾維斯的話正中羅德的心坎。自己的確是這樣想的,強大的厄孫之子騎士團在成立之初的願景,是希望成爲像白狼騎士團或者瑞克近衛那樣的強大組織,但是現在,基斯里夫並不太平,北境並不太平。熊騎士原本就數量稀少,一場血戰下來,死的死,傷的傷,的確,規模、人數是硬傷。
“那麼,你的想法?”
羅德問到。淡淡的黑眼圈爬上了他的眼眶。這是無法掩飾的疲憊。
“我的想法……我覺得我們或許應該放開要求。不一定要熊騎士才能加入騎士團,所有有志願對抗混沌,對抗綠皮的人才,或許都應該被吸納進來,成爲騎士團的一員。時不我待,羅德,熊騎士的訓練和培養過程十分漫長,若是現在我們有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是可以慢慢等這支部隊成型,但是現在的情形是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混沌危機何時來尚不知道,綠皮的威脅卻在眼前。放開對騎士團成員的要求,可以有利於迅速拉起這支部隊。”
阿爾維斯抿了一口酒水,繼續說到——
“所有的戰士、巫師、刺客都可以加入進來,讓每個人在軍隊中都施展自己的才華和能力,這樣,部隊纔有真正的戰鬥力。”
聽完,羅德只覺得眼前一亮,物盡其責、人盡其才,這不就是白銀之手騎士團的思想?但是這裡沒有白銀之手,厄孫之子就是黑錘堡的白銀之手!正如阿爾維斯所說的,它不應該僅僅是一個稱號,還是一種精神的象徵。包容讓所有有志有才之人彙集在一起。爲了基斯里夫,爲了北境!
……
巴託尼亞。
“領主大人。”
“噢,謝天謝地,你回來了。你毫髮無損的回來了!感謝諸神……”
莫古爾之戰結束後的貝爾託回到了自己的領地。一路上,農夫們和這位毫無擺架子的貴族領主熱切打招呼。他們像迎接自己的親人一般迎接貝爾託和塔林納姆的歸來。塔林納姆心裡感到十分舒適,這種舒適和陽光是發自內心的,他看到那些農夫們開懷大笑,自己便覺得快樂。因爲他原本就是從底層平民中走出來的。看到平民們快樂,便是塔林納姆最大的快樂。
貝爾託同樣,巴託尼亞的冬季沒能阻擋他火一樣的熱情。騎士領主和每一位農夫打招呼。這裡不是基斯里夫,冬季也不會太冷,所以時不時還有農夫出門,上繳秋天還未來得及繳納的糧食,或者到附近的城裡打點零工。
貝爾託的莊園就在不遠處,那座童話般的城堡在薄薄的淡雪下顯得更加夢幻。就像被披上了一層雪白的外衣,高冷而迷人。
塔林納姆只覺得十分親切,時隔半年,他再次回到了貝爾託的莊園,這裡幾乎也是他的家了。儘管塔林納姆在這裡還是一個侍從的身份,但是他擁有諸多特權。比如出入領主客廳自由的特權,比如在莊園草坪內鍛鍊身體的特權。這些都是普通僕從所不敢想象的。
塔林納姆等待着,等待女主人安娜笑臉相迎的那一刻。畢竟,貝爾託現在是英雄了,他拯救了國王。在巴託尼亞,這件事現在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貝爾託早該得到像樣的待遇了。塔林納姆都替自己這位老領主打抱不平。
然而,想象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安娜並沒有出門迎接,相反的,她只是坐在城堡大廳中,懶洋洋的看着書,品嚐着來自灰色山脈腳下的優質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