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埃斯塔利亞已經能夠感覺到一絲炎熱了。
暮光姐妹對離開布列塔尼亞其實是不怎麼感興趣,外加上萊恩嫡系的那些將軍和官僚們實際上也不太贊同德文希爾冒險離開國內。
然而在這件事上,一貫管束非常嚴厲的綠騎士卻發話了,王國的半神和騎士美德的化身表示一個男孩成長爲一個男人,必須要經過戰火的磨鍊。
山對面的弗雷德裡克今年才19歲,已經是出陣超過二十場的優秀將軍了。
森林巨龍的脊背之上,德文希爾朝着下面望去。
只見密密麻麻的人羣擁擠在一起,沿着道路朝着北方逃跑,馬車、牛車、手推車甚至拖車們將道路已經完全堵死了,人類互相擁擠着,爭先恐後。
有多少人?德文希爾算不出來,因爲長長的道路和人羣幾乎沒有盡頭,而地處平原之上的埃斯塔利亞自然也不是隻有道路可以通過,在道路的兩邊,是更多的人羣。
“好多人類,我能夠感覺到,他們的恐懼,這些人已經喪失了勇氣,面對強敵的勇氣。”奈絲特拉悲憫地看着恐慌無度的人類:“他們必須重拾自己的信念。”
“否則就只有死亡,或者,比死亡更可怕。”阿洛翰說道。
“瘟疫,正在這裡傳播。”奈絲特拉補充:“如果我們不盡管做出行動,那麼唯一的結局就是毀滅。”
“毀滅也不錯,緊接着我們就可以大幹一場了。”阿洛翰舔着嘴脣。
“你必須控制住你自己,阿洛翰!”
“你也必須控制住你的同情心,奈絲特拉!”
德文希爾現在已經學會屏蔽姐妹倆習慣性的爭吵了,年輕的男爵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下方。
單筒望遠鏡看到,一隊年輕的夫婦正拉着一對兒女,在恐慌之中逃難,或許他們所有的身家就是身後馬車上的東西,在這個混亂的時代,丈夫不得不取出了自己的武器——刺劍搭配火槍來驅趕任何覬覦一家人財產的人,母親則是坐在馬車上,用警惕的目光看向所有人。
只有男孩將目光集中在了天空之上,他很快就有了發現。
成羣的隼騎兵,一隊布列塔尼亞皇家天馬騎士和森林巨龍從天空之上飛過!
布列塔尼亞人來了!我們有救了!
歡呼聲在人羣中迴響,見到這一幕,正在高空中的卡鬆公爵情不自禁地揮手致意,他也馬上得到了更多的歡呼。
可德文希爾卻無法露出任何一點點笑容,男爵深切地知道,他們這一點點人絲毫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暮光姐妹會願意來,僅僅是看在萊恩和他的面子上而已。
至於卡鬆公爵,他的一隊皇家天馬騎士確實厲害,但是這夥人……就沒把自己的當成主君,他們只是順道來看看熱鬧,甚至可以說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來提前視察自己的新領地的。
無論卡鬆公爵對父親和自己家族如何忠誠,他終究還是個騎士貴族……德文希爾心裡苦笑不止。
父親啊,你的威望和實力實在是太高了,太高太高了,你的個人威望完全壓過了王國的威望,大家服從的是你,崇拜的是你,認同的是你,根本就不是王位啊!
這羣空軍們朝着埃斯塔利亞實際意義上的整個首府,馬格里特而去。
時間又過去了兩天,這羣人終於抵達了馬格里特。
此時,這座昔日偉大的城市已經處於一片混亂之中,馬格里特公爵盧西奧-觀日者和他的繼承人費利佩-觀日者男爵早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在馬格里特的國賓館,巨龍落地,皇家天馬騎士們排成兩排,一隊騎士歡迎德文希爾的到來,國賓館的正中間擺着一張四方桌子。
桌子的另一邊坐着馬格里特騎士團大導師恩佐-莫雷蒂。
如果有人還有印象,這位恩佐-莫雷蒂曾經和萊恩有過接觸,在萊恩前來尋找海神三叉戟的時候,他曾經和萊恩等達成過休戰協定。
“我的男爵,這個時候,您帶着這點人來到馬格里特,我們真是不知道應該高興,亦或者是用什麼別的表情來歡迎您。”恩佐-莫雷蒂和十幾年前比稍微蒼老了一些,但依然十分精神,在他的身後,一羣穿着華麗鎧甲的馬格里特騎士們排成一大排,大導師攤開雙手:“據我所知,求援信早都發出去了。”
“我是來專門評估一下情況的。”德文希爾雙手十指相扣,男爵坐在位置上,他顯得很認真:“聽我說,莫雷蒂大導師,我們在歷史上也曾經遇到過這種情況,那是赤炎大遠征和阿拉比聖戰時期,我們也曾經一起合力對敵,阿拉比的沙漠民族曾經將馬格里特逼入絕境,是的,現在情況很糟糕,可我們還是贏得了最後的勝利,不是麼?”
“可這次情況不同了,我的男爵,你到底是否明白情況?”恩佐-莫雷蒂大導師和他身後的馬格里特騎士團騎士們全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德文希爾,這位年輕到顯得十分稚嫩的男爵。
“情況,什麼情況?”德文希爾從恩佐-莫雷蒂大導師的臉上讀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恩佐-莫雷蒂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似乎在權衡着什麼,但隨即他自嘲般地一笑,然後將消息告訴了德文希爾:“好吧好吧,其實也瞞不住多久,告訴你吧,我的男爵,實際上,盧西奧-觀日者公爵閣下,還有他的繼承人費利佩-觀日者閣下,都已經戰死了!”
“什麼?!!!”德文希爾瞪大了眼睛。
是的,埃斯塔利亞最重要城市馬格里特的統治者,逐日者……咳咳,觀日者家族的主要血脈,已經斷絕。
前文有提到在得知了“奇怪的野獸人”滅亡託巴洛之後,馬格里特公爵盧西奧-觀日者和他的兩個兒子就決定盡起馬格里特的軍隊前往支援,可惜在半路就城市就已經淪陷,還遭到斯卡文鼠人奇襲。
在亂軍之中,馬格里特騎士團騎士、飛鷹騎士和正義之矛騎士們爲了保護公爵一家人浴血奮戰,然而寡不敵衆,在亂軍之中,盧西奧和費利佩都被斯卡文軍閥所殺,不同的是盧西奧被斯卡文鼠人工程術士的閃電擊中,全身燒成黑炭,而費利佩則是被“一個像倉鼠輪的切割器”切成了好幾段。
自大的盧西奧公爵想要靠着“征剿野獸人”建立威望和功勳未果,反而和自己的兩個兒子一起戰死。
爲了不讓抵抗徹底瓦解,馬格里特騎士團大導師恩佐-莫雷蒂只得下令隱瞞了死訊。
南方王國至今還認爲遭受的是“特別的野獸人”的進攻。
當然,這一仗由於騎士們的拼死抵抗和公爵私人衛隊的全員戰死,斯卡文鼠人也損失巨大,暫時停了下來休整(順便開幾場大型人肉宴會)。
“很好。”德文希爾在短暫地遲疑之後,男爵恢復了鎮定,他沉吟了一分鐘:“這不是正好,我的大導師,你已經全面接管了整座城市,所有財政、軍隊、秩序,我說的對麼?”
“是的,暫時,瞞不了多久的。”恩佐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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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麼長時間,告訴我們,告訴我們布列塔尼亞人,您,和這些馬格里特騎士們,計劃如何反擊?”德文希爾輕聲說道:“我需要聽到計劃。”
“計劃?沒有計劃。”大導師攤開雙手,腦袋一歪。
“沒有計劃?!”德文希爾先是將自己的腦袋朝前伸出去,男爵張了張嘴巴,最後甚至笑了出來:“哈~天吶,別告訴我,經歷過阿拉比聖戰的騎士兄弟們居然退化成了這個地步?”
“聽着,我們國家現在也面臨着巨大的威脅,數千艘諾斯卡長船不斷地攻擊我們的北岸,在境內,野獸人和綠皮頻繁出沒,就算是宮廷,大家也爲是否組建大軍前來支援你們爭論不休,騎士道的美德束縛着我們,但毫無疑問,保家衛國的美德立於俠義精神之上,如果我們連自己的家園都保衛不好,談何朝你們伸出援手呢?”德文希爾看起來很爲難,一臉“我這是爲你好”的表情,嘴裡面說着大義凜然實際上毫無根據的話。
站在德文希爾身後的奈絲特拉差點笑出來,這男人,說起這種話來簡直跟他母親蘇莉亞王后一模一樣。
而阿洛翰卻是一臉冰冷,她想起綠騎士這個嚴厲的導師就頭疼無比。
“你也聽着,我的男爵,我們很想反擊,我們當然不想丟掉我們的城市,我們的國家,但是之前的失敗已經讓我們失去了資本,20000人的軍隊只有8000人倖存,而且最後回到馬格里特願意堅守的不到2000人!”恩佐氣得閉上了眼睛:“城市內的每一把劍都被取走了,我們靠什麼防守?靠倉庫裡面的一千多把刺劍、長槍和盾牌?是靠我們城牆上那些已經有好幾十甚至上百年曆史的爺爺級火炮?還是靠組織民兵?我檢查了一下軍營,裡面甚至連兩百套胸甲都沒有!”
德文希爾愕然。
只有卡鬆公爵微微點頭,他知道埃斯塔利亞的情況,簡單來說,埃斯塔利亞承平實在是太久了,太久太久了,自從阿拉比聖戰之後,這裡就再也沒有經歷過戰火。
在埃斯塔利亞,軍隊更接近於儀仗隊,民間尚武之風極弱,就算是流行的擊劍劍術,更多也是作爲一種“表演”“比賽”而非實戰項目來訓練。
最要命的是,埃斯塔利亞人有個習慣。
他們從來不穿盔甲的!
原因很簡單,刺劍比賽講究的是速度、靈巧、敏捷和輕盈,當然不穿盔甲啦!
所以埃斯塔利亞的軍隊穿盔甲的少,庫存的盔甲更是數量極少。
如果不是馬格里特騎士、飛鷹騎士和正義之矛騎士這三個騎士團還有穿盔甲的習慣,埃斯塔利亞早都被斯卡文鼠人一波打崩然後滅亡了!
火器問題就更不用多說了,從努爾訂購的500把新式火銃已經在之前那一戰中全部損失,恩佐-莫雷蒂剩下能找到的只有300把備用火銃,由於長期缺乏維護和保養,其中約三成都不能夠使用,馬格里特有約200門守城火炮,大多都是爺爺款式,有的已經上百年沒有使用過了,最要命的是恩佐檢查了一下炮彈庫房。
庫房之內滿滿的木箱,但裡面全都放着石頭,只有門口和走廊十個箱子裡面放的是炮彈。
從國賓館裡面出來,德文希爾臉色鐵青:“我們沒必要留在這裡了,回去告訴大家,準備好在比利巴利狙擊斯卡文鼠人的軍隊,同時迎接埃斯塔利亞的難民吧。”
“幸好,我們布列塔尼亞還有一個人,可以正大光明地接手這一切。”
布列塔尼亞人來得快,去得也快,暮光姐妹留下了她們的貢獻,一次空中奇襲,兩隊隼騎兵的庫諾斯齊射在鼠人射程外將伊克特-利爪精心設計和製造出來的17門次元石閃電炮轟成渣之後,德文希爾立即撤退。
同時,馬格里特騎士團大導師恩佐-莫雷蒂正式下令,放棄馬格里特。
數十萬難民在騎士團騎士們的保護和督促之中,朝着布列塔尼亞而來。
…………我是逃避可恥而且沒有用的分割線…………
埃斯塔利亞人放棄了馬格里特開始朝北逃走的時候。
白銀山脈,永恆峰、無量峰、卡拉茲-阿-卡拉克,矮人首都。
一場矮人諸王大會剛剛散會。
至高王索爾格林-負怨者非常惱火,他坐在王座廳的矮人王座上,久久不能夠回過神。
他爲矮人一族的懦弱和逃避而感到怒火萬丈。
這一次矮人諸王大會,有幾位矮人王居然公開提出了一個設想——封閉所有矮人城塞,閉門自守,不再理會外界的事務。
葛朗尼在上啊,我們矮人一族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至高王使用了最激烈的方式拒絕了這個議題,矮人絕不可以困守孤城,各自爲戰。
然而當至高王提出了一個設想,那就是放棄一些不重要的矮人城塞,將兵力集結在永恆峰,準備迎接最後的大戰時,卻又遭到了所有矮人王的一致反對。
其中尤其以貝勒加反對得最爲激烈,八峰山之王大罵索爾格林說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矮人,沒有一個矮人會拋棄自己的家園,如果矮人真的要迎來自己的最後一刻,那麼他貝勒加將坦然接受,而不是爲了苟且偷生而放棄自己經歷千辛萬苦才取回的八峰山要塞。
從情感上來說,索爾格林能夠理解貝勒加的決定,但是從矮人的大戰略來說,合則強,分則弱,貝勒加第一個出來反抗索爾格林的決定使得本就不願意接受命令的矮人諸王們一齊反對,其中尤其以屠夫王、海門關國王和激流關國王最爲激烈。
這使得索爾格林的計劃破產,更糟糕的是受到如此影響,矮人諸王們紛紛生氣地離開。
“逃跑可恥,但是很有用,逃避可恥,而且沒有用。”索爾格林坐在王座上,至高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來,我們永恆之峰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讓他們來!”矮人首席大工程師布洛克森惱恨不止:“他們會需要永恆峰的幫助的,到時候他們會後悔今天的無禮!”
“不說這個了。”索爾格林-負怨者嘆了口氣:“巨像的情況如何?”
“經過多次調試,已經可以投入戰鬥了,不過我希望還能有一點時間給我繼續微調一下。”布洛克森點頭。
“你會得到那些時間的。”至高王想起那幾座巨像,心裡又有了幾分底氣。
葛朗尼、葛林姆尼爾和瓦拉雅在上啊,感謝你們給矮人留下了如此豐厚的遺產。
如果能夠妥善使用這些巨像,或許……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