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奸奇屮出來的一章
“現在,各位大人,我懇求你們生來的智慧,再容我多言一刻。”
當赤紅的馬格努斯將他的五根手指緊握成了拳頭,敲打在掛滿羽毛和寶石的金色鍊甲上時,他能在自己動盪不安的內心中,清楚地聆聽到最後一絲軟弱的迴音,直到它徹底地消失無形。
原體向帝皇和馬卡多行禮,向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行禮,無論是他最尊重的兄弟,還是那些在內心中被他鄙夷的凡人:他竭盡全力地保持着紳士風度,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誠懇與智慧。
“我願向你們宣誓,懇求你們給予我最後的一次機會:你們不會聽到新的長篇大論,我也無意與在座的任何一位再起爭端,我現在只想向你們闡述真相,告訴在座的各位這個世界的本來樣貌。”
“相信我,各位大人,也請你們在這裡捫心自問:當你們站在這注定將載入史冊的一幕裡,準備用你們神聖的投票與權力,決定銀河境內無以計數的靈能者,以及數以百萬計的文明世界的命運時,你們至少應該公平地聆聽來自於辯論雙方各自的話語。”
“不爲別的,只爲你們能夠儘可能多地還原事情的真相,在不受矇蔽或者他人誤導的情況下,行使你們的權力:在座的各位都是承蒙帝皇的器重與關照,與他共同治理整個人類帝國的精英,你們有權力在知曉一切真相後,再做行動。”
“而這,也是你們的義務。”
一言落罷,馬格努斯再次深深地彎下了腰,向着數百名懵懂的凡人表達他的敬意:普羅斯佩羅的領主已經很久,或者說他從未如此地卑躬屈膝過,可現在,原體必須用這種最原始的手段,打動他面前數百顆冰冷的貪婪心臟。
一切還算順利:至少大部分聽衆有了興趣,願意繼續聽下去。
馬格努斯無聲地鬆了口氣:他別無選擇了。
在普羅斯佩羅之王深深低下的眉眼間,片刻的恥辱感令半神的面容扭曲了:他能感受到卑劣的兄弟正向他發出無聲的嘲笑,以及阿里曼在他背後關切的眼神。
真是稀奇:因爲後者比前者更能讓馬格努斯覺得自己的內心受到了傷害,原體只能慶幸,在他意識到這裡會發生什麼後,便動用了所有的權威,命令每一名千子戰士都留在軍團的營地裡。
他的子嗣們不能,也不應該在這裡和他一同承受恥辱,這是一名父親應盡的責任:而阿里曼卻是另外一種情況,雖然他依舊將馬格努斯視爲自己的父親,但原體知道他沒有權力在已經獨立的孩子面前揮舞父權的大棒。
阿里曼不僅是他的孩子,更是他在求知路上的夥伴,是與他平起平坐的盟友和助力:他必須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承認與尊重阿里曼的獨立思考,還有他自願地來幫助千子軍團的選擇。
至少在他冷靜的時候,原體能夠做出這種正確的判斷。
而且他也需要這股助力。
馬格努斯直起腰來,用帶着淡然的笑意迴應死亡之主的凝視,莫塔裡安的視線如剃刀般猙獰,先前在烏蘭諾上的兄弟情誼已經被他親手撕地粉碎了:不,那一切肯定都是他的僞裝,現在的莫塔裡安纔是他內心中的真面目。
他一直都如此的醜惡。
馬格努斯厭惡地皺起了眉。
他必須承認,莫塔裡安的冷笑讓他產生了不安的感覺:如果說在剛剛抵達尼凱亞的時候,馬格努斯就如他在阿蒙前表現出來的那般自信滿滿;而當基裡曼與阿里曼在場上替他廝殺的時候,原體的內心也不過是有片刻的動搖過。
那麼現在,當他在腦子將所有的事情過了一遍,當莫塔裡安在陰影中洋洋得意地把自己的所有謀劃全盤托出後:面對着無悲無喜的人類之帝皇,還有與之前相比,顯得肅殺且寂寥的尼凱亞殿堂,馬格努斯終究感受到了恐懼。
久違的恐懼。
他可能會輸:原體第一次認真的思考着相關的可能性。
但是:那又怎樣呢?
無論他怎麼想,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最後一次虛與委蛇的可能性,也伴隨着莫塔裡安那番惡毒的宣言一併消失:他的獵巫人兄弟想讓他死,他們之間不會有達成和平的未來。
真是可笑,所有人居然都被莫塔裡安給愚弄了:尼凱亞根本不會是一場公平的辯論,這座佇立於火山中的奇蹟建築只是用來將馬格努斯公開處刑的角鬥場,他們就像古羅馬的那些暴民一樣,在將偉大的賢者處死之前,還要看着他與兇猛的野獸搏鬥,用淚水與鮮血來滿足他們狂野的慾望。
而巴巴魯斯的死亡之主,就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他也將會成爲第一個倒轉拇指的人物:馬格努斯只覺得,自己已經成爲了那些偉大悲劇中的角鬥士,無論他多麼英勇地戰鬥,無論他的技巧是否得到觀衆們的歡呼和掌聲,真正能夠決定他命運的,也只有貴賓席上那根大拇指的上下翻轉。
向上便是生,向下便是死。
所謂的公平對決和真理取勝根本就不存在,一切結果只取決於那雙尊貴的眼睛,而莫塔裡安的惡毒已經腐蝕了它:即便用盡全力握緊了拳頭,但馬格努斯的手指依舊在不自覺地顫抖着。
他利用了魯斯的愚蠢,他割裂了摩根、聖吉列斯與察合臺可汗對他的援助,他用最卑鄙的手段蠱惑了帝皇的視野與裁決,想要將尼凱亞會議打造成馬格努斯、千子軍團和所有靈能者的墳墓:而這可鄙的計劃馬上就要成功了。
該!死!的!
下一刻,馬格努斯的嘴脣也開始了顫抖。
一種新奇的,詭異的,無法用任何具體的語言來形容的嶄新情感如同泄閘的洪水般,眨眼間便將原體的大腦衝的一片空白,原本那座精妙絕倫,用無數的信念和修辭手法搭建起來的宮殿,現如今只剩下了一片荒蕪的廢墟,遊走着馬格努斯無法控制的貪食野獸。
他的內心世界從未像現在這般荒蕪與動盪過,他的靈魂也從未感受過像現在這般冰冷的處境:他的敵人如此之多,如此卑鄙;他的盟友星散各處,無法指望;他所有的力量都只爲了應對一場高尚且公平的正面對決,而不是在一場陰謀中保護自己的一切。
他從未如此的虛弱:他也從未如此地相信,自己居然會輸。
他會輸……他很有可能會輸……
不:他肯定會輸的。
他會淒涼地倒下,他的失敗會是又一場載入史冊的悲劇:是被迫飲下毒酒的蘇格拉底,是被羅馬人砍下頭顱的阿基米德,是被在綁在火刑架上的哥白尼,是因爲一條微不足道的小問題,而被迫結束了自己生命的麥席森—圖靈。
也許在數千年後,未來的智者們也會傳唱馬格努斯的悲歌:歌頌他的探索與進取精神,讚歎他對全人類的未來的展望,爲了他的勝利和榮耀而歡呼,爲了他的落敗和死亡而垂淚,更會將他與傳說中的亞歷山大大帝、普希金或者拉馬努金同列,感慨若非是英年早逝,他們本可以譜寫下多麼輝煌的傳說,重塑所謂天才的標準。
一想到這裡,原體的嘴脣便顫抖地更厲害了,但這一次並不是因爲憤怒或者恐懼,而是因爲一種無以言明的激動:一想到他的青史留名會讓後世的多少真理追尋者們潸然淚下,馬格努斯的心臟便被一種奇怪的滿足感填滿了,在他精神世界的一個角落裡,有個聲音彷彿催促着他早日赴死。
別浪費了這個機會,它說。
當然,馬格努斯知道這個聲音其實並不理智,而且與精神世界中的其他同類相比,它現在的腔調實在是太過微弱了:伴隨着原體再度踏上這座決鬥場,至少有二十種想法正在他的腦海中生根發芽,如蝗蟲般嘶鳴着自己的企劃,連帶着馬格努斯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他的嘴脣因爲對於殉道者之死的滿足而戰慄,他的眼角卻爲恐懼而積蓄的淚水,他的鼻息因爲眼下的絕望而忘記了運作,但他的頭顱卻有自信與自己的能力,爲了一次偉大的扭轉幹坤,將每一縷赤紅的髮絲都擦拭的鋥亮。
他在害怕,他在絕望,他在不可明說的顫抖中自我感動,他在因爲能夠永遠地佔據史詩中的一角而喜悅到幾乎落淚,他陶醉於渴望在這裡就此毀滅的衝動,但他又堅信着自己一定有能力翻盤:他的面容因爲內心的複雜而崩裂,他的手指因爲肌肉的紊亂而虛弱。
他竭盡了全力,纔沒有當場就癱軟在地面上,但他又相信自己的內心從未如此堅定。
多麼矛盾啊,多麼可悲啊。
馬格努斯在心裡笑了出來。
幾個小時前,他有多麼堅信自己一定會獲得勝利,那現在他對失敗就有多麼的悲觀:從勝券在握到如喪考妣間沒有任何的停頓,等他發現無法勝利後,原體的心臟就墮入了自暴自棄的深淵。
馬格努斯露出了笑容,他將虛弱的手指按在胸膛的位置,呼喚他內心中最後的堅強:原體發現現在的自己是如此的冷靜,他不確定是他真的如此冷靜,還是他早就已經陷入了頹廢后的癲狂?
誰知道呢:這並不影響他即將將震驚四座。
感受到那顆除了他之外,無人能夠看到的金色太陽,正在他的胸膛中靜靜的沉睡着,散發着如沐神恩的光輝,馬格努斯的笑容終於有了一絲溫度:他感受到了太陽對他的鼓勵,他感受到了胸膛中的太陽正在緩緩的甦醒。
他的絕望喚醒了它,他對犧牲的衝動令它歡欣鼓舞。
去做吧。
太陽在跟他說話:真實到不像是臆想出來的幻想。
但原體不在乎這個,儘管他內心中依舊紛亂如麻,各種絕望的情緒沒有爭吵出一個結果來,但只是在一個最簡單的鼓勵下,之前還畏頭畏尾的馬格努斯,下一秒便重新開始了他的雄心萬丈。
無論如何,他都將名留青史。
這就足夠了。
原體擡起了頭,直視他在銀河中最愛的人。
看着他,看着所有人,自信與微笑在他的面容上流淌着。
“久等了,各位。”
馬格努斯微微鞠躬,緊握在胸前的拳頭化成了利爪,一邊漫不經心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臟,一邊擡頭朗讀着他的宣言:數百雙瞳孔因爲他的行爲而驚訝,這反而助長了原體在心中的得意。
與之相比:胸膛處的流血和疼痛簡直微不足道。
亞空間中的神聖力量從未像現在這般匯聚在他的身旁。
他的聲音變得更嘹亮了。
“我想告訴你們,也許之前的爭論讓你們看到了衝突,也許你們的內心正被錯誤的思想所波及,也許某些卑鄙小人的造謠中傷讓我純潔的宣言遭受了損失。”
“但我保證:我的決心從沒有這麼堅定過。”
“現在,請你們將俗世間與過去的煩惱拋在一邊,將目光集中在我的方向:在下一秒,世界將會被重組,真理將會被闡述,而我,將向你們展示真正的……”
“未來。”
話音落地,頭顱揚起。
在無言的沉默中,一輪冰冷的金色太陽,終於在尼凱亞漆黑色的蒼穹下,終於在整個人類帝國真正的統治階層的眼前,終於在它命中註定的子民們的心中,傲慢的揭下了自己的帷幕。
緩緩升起。
“現在,各位。”
“歡迎來到嶄新的世界。”
當亮白的火光將每一名旁觀者的臉龐照得通紅時,唯有馬格努斯宛如殉道者般的腔調,成爲了此方天地中唯一的聲音,成爲了第一個恭迎太陽的子民。
“很好,各位。”
“我想現如今,你們的胸膛中也許只有一句話了吧?”
“告訴我:你們想說什麼?”
——————
“天吶!”
荷魯斯呆愣在了原地:在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前,一句由衷的讚歎已經從他嘴中飄出,拍打在身旁之人的面頰上,也照應在牧狼神的瞳孔裡。
但荷魯斯毫無反應,他的身體正不自覺地前傾着,像是隻正在眺望遠方的狐獴,震驚的面容讓嘴角不自覺地拉大了,粗重的呼吸化作了濃厚的熱風,緊握住黑曜石欄杆的雙手一個沒注意,堅固的欄杆就像是融化的蠟燭般斷裂,三三兩兩地砸在了靴子上。
但即便如此,依舊沒有喚醒荷魯斯沉溺的雙眼,他死死的盯住他的馬格努斯兄弟,或者說,是盯住的普羅斯佩羅人掌中的太陽:那純潔無暇的黃金火輪,那冰冷無情的亞空間烈日,那足以讓他心中最牢固的護城河都爲之融化的,銀河中唯一無上的存在。
儘管他從不記得他曾在哪裡目睹過這輪太陽的光輝,儘管馬格努斯尚且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包括荷魯斯在內,在場的所有人在看到太陽的第一眼,就已經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一定是帝皇的象徵。
那就是帝皇:毫無疑問。
就連掌印者的沉默,都無情的承認了這個事實。
“父親……”
荷魯斯的嘴脣蠕動着,卻只能吐出這最簡單的詞彙,他的頭顱和視線正茫然的伴隨着太陽的自然運行而轉動,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想些什麼:是該爲了這美麗的力量而流淚?還是該羨慕馬格努斯竟有如此的運氣,能夠擁有帝皇親自賜下的瑰寶?
荷魯斯分不清,但有一件事情他是能夠確定的:當他看到這輪閃耀的太陽的時候,他的內心便被種下了兩顆種子,一顆是在爲了能目睹到這一切而流淚,而另一個顆是爲這虛幻的光彩內部所蘊含的無垠力量而顫抖。
這就是靈能:這冰冷的太陽無疑是一顆純粹的靈能產物。
天吶……
如此強大,如此完美,如此符合他的價值觀和審美觀:這不就是他心心念唸的靈能力量嗎?這不就是與他最契合的存在嗎?還有誰比帝皇欽定的戰帥更配得上一輪象徵着帝皇本人的太陽?
還有誰比他荷魯斯……
“別想了,兄弟。”
冷峻的話語如刀,無情的劈開了太陽灑下的光輝:一隻被鋼鐵所覆蓋的大手,伴隨着察合臺可汗的厲喝聲,用力地拍打在了牧狼神的肩膀上,一下子便將荷魯斯從虛妄的美夢中拖了出來。
“察合臺?”
牧狼神還有些呆愣,但可汗的另一隻手隨即襲來,蠻橫的拍打在了荷魯斯的另一個肩膀上,隨後兩隻胳臂稍一用力,強迫着荷魯斯與他的兄弟對視。
“看着我,荷魯斯。”
察合臺可汗咬緊了牙關,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滲透着力量,讓他的面容顯得猙獰:不知道是不是荷魯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察合臺可汗的眉眼中透露着一股悔恨,在草原漢子內心裡,似乎正因爲什麼事情而斥責着自己的魯莽。
他在爲什麼而自責?
荷魯斯不明白,但察合臺可汗的話語卻沒有停下。
“聽我說。”
可汗緊盯着他。
“那不是你能觸及的力量,忘掉那個太陽,荷魯斯,你可以看着馬格努斯擺弄它,但那東西絕對不是你應該擁有的東西:這和身份或者資格什麼的無關,那種靈能力量對於我們來說實在太危險了,對,哪怕是對我來說!”
“可……可那是父親……”
“那是帝皇的力量:即便真的是帝皇的力量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察合臺可汗竟然肉眼可見地遲鈍了一下,略加思考,才提出了令荷魯斯震撼的質疑:他的兄弟怎麼可以懷疑這輪神聖的太陽竟然不是人類之主偉大力量的體現呢?他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呢?
那明明就是帝皇的氣息……
“聽着,荷魯斯,牧狼神!”
可汗此時的語氣之兇惡,讓荷魯斯遲遲不敢開口發問,喬戈里斯人是如此焦急,就像是懵懂的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下了什麼錯誤,正在竭盡全力的想要制止這個錯誤所導致的惡果流淌出來。
“你見過帝皇的力量,你和他並肩作戰了整整三十年,你知道他在使用靈能的時候,所動用的是多麼強大的意志和精神力:即便那太陽真的是帝皇的顯現:你又有什麼信心能夠和我們的父親駕馭同一等級的力量?”
“你是他最愛的兒子!但你不是和他平級複製體!”
“可是馬格努斯都能……”
荷魯斯張開了嘴,他甚至忘記了要壓抑自己的聲調,尖叫着反駁着察合臺可汗的話語,幸好旁邊也沒人在乎他們的爭吵。
牧狼神不得不這麼做,他從來沒有嫉妒過馬格努斯,也從來不會埋怨自己沒有掌握任何一個兄弟所擅長的力量:但這次不一樣,無論馬格努斯在過去的時間裡揮霍過多麼龐大的靈動力量,荷魯斯也從來沒有羨慕過他的天賦。
直到普羅斯佩羅人掏出了這象徵着帝皇的靈能造物。
在這一刻,別說是荷魯斯自己了,就連站在他身旁的察合臺可汗還都意識到了大事不妙:如果說實在有一個領域,是荷魯斯無論如何都無法割捨的,那一定就是與帝皇有關的領域。
無論是帝皇的關注,帝皇的愛還是帝皇的力量,牧狼神都絕不願意在這些問題上輸給其他人:哪怕是輸給他的兄弟。
尤其是輸給他的兄弟。
不……他不能輸。
荷魯斯深吸了一口氣,他內心中的想法愈加堅定了,比可汗緊握住他肩膀的手還要堅定:當兩人彼此對視的時候,喬戈里斯人也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他和荷魯斯的瞳孔在沉默中互相眺望着,雙方都沒有接着說話,因爲雙方都已經讀懂對方的內心所想。
很顯然,可汗看起來還想再勸勸荷魯斯,但事發實在是太過於突然了,就算是他也無法再多說些什麼了:沉默了半響後,可汗極不甘心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臂,他繼續粗魯地喘息着,與牧狼神對視,不自覺的點了點頭,重複了一句。
“記住我的話,兄弟。”
“別去追尋那種力量。”
別讓我真的犯錯了。
最後一句話被埋在了心底,所以荷魯斯沒有聽見。
可汗也不在乎,他沉默的將目光放在了他處,暫時的放棄了繼續勸誡他的兄弟:雄鷹和牧狼神已經整整相處一百年了,他們像是瞭解自己般瞭解彼此,察合臺可汗非常清楚,此時此刻,他哪怕勸誡再多也只是徒勞無功。
或者說,當馬格努斯掏出了那顆明眼如都能看出來與帝皇擁有着密切關係的太陽時,一切就已經變得失控了:倘若帝皇不親口否認這是他的力量,荷魯斯一定會用盡手段的去追求它的。
尤其是當察合臺可汗剛剛還激發了牧狼神追求靈能的念頭。
媽的……
可汗在內心中吐着髒污:他的確已經開始後悔了。
那條九頭蛇,他不會是早就預見到了這個事情吧?
不對。
可汗隨即否決了自己。
阿爾法瑞斯沒這個能力,他的靈能也沒有這麼強:即使有人能夠預見到馬格努斯的太陽,那也一定是帝皇和馬卡多……還有摩根。
摩根!
察合臺可汗擡起了頭。
對!摩根:她在做什麼?
想到這裡,喬戈里斯的雄鷹便開始了極目遠眺,整個尼凱亞的羣魔亂被他盡納入眼底:他看到了數百名達官顯貴或是震驚的搖晃着自己的身軀,或者在惶惶不安中陷入了竊竊私語的狂潮,他們中最機靈的人已經收回了視線,比較着那輪太陽所代表的含義,在沉默將目光投向了人類之主。
而帝皇保持着沉默。
但此時此刻,這沉默反而助長了觀衆席上的不安。
而最不安的那一批人,毫無疑問便是各個原體了。
察合臺可汗看到了狼王如喪考妣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也看到了莫塔裡安滿面的不可思議和隨之而來的暴怒,一拳將面前的欄杆砸成了碎屑,他意識到聖吉列斯正皺起眉頭,似乎想將自己隱藏在衆人的身後,也發現就連多恩的面容也久違的狐疑了起來,堅強的身軀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在驚訝,所有人也都在動搖:對於他們來說,馬格努斯從胸膛中掏出來的太陽,比一整場啓示錄戰爭更讓人震撼,也許在座不少人在此之前的價值觀和世界觀都在這一刻化作了飛灰,留給他們的只有如無頭蒼蠅般的慌亂。
但在所有的慌亂中,蜘蛛女皇絕對是最鎮定的一個。
她一定早就意識到馬格努斯到底帶來了什麼東西:在看到摩根的第一眼起,察合臺可汗就無比確信這件事情,因爲阿瓦隆之主的臉上不僅沒有絲毫的慌亂,在此之後的動作更是如行雲流水般。
只見摩根擡起頭來,僅僅是瞥了眼馬格努斯的動作,便隨即開始了自己的行動:從她的口中發出短促的呼喚,胳膊張開,五指往幾個方向隨意的抓了抓,便將她身邊的那一圈兄弟,基裡曼、康拉德還有科拉克斯攏到自己身邊,像母鹿庇護小鹿般訓誡着他們。
乍一看,這幾個原體似乎是摩根爲自己豎起的盾牌,但若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精通靈能的蜘蛛女皇也許只是在這種突發的場合中,將她最親近的幾位血親們籠罩在自己的保護範圍內。
而摩根所面對的唯一一個阻撓便是最遠方的莊森:卡利班人正皺着眉頭,死死的盯住了馬格努斯掌中的太陽,在他的內心中,毫無疑問正在思考着與之相關的,名爲忠誠的無數問題,顯然沒時間搭理摩根發出的呼喚。
而對此,蜘蛛女皇的迴應遠比可汗想象的要暴躁的多:只見摩根拉起了袖口,露出半截胳膊,最後盡全力的向莊森伸去,先是拉住卡利班人的耳垂,隨後又摸到了他的肩膀,也許是因爲這兩個着力點都無法讓人滿意,又拉扯一會,摩根成功拽住了莊森後腦的長髮。
隨後,便是蜘蛛女皇猙獰的用力和卡利班雄獅臉上頗爲罕見的呲牙咧嘴:阿瓦隆之主迸發出了察合臺可汗難以想象的力量,僅憑着滿臉通紅的蠻力,便強行將莊森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卡利班人則是在摩根的拉扯下跌跌撞撞,一路被拖着至少五六米的。
“……”
但這一切顯然無法讓莊森屈服於摩根的淫威:他皺起眉頭,似乎是在向蜘蛛女皇抗議,但這一舉動迅速引來了摩根的怒火,只見蜘蛛女皇一手掐着腰,一手伸出了一根手指,面露兇惡的指着卡利班人的鼻子,遠隔着上百米的距離,察合臺可汗依舊能夠感受到阿瓦隆之主心中那沸騰的怒火。
他們就這麼對立着,在互相的咒罵與指責中,完成了各自接下來的合作,摩根伸出手來,打理了一下莊森被她扯爛的披風,而雄獅則是滿面陰沉的嘟囔着,乖乖的走到了蜘蛛女皇指定的位置:他的身旁是三個面含微笑的兄弟,顯然對於這些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就連基裡曼都笑了起來,彷彿忘記了場上的異樣。
彷彿這一切已是尋常。
“……”
“嘶……”
可汗深吸了一口氣。
他突然覺得:爲了自己的價值觀和世界觀,以及三觀着想。
他還是多看看馬格努斯掏出來的太陽吧。
至少:這還比較像現實宇宙裡能出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