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2521年1月7日。
帕拉翁公國,帕拉翁羣峰之下。
安米爾之戰大獲全勝,野獸人影孽戰獸羣沒有任何一個野獸人成功地逃出了森林,整個安米爾佈滿了野獸人的屍體,獸血染紅了整片林地。
更讓木精靈感到興高采烈的是,阿萊兒王后感應到了,安米爾的腐化正在緩緩消退。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魔古爾正在死去!
真正意義上地,死去!
好耶!
如果不是萊恩和蘇莉亞失蹤,布列塔尼亞人情緒極差,木精靈差點就要舉辦有史以來最盛大的狂歡典禮了!
好耶!
對於阿拉洛斯來說,魔古爾幹掉了,萊恩失蹤了,莉莉絲卻留下來了,還能夠有比這種事更好的結局麼?木精靈英雄臉上的喜悅怎麼都掩蓋不住,在見到萊恩和蘇莉亞失蹤之後,他真的感覺天亮了,名爲萊恩的陰影終於散去。
然而阿拉洛斯終究還是一位英雄,多少有些節操和美德的人,這種並肩作戰的戰友、靠譜的盟友和同屬於莉莉絲陣營的同僚(阿拉洛斯自覺)爲了消滅魔古爾而失蹤,真要讓阿拉洛斯放肆慶祝萊恩倒了,阿拉洛斯終究也做不出來,甚至在萊恩和蘇莉亞失蹤之後,阿拉洛斯心裡多多少少有點自責和愧疚,他曾經向阿萊兒王后提出過“早做準備”的方案,可現在想來,卻實在是羞愧不已,人家萊恩爲了幫助木精靈對抗魔古爾血戰到底,最後失蹤,還打算背刺,也太沒心沒肺了。
於是阿拉洛斯揮拳打破格瑞斯莫瑞河的冰面,將頭伸進冰坑裡面,輕輕地喊了一句“好耶!”,然後趕緊用冰水洗臉,終於將喜悅的表情壓了下去,做出嚴肅狀。
將一切弄好之後,阿拉洛斯朝着帕拉翁的銀色尖頂城堡走去。
在萊恩和蘇莉亞先後失蹤於亞空間的裂縫中後,布列塔尼亞全軍頓時亂套了,在一片混亂中,騎士貴族和自由民軍士們首先懷着無盡的仇恨和瘋狂將野獸人屠戮一空,然後表現卻各不相同。
以貝特朗、達武、羅科索夫斯基、雷蒙爲首的萊恩嫡系精銳軍隊第一時間就找到了萊恩的嫡長子德文希爾,老近衛軍們反應極快,在所有人還在思考的時候立即控制住了德文希爾的周圍區域並將他牢牢地保護了起來,甚至除了暮光姐妹之外不允許任何外人和德文希爾過多接觸。
以伯希蒙德、弗朗索瓦、博德里克、卡鬆等親近萊恩的開明貴族派系和聖盃騎士們第一個反應是立即向湖神女巫莫吉安娜請示,接下來應該如何做。
以福德公爵、哈根公爵、休巴爾德公爵、提奧多裡克公爵等保守派騎士貴族們的第一反應則是團結在了勞恩的周圍,等待着結果。
在布列塔尼亞失去了權力金字塔頂端的兩個最高存在之後,騎士王國的三大派系立即浮出了水面。
阿萊兒爲首的木精靈們對此洞若觀火。
毫無疑問,萊恩的嫡系自然是認爲,如果萊恩和蘇莉亞死了,或者長時間回不來了,那麼萊恩的嫡系,這些被萊恩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們第一目標就是直接讓剛剛16歲的德文希爾立即繼位。
伯希蒙德、弗朗索瓦、博德里克、卡鬆等諸位開明貴族和聖盃騎士們則是保持中立,除了弗朗索瓦這個老丈人保持沉默以外,別的公爵們認爲德文希爾年紀太小了,再者騎士王位並非絕對父死子繼,不少公爵有點躍躍欲試。
是的,大家心裡都想當騎士王,原本理查時代,大家都不想當國王是因爲不想接一個爛攤子和燙手山芋,不想接鍋,但是在萊恩勵精圖治十幾年之後,現在如果接受,那可是開局就是滿級號,接手一個無比強盛的王國誰不喜歡?
不過這一派人也很聰明,沒有任何一個人表態,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自告奮勇或是動用小動作索取王位,這羣人全都保持中立證明自己的清白,如果萊恩沒事,那當然最好,如果萊恩真的死了或者回不來了,那再做考慮也不遲。
這一派人還是希望萊恩繼續當騎士王的,但對德文希爾的認可程度就不高了。
最後一派則是將勞恩推了出來,他們認爲勞恩血脈純正、地位很好,是第三元帥、是北方軍團的領袖、也曾經擔任過攝政,是繼承王位的不二人選,同時勞恩的北方騎士貴族色彩和保守派色彩十分濃厚,保守派騎士貴族們認爲王位應當屬於勞恩,而不是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當然這一派人也在等,他們只是暗自聯絡,萊恩在的時候壓得他們服服帖帖,現在暫時不在也是餘威尚在,沒有把握之前,誰也不敢出來。
僅僅三天時間,布列塔尼亞表面上看起來巨浪滔天,可實際上內裡卻風平浪靜,湖中仙女閉關在銀色尖塔城堡之內試圖聯絡萊恩和蘇莉亞,綠騎士、湖神女巫莫吉安娜和數十位湖神先知們就在外面等待。
所有人都在等,都在等萊恩的消息,他們傳奇的太陽王,到底怎麼樣了?到底能不能回來?
更爲微妙的是,在萊恩失蹤之後,木精靈方面也有了一點小小的變化。
阿萊兒王后收兵返回了君王林去了,只是留下了阿拉洛斯和他的灰鷹隊等消息,原本說好的位於盛夏河灘的慶祝儀式取消了,甚至荊棘姐妹半送半趕地將布列塔尼亞人送出了森林,女王的使者態度稍顯冷淡,只是告訴布列塔尼亞人大森林是魔幻之地,人類不可以待太長時間,緊趕慢趕,催促不停。
盟約?不好意思,過期了,結束了。
如果萊恩還在或者回來了,木精靈對這個軍盟還能考慮考慮,萊恩不在了自然免談。
暮光姐妹的阿萊兒軍鋒倒是留在了外面,但這八千木精靈明顯不聽任何人命令,她們自顧自地入住了夏隆森林,還霸佔了安格朗建立的林中小屋和附近的整個溪流峽谷作爲自己的地盤,見安格朗沒說什麼,布列塔尼亞人也只得忍耐。
奈絲特拉和阿洛翰聽從了阿萊兒的吩咐,她們需且僅需聽從萊恩的命令,別的任何人都不用理會,包括德文希爾。
銀色尖頂城堡內,所有人都焦躁不安地坐着,等待着結果。
在連續三天三夜之後,房間終於傳出了聲音,湖中仙女非常疲憊的聲音從裡面傳來:“綠騎士,還有莫吉安娜,你們進來一下。”
“是。”綠騎士和湖神女巫對視一眼,走進了密室之內。
只見湖中仙女雙足離地,懸浮在空中,她刺眼的白金色長髮就如瀑布一樣在空中飄動,讓密室之內被燦爛的明光吞噬,數百個精靈符印和古聖符印構成了法陣。
綠騎士和莫吉安娜進來之後,湖中仙女緩緩落地,女神眼窩深陷,臉色灰白,她顯得很疲憊。
“女士,情況怎麼樣?”莫吉安娜心裡着急,她忍不住直接問道:“萊恩他……”
湖中仙女和綠騎士都看了莫吉安娜一眼,身爲女神的第一神選,莫吉安娜的舉動其實有些僭越了。
但考慮到萊恩也是她的男人和莫吉安娜對萊恩的依戀,湖中仙女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他沒事,只是被困住了。”
“被困住了?”綠騎士周身環繞的綠光籠罩着他,他的聲音虛無縹緲,無比神秘。
“他在混沌領域之中和魔古爾的本源大戰了三天三夜,這是我一直聯絡不到他的原因。”湖中仙女點頭,女神微微鬆了一口氣:“我的聲音就像是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像是在湖水深處的暗流,他一直都沒有聽到,直到剛纔,我才終於聯絡上了他。”
“萊恩……還有蘇莉亞都沒事麼?”莫吉安娜追問了一句。
“萊恩依然在和魔古爾的本源戰鬥,他們就像是光與暗一樣,互相吸收、互相轉化、互相融合,蘇莉亞正在保護萊恩,和無數被吸引來的混沌惡魔作戰。”湖中仙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應該不會有事,魔古爾敗勢已現,蘇莉亞受了傷,但是有那個老頭子的祝福還能堅持,只是他們要找到離開的路……應該需要一段時間,可能幾天,可能幾周,也有可能兩三個月,但應該不會太久,現在亞空間和凡世的壁壘已經非常稀薄了。”
莫吉安娜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湖神女巫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往後一靠,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困了。
“這樣的話,王國幸甚,子民幸甚。”綠騎士淡淡地點頭:“我也能放心離開了。”
“不,亞瑟。”湖中仙女顯得很疲勞,綠騎士趕緊扶她坐在主位上,女神盯着綠騎士,她想了想,突然說道:“在萊恩不在的時候,你來代理國政如何?”
綠騎士的動作頓住,這位半神一瞬間在心裡轉過了無數個念頭。
終焉之時已到,是否意味着,迴歸的時刻也已經到來了?
足足一分鐘的靜默。
“整個王國都會大亂的,女士。”綠騎士搖頭:“現在如果我出現接管一切,那麼這就是人爲強行分裂整個王國,聽從我號令的騎士們不會再聽從萊恩的號令,而且萊恩那套獨特的行政官僚體系都是他的親信,什麼精靈、女巫、烏果爾人充斥其中,萊恩的三支嫡系軍團,老近衛軍、冷溪近衛團和第一近衛槍騎兵團,我指揮得動哪一支?”
湖中仙女稍顯無奈,女神聽懂了綠騎士的意思。
她是希望綠騎士復出執掌王國大權,這樣的話女神就可以通過自己的從神,保證其對王國的強大控制力,綠騎士的威望足夠。
“女士,你要對萊恩麾下的官僚團體有信心,他們或許解決不了什麼大事,但是解決一些日常事務和按部就班地將萊恩的改革推進下去還是沒有問題的。”莫吉安娜自然站在萊恩這邊,湖神女巫也勸道:“沒有重大危機,您讓綠騎士殿下復出,只會加速分裂整個王國。”
自己的這個第一神選越來越不聽話了!湖中仙女惡狠狠地盯了莫吉安娜一眼,女神做出了一個“剪刀”的手勢,莫吉安娜頓時嚇得臉色發白,夾緊了雙腿。
“你也是這麼認爲的麼?亞瑟?”女神將目光轉向了綠騎士。
“是的。”綠騎士點頭:“我會在我認爲需要的時候迴歸,但不是現在,我的女士,我建議,既然勞恩他有長時間作爲攝政管理王國的經驗,不妨就繼續讓他擔任攝政,維持萊恩現有的一整套行政班子,只需要暫代一段時間,等待萊恩回來即可。”
“那麼,就這麼辦吧。”女神最終被說服了。
三分鐘之後,密室大門大開,湖中仙女、綠騎士和湖神女巫一齊邁步走出。
“女士!”
“我的女士!”
“綠騎士殿下!”
“莫吉安娜殿下,有消息了麼?”
“我們的陛下,他怎麼樣了?”
見到三人出來,正在外面等待的所有人皆是立即起身,聚攏上來,距離湖中仙女僅有三步之遠的地方纔停下腳步,衆人亂哄哄地,爭先恐後地問道。
莫吉安娜看到歐若拉居然也到了,盛裝打扮的聖域女巫跟着自己的女兒站在一起,探頭探腦,急着打聽萊恩的消息呢!
湖神女巫頓時臉色一寒,打生打死你不來,打探消息你最快?
好啊!你給我等着,現在萊恩不在了沒人保護你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和你那個女兒!
騎士貴族們亂哄哄地,但大家似乎也意識到這樣不行,他們很快就選出了兩個代表,弗朗索瓦和勞恩被推舉出來,兩位聖域實力的聖盃公爵跪在女神的面前,認真地說道:“女士,請寬恕我們的冒犯,但是陛下情況如何,我們必須要知道!”
“你們的陛下,我的冠軍和我的……和他的王后沒事。”湖中仙女淡淡地說道:“他們只是遇到了一些麻煩,會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不會太久,最多兩三個月。”
衆人聽了之後都鬆了一口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混雜在所有人的心中,弗朗索瓦卻考慮得更多:“女士,現在舊世界情況劇變,野獸人活動頻繁,各種災害無窮無盡,瘟疫肆虐,南方王國斯卡文鼠人到處活動,整個帝國都處於混亂之中,還要北方的混沌大軍已經攻入基斯勒夫,長船艦隊也時常騷擾我北岸。”
“沒錯,我的女士,王國不可一日無主,我們現在懇請女士和莫吉安娜、綠騎士殿下暫時代理國政,直到萊恩陛下和蘇莉亞王后迴歸!”勞恩也擡起頭:“不然,僅僅三天,王國的各項公務和文件已經堆疊起來,這樣下去,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面又要大亂!”
“國家昏亂有忠臣,不容易。”湖中仙女聽了之後緩緩點頭,但女神隨即搖頭:“神的歸神,凡人的歸凡人,這是諸神在創世之後定下來的規矩,我代理國政,不合適。”
“女士!”
“我的女士!”
衆人大驚。
“傳我神諭!”湖中仙女鏗鏘有力的聲音傳遍了銀色尖頂城堡:“即日起,復勞恩-里奧康沃爾爲王國攝政之位,弗朗索瓦兼任宮廷首席大臣,你們兩個領着萊恩留下來的諸位宮廷大臣接管所有國政!暫時使用你們的戒章取代國王和王后戒章,若有緊急大事,由內閣會議決定!議定完畢,即發即辦!”
“女士!組建內閣,批改文書使用攝政戒章,國王缺席的情況下召開內閣會議,這都是非常時期的非常之舉啊!”勞恩在驚恐中趕緊勸道:“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這樣。”
“北方的戰鼓聲已經響起,已經有七八十萬混沌軍隊在永世神選艾查恩的麾下集結了,混沌兵峰已經攻下了普拉格,開春就會繼續南下,帝國那邊希爾凡尼亞公開宣佈脫離帝國統治,現在,還不是非常時期麼?”
“女士,我……”勞恩還待推辭,湖中仙女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勞恩,難道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麼?”
這下衆人全都無話可說了,所有騎士貴族們全部跪下,以勞恩和弗朗索瓦爲首,接受女神的神諭:“謹遵女士神諭!”
“很好,有我在,布列塔尼亞亂不了!”湖中仙女接着示意德文希爾上來。
年輕的男爵被帶到了綠騎士的面前。
“德文希爾,我的孩子,從今天開始,綠騎士殿下就是你的導師,他會教你,如何成爲一個合格的王者。”
“是,莉莉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