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魯斯與多恩已經抵達。”
“他們各自統轄的軍團此時正在我們頭頂的近地軌道上,等待着在世界的另一面爲他們安排好暫時的棲身之所:這些戰士無所事事、百無聊賴,光是把他們全部運送下來就需要幾天的時間。”
“也許他們願意聊些什麼?”
“這的確是採訪的好機會,但在他們中,並沒有值得我們兩個專門跑一趟的大人物:真正的明星此時正雲集在原體的身邊,就在那座幾百米高的閱兵塔樓上,接近那裡所需要的權限高的嚇人。”
“您也不行麼?琪樂女士?”
梅薩蒂放下手中的紙筆,從袍衫的內襯裡取出來了一小瓶乳白色的防曬霜,如同撫摸嬰兒般控制着指尖的力度,才擠出一小抹便心疼地將其收了起來:天可憐見,自打她成爲一名記敘者之後,發現這些在泰拉上遍地都是的精華,於大遠征中竟是如此稀缺。
她手中的乳霜不過是神聖泰拉的記述者學院中,再普通不過的日常補給品,大部分的學員甚至懶得去領取自己的那一份:但當梅薩蒂來到虛空時,發現成百上千個世界上的居民根本就連護膚品這一概念都不曾瞭解過。
年輕的記述者曾專門走訪過幾個農業世界和蠻荒世界,這些星球以爲人類帝國境內最受歡迎的幾種奢侈品提供原料而著稱,但在他們的土地上,赤貧與壓迫的氣息卻讓梅薩蒂喘不過氣來:她羞愧的戒掉了對於許多奢侈品的追求,甚至與整個記述者的團隊,都變得若即若離了起來,反而加入到了琪樂女士形單影隻的隊伍中。
她們結成了一支小隊,親密無間的相處了幾年,正因如此,梅薩蒂才知道了圍繞在琪樂身旁的一些小秘密:這位知名的美人曾在記述者們的艦隊離開泰拉前,消失過幾個月的時間,沒人知道她在此期間到底去了哪裡。
他們只知道,原本性格有些火辣的琪樂再次出現後,竟也變得神秘與孤僻了起來,思維與話語開始神神叨叨,與此同時,她的權限也莫名高的可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琪樂可以自由進出那些凡人遠不能及的地方。
梅薩蒂知道其中的真相:在某次高規格的採訪中,梅薩迪親眼看到了琪樂女士從她的胸口處,掏出了一張金屬製作的銀牌,隨意支開禁軍下屬的路西法黑衛:銀牌上的字符明晃晃的,絕對不會認錯,正是掌印者馬卡多的名諱。
琪樂沒有隱瞞這一點。
“原體們所在的塔樓只允許三種人進出:禁軍,他們的僕從或者得到了掌印者允許的人物,我的確符合第三個條件,但我們的今天的任務不是具體地採訪某人,在這裡等待就可以了,梅薩蒂,今天的好戲纔剛剛開幕呢。”
“它會讓你激動到顫抖的。”
“希望是顫抖:而不是融化。”
梅薩蒂笑了一下,將手中的護膚霜抹勻,塗在了自己的面頰與光潔的額頭上,雖然她黝黑的皮膚看起來其實不需要這些東西,但身爲帝國的記述者,保持儀態和容貌是他們所有人的基本功。
(在小說裡面,梅薩蒂的形象是一位黑色皮膚,沒有頭髮,眉毛以上幾乎和眉毛以下同樣長的迷人女性:反正我無法想象這個組合怎麼搭配才能搭配出迷人的感覺)
他們二人此時正位於一座塔頂的小庭院上,這裡距離星港和主幹道都不算遙遠,可以適時的捕捉到每一位抵達的貴賓:除了烏蘭諾的太陽着實有些燒人之外,梅薩蒂挑不出更多的毛病:畢竟是琪樂動用權限才能拿下的地方。
雖然依舊有點遺憾不能拿下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單專人採訪,但梅薩蒂對於眼下的其他情況還是頗爲滿意的:她們獨享一處無人打擾的角落,品評着如神明一般可望不可及的帝皇子嗣們,在閒暇時還能八卦一下自己的同僚,交換一下彼此之間的情報,爲以後的工作和生活做好完全的準備。
度過一個諸如此類的下午簡直是一種享受。
只可惜的是,像這樣的下午已經不剩多少了。
“你真的想好了嗎,女士,去往破曉者而不是影月蒼狼?”
在等待侍者們爲她們端上涼茶和點心的時候,梅薩蒂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這個問題已經在她的內心中困擾很久了,她不明白,原本打算一同前往影月蒼狼軍團,記敘牧狼神的傳奇偉業的衆人,怎麼都陸陸續續有了新的目標。
“您是這樣,卡羅琳女士也是這樣:她也許選擇了破曉者。”
“我們兩個可不一樣。”
琪樂無悲無喜,尋常的名字已經勾不起她臉上的表情了。
“再說了,沒了我們幾個,你在影月蒼狼艦隊中也不會缺少陪伴和朋友的,梅薩蒂,至少辛德曼選擇了留在牧狼神的身旁,還有誰比他更能代表記述者嗎?他可是我們這個團隊的創始人。”
“我知道。”
梅薩蒂搖了搖頭。
“當然不會缺少,掌印者至少從泰拉上挑選了四百三十多萬像我們這樣的記述者,均勻的分散到各個遠征艦隊中:人類帝國投入到大遠征的主力艦隊,總數不過才四千六百餘,而那六萬多支擔任輔助或者協防工作的分艦隊,也沒必要讓我們過去。”
“我更好奇的是:爲什麼你最終選擇的是遠東邊疆?”
“你的理由會和卡羅琳女士的理由一樣嗎?”
“不會的。”
琪樂稍稍擡頭:在荷魯斯與多恩抵達兩個小時後,似乎又有幾位原體的艦隊正在靠近,她親眼目睹到了復仇之魂號與永恆遠征號從近地軌道上脫離的瞬間,就像深海中的巨獸踏破波浪。
想忽略這樣兩艘宏偉的鉅艦是不可能的,復仇之魂號甚至已經成爲了整個大遠征的象徵,人們雖然也在歌頌帝皇夢幻號的傳奇,但親眼目睹的人終究是少數,反而是影月蒼的故事更具有廣泛性。
在其姊妹的身旁,第七軍團的永恆遠征號不禁稍顯暗淡,但其卻勝在實用:多恩在自己的旗艦上安裝了額外的艦船停靠設施以及飛行甲板,將每一寸空間都擠出來用作士兵的宿舍,永恆遠征號能夠容納比尋常的戰艦多出兩倍的阿斯塔特戰士,似乎只需要它與山陣號一同出動,就可以承載下因維特之主他的整個軍團。
“令人難忘,不是麼?”
梅薩蒂輕聲地感慨着。
“他們都說復仇之魂號是所有榮光女王中最大的……”
“那是胡說。”
琪樂女士輕佻的打斷了梅薩蒂的感慨與頂禮膜拜。
“說出這句話的人,肯定沒有見過榮光女王中那些真正的傳奇:不屈真理號,馬庫拉格之耀號,還有北極星號,哦,最後一艘現在被稱爲曙光女神號,這三艘戰艦纔是最大名號的角逐者。”
“尤其是不屈真理號,還有曙光女神號,它們的建成時間甚至遠早於大遠征的開端,帝皇和掌印者親自監督了這兩艘鉅艦的修築,動用了泰拉而非火星的科技:不屈真理號是如此的神秘,但曙光女神號的名聲卻是所有人都知曉。”
“我也一樣。”
梅薩蒂連忙點頭,表明自己絕非孤陋寡聞之輩。
“所有人知道,曙光女神號乘載了一座虛空中的都市,真正意義上的都市:就連人類之主的帝皇幻夢號都做不到這一點,因爲其上缺少最重要的居民,但倘若將其單獨作爲一艘戰艦來說的話,曙光女神號終歸是有點……不務正業?”
“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我可沒這麼說。”
兩位女士輕笑着,直到侍者在端上茶點後告退。
“所以,這就是你選擇的遠東邊疆的原因嗎,琪樂女士:就像卡羅琳拒絕了帝皇之子的邀請,同樣選擇了破曉者軍團?這件事情在記述者團隊中可是鬧出了風波,就連掌印者都聽聞了。”
“我對此毫不意外。”
琪樂偏過了頭,她的目光捕捉到了蒼穹之上的瑰麗華美。
誰能想到第三軍團居然會這麼早地趕到烏蘭諾。
“畢竟卡羅琳女士可是整個神聖泰拉最著名的作曲家,被帝皇和馬卡多親口誇耀過的天才,她會成爲記述者並非是因爲任務,而是單純的因爲在整個神聖泰拉已經沒有能夠給她帶來挑戰性的東西了:藝術的飢渴需要新的靈感。”
“我還知道,早在十年前,福格瑞姆就已經聽說過了卡羅琳女士在神聖泰拉上的名聲,他親自邀請這位作曲家前往他的旗艦:卡羅琳最開始的確渴望前往帝皇之傲號,她甚至在與我的閒談中,詳細的規劃瞭如何利用帝皇之傲號的太陽城區域去進行她的演出。”
“但轉折點源自於卡羅琳與幾名阿瓦隆人的談話:這些來自於東方的藝術家搭乘着商船隊,穿過整個銀河來到神聖泰拉,進行他們渴望的藝術交流工作,卡羅琳被這種勇氣和旅程深深的吸引了,她開始收集有關於遠東邊疆的訊息,並在不久前改變了她的目的地。”
“你還記得她是用什麼話語婉拒了帝皇之傲號的邀請嗎?”
“我當然記得。”
琪樂點了點頭。
“沒人會忘記她的話。”
琪樂清了清嗓子,面露鄭重地重複了一遍。
“我將要擁抱的是一座嶄新的國度,而非一艘堆砌的艦船。”
“你真應該看看當時那幾個帝皇之子臉上的表情。”
“據說鳳凰爲此而悲傷?”
“沒錯:尤其是當卡羅琳拿他與他的姐妹相比的時候。”
“而且:他還沒比贏。”
“你知道嗎?就在卡羅琳拒絕帝皇之傲號的幾天後,福格瑞姆留任其家鄉切莫斯的總督,便與其周圍的數十個世界聯合了起來,並邀請大漩渦中的更多區域,加入到他們的【鳳凰王庭】中:原體親自迴應了這件事情,他宣稱要以自己的母星切莫斯爲中的,塑造一個名震銀河的【完美國度】。”
“你覺得是卡羅琳的事件讓福格瑞姆受到了刺激?”
“沒怎麼誇張:但他的確在素來引以爲傲的方面輸給了摩根。”
“而且輸得有理有據。”
琪樂緩慢的搖頭:她說的正是所有記述者心照不宣的事實。
“作爲藝術創作者,卡羅琳的最終選擇無可指摘:破曉者的基因原體可是在原本荒蕪的遠東邊疆,建立了一座嶄新的國度,那是與泰拉截然相反的一方新天地,有哪位創作者能拒絕這樣的靈感來源?即使排除掉整個阿瓦隆,單單是摩根所擁有的曙光女神號,本身就是一座擁有着自己靈魂的偉大城市,創作的靈感在那裡俯仰皆是。”
“與之相比,帝皇之傲號雖然在華美瑰麗方面更勝一籌,但它實行的仍是泰拉上的那老一套,是在模仿卡羅琳和我們早就看厭了的陳詞濫調:無論是堆砌作品,還是培養天才,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都毫無新意可言,更別說靈感了。”
“所以,卡羅琳選擇了一條完全未知的道路,並且拋棄了登上帝皇之傲號的機會:反正我是完全能夠理解她的選擇的,帝皇之子也沒有因此而生氣,不是麼?”
“我也一樣:就是不知道福格瑞姆閣下到底能不能理解?”
“我覺得很難。”
琪樂女士眯起了眼睛。
“倘若是別的事情,鳳凰大君也許還會保持他的氣度。”
“但在這件事上,他在自己最驕傲的方面被摩根比了下去,被他的另一位血親比了下去:這對福格瑞姆來說是最難受的一點,他雖然不會因此而心生怨悶,但是那句【完美國度】怎麼聽,都有點兒知恥而後勇的感覺。”
“而且太過了。”
“在大漩渦那種匪患遍地的貧窮地方打造一個完美國度,他也真敢想啊:天知道這場偉大社會實驗會締造出什麼樣的效果,不過大漩渦區域剩下的三個原體王國,似乎也都在進行相同的實驗。”
“也許這就是基因原體吧。”
琪樂女士話語中的不屑一顧讓梅薩蒂頭皮發麻,幸好星港方向的躁動拯救了她,只見四艘龐大的陰影相繼駛來,無數的人羣在主幹道的左右來回奔跑:一切就說明將有新一批的貴賓抵達。
“一口氣來四個麼?”
琪樂舉起了望遠鏡,只見四面旗幟在星港處升起,而這一批來者顯然之前的不如荷魯斯和多恩那般的好脾氣:幾名墨綠色塗裝的阿斯塔特戰士不由分說的驅趕走了聚上去的人羣,清理出新的道路。
“那些人是誰?”
“我認識他:應該是第十四軍團的一連長提豐。”
“來的是死亡守衛麼?”
“沒錯:死亡守衛、懷言者、白色傷疤和帝皇之子。”
“天吶:這四個能湊在一起?”
“不僅如此:看樣子他們的基因原體正在交流着什麼呢。”
“話說回來,梅薩蒂。”
琪樂放下了望遠鏡,她對着遠方的一副旗幟皺眉。
“懷言者軍團最近是不是經常傳出一些不太好的流言?”
“可不止【不太好】:我們的不少記述者同僚,都抗拒前往懷言者軍團赴任,尤其是那些消息最爲靈通的傢伙,他們說現在的第十七軍團已經有點……呃……”
“不太正常?”
“怎麼說?”
“你知道懷言者軍團最近流行開的新戰吼是什麼嗎?”
“是什麼?”
“以神皇的名義。”
梅薩蒂吸了口氣。
“邁向絕對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