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是的:等。】
面對着塔拉辛的疑惑,摩根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無論是對你來說,還是對我來說,現在要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時間帶給我們答案,等待幾小時甚至幾分鐘後的結果:我想,你應該有這一點點的耐心吧?】
“當然:畢竟我可不需要在乎人生苦短的問題。”
“我的人生並不苦短,但我依舊喜愛及時行樂。”
這個略微有些地獄笑話式的回答從一位太空死靈的口中說出,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了:在塔拉辛的喉部發聲部件中,閃爍着黯淡的幽綠色光芒,極力地爲它的主人模仿着那些具有生命力的笑音,在走廊間不斷地迴盪着。
但在基因原體看來,這多少有些不倫不類:儘管經歷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沉澱與共事後,摩根已經不會像最開始那樣,對待所有的異形生命都保持着幾乎無法遮掩的沸騰殺意了,可即便如此,她依舊不會對除了人類以外的任何種族,抱有哪怕一絲的好感。
就比如說,雖然對於塔拉辛這個個體,摩根還是能夠抱有幾絲欣賞的態度的,但是對於整個太空死靈文明,能死絕就再好不過了:這種厭惡感在很多時候甚至會反噬到塔拉辛個人的身上,讓索勒納姆斯的霸主不得不在原體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遮掩那些金屬的元素,以免會產生無用的紛爭。
當然了,這種小問題還是影響不到阿瓦隆之主和索勒納姆斯之主進行愉快合作的,畢竟摩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被怒火與偏見衝昏頭腦的傢伙,而她的那點執拗惡意,在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塔拉辛面前,同樣是無足掛齒的。
就這?
開玩笑:在塔拉辛的那些同屬於太空死靈的同族裡面,任何叫得上來名字的王朝霸主或者法皇,他們對於索勒納姆斯之主的惡意或者殺意,不比摩根多得多?
蜘蛛女皇這個外人哪怕是氣急了,也只想把塔拉辛的替換軀體扔進虛空中而已,而他的那些手足至親們的艦隊,可是已經上演過了好幾次的索勒納姆斯之圍了。
哪怕是歐瑞坎——哦!那個該死的索泰克竊賊!喜歡溜進別人家裡小偷小摸的混賬!——這個已經和塔拉辛【相識】許久、【羈絆】深厚且曾經數次【合作】的傢伙:如果可能的話,塔拉辛都不希望他會再踏入索勒納姆斯一步。
和歐瑞坎這種一有機會就會把他的展覽櫃砸得稀碎,還無時無刻不想把塔拉辛送上法庭的【親密同族】比起來,摩根便自然而然顯得可愛了起:最起碼,蜘蛛女皇從不在乎塔拉辛的個人事業,只要不會波及到她的子嗣就可以,而她冷靜的頭腦、豐厚的財力、以及可信的口碑,也讓摩根成爲了塔拉辛眼中非常可靠的合作伙伴。
如果只是交易的話,索勒納姆斯之主很願意跟摩根玩把大的,哪怕是貨到付款也沒關係:他相信蜘蛛女皇是不會蠢到竭澤而漁的,他也不怕她這麼幹。
而也正是在以上這些想法的支持下,塔拉辛甚至沒要定金,便以最快的速度從馬庫拉格趕往了索勒納姆斯,並在整個博物館中翻箱倒櫃地尋找:蜘蛛女皇總共向塔拉辛索要了三種物品,前兩種對於太空死靈來說並非什麼珍惜物件,而第三種即使對於塔拉辛來說,也是極難搞到手的玩意兒。
所幸,在將那座積攢了無數個千年的底蘊的索勒納姆斯翻了個底朝天之後,塔拉辛終於趕在約定時間之前回到了【曙光女神號】,他很確定自己運來的這些貨物對於蜘蛛女皇接下來的計劃的重要性,說是基石也不爲過:而摩根承諾給他的報酬,也足以讓操勞至此的太空死靈覺得物有所值了。
那是一張【空白支票】。
不過,這並非是摩根自己的空白支票,而是……
“報銷?”
緩慢地咀嚼着這個詞,塔拉辛的金屬部件在鐵灰色的地板上稍稍停頓了下來,在它那光滑的頭頂上正倒映着無數張面孔的影子,它們來自於牆壁上的傑作:原體和她的形象總監正行走於曙光女神號上赫赫有名的【彼世小徑】中,這條幽深的長廊直通戰艦的核心部分,只有軍團中的高階成員,或者說基因原體的心腹,纔有權力從這裡走到走廊盡頭的王座廳。
它總體是暗色的,在鐵灰色的地板,和淺藍色的鋼化玻璃天窗之間,雪青色的牆壁上排列着一組組用大理石、陶鋼、瓷片和琺琅所構造的女神浮雕,其中的每一座都是出於一名破曉者的大師之手,是他們心中基因之母的神聖樣貌。
數百尊浮雕中,沒有任何一對是相同的,甚至連彼此之間的相似處都很少,每當塔拉辛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都會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滑稽:哪怕是在已經將個人崇拜與等級壓制進化到了極致的俱亡者社會裡,也很少會有上位者會得到下位者如此狂熱且多彩的追捧。
數百座各不相同的雕像?在陵墓裡倒是有很多。
不過,現在的塔拉辛沒時間關注這些小問題:作爲一個昔日的文藝工作者,早在俱亡者時期的服務業領域帶頭大哥,塔拉辛對於【報銷】這兩個字實在是太熟悉了,不過在以前,他纔是那個會瀟灑地揮着手,說出這兩個字的人。
“你說報銷,是什麼意思?”
塔拉辛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着穩定,而摩根只是微笑着拍了拍合作伙伴的肩膀,用這種方式給予太空死靈一些安全感。
【安心,我的老夥計:我從來沒說過我要賒你的賬。】
“那你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報銷。】
【我不會付這筆錢:但是有人會掏錢的。】
【換句話說:你所帶來的這些裝備是要投入到名爲拯救安格朗的大型公共項目中的,而這個項目的發起人、總負責人、法人以及項目經理都不是我,我最多就算是一個兼顧着管理技術部、工程部、安全部與物資採購部的,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技術官僚吧。】
“……”
塔拉辛點了點頭。
嗯,他懂,一個身兼項目執行經理、生產經理、項目技術總負責人、後勤總負責人、商務經理、以及安全總監等職位的技術官僚:所以,你們的那個項目總負責人是幹什麼吃的?
他爲什麼不給你多發點工資?
【所以,伱要知道,雖然這個商務合同是我負責和你恰談的。但是我沒有權力從後備資金中,給你撥款付賬:我也付不起你帶來的這些名貴玩意的價錢。】
再一次的,摩根拍了拍塔拉辛的肩膀,她從自己貼身的靈能裂隙中,拿出了一個刻有雙頭鷹的旗幟徽章,徽章的背面便是象徵着破曉者軍團的【永恆之陽】,也有人會叫它【永恆日】。
【我建議你等待,等到項目結束之後,拿着這個東西,作爲你和我進行過交易的證明,然後去找這個項目真正的負責人和受益人:我那位偉大的基因之父。】
【告訴他,把我們之間的賬給報銷了。】
基因原體的眉眼彎彎。
【相信我,這對你和我來說都是有好處的:你只需要等上一段時間,就可以從整個人類帝國最有名的老東……我是說統治者那裡,得到與一張空白支票相等的回報,帝皇所擁有的珍惜物件,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的確。”
猶豫了一會後,索勒納姆斯之主才點了點頭,從基因原體的手中接過了那枚銀色徽章,姑且算是認同了摩根提出的報銷理論:但與此同時,塔拉辛還是無不遺憾的,小聲嘀咕了幾句。
“但很可惜,這張空白支票是換不到我最想要的藏品:我可是爲他專門準備了一個展廳,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不介意再給他專門開設個人主題的博物館,哪怕是融資也不是不能考慮。”
【我倒是對於你口中的這個個人主題展廳很感興趣,也許,它能放在我們兩人未來可能的合作項目裡面:畢竟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
原體輕哼了一聲,帶着她的藝術總監走過了走廊的最後一段,她當然知道塔拉辛口中那個心心念唸的收藏品到底是誰:摩根甚至感到有些好奇,她那位貴不可言的基因之父,到底能夠在索勒納姆斯這裡賣出個什麼樣的價錢?
嗯,沒準能讓塔拉辛跟她籤個幾萬年的賣身契:畢竟就像剛纔說的那樣,太空死靈是不用在乎人生苦短這種問題的,不是麼?
當原體的手指摁在了那扇暗門上的時候,她先是被自己心裡的玩笑給取悅了一下,隨後,一抹憂慮也隨之浮現了上來:穩妥起見,抓住這最後的機會,摩根還是決定再向塔拉辛確認一下。
她轉過身來,而塔拉辛看起來對她的徘徊毫不吃驚。
原體的聲音壓得很低,其心中的困惑在她的腦海裡沸騰。
【在一切開始之前,我最後再問你一遍,塔拉辛:你確定你手中的那些黑石裝置,能夠在現實宇宙中對待一尊邪神的意志?】
“長久的對抗肯定不現實。”
在太空死靈的發聲儀器中,傳出了輕鬆的迴應。
“但如果是在短時間內,比如說幾個小時或者幾天裡,與一名無法使出全力的亞空間高等生物抗衡的話,還是毫無問題的:如果操作的好的話,我甚至有信心將神明的卷鬚暫時地驅逐出去。”
【……那爲什麼我手裡的黑石裝置就做不到這一點?】
短暫的沉默後,基因原體還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憂慮,而她的憂慮則是得到了索勒納姆斯之主那並無惡意的嘲笑。
“你真的知道怎麼用它麼?”
【……】
塔拉辛搖了搖腦袋。
“原諒我,摩根女士,我並沒有取笑你的意思,但無論是那些黑石要塞,還是你讓人偷偷摸摸搞到手的那些黑石裝置,你對它們的所謂研究行爲,都是讓人生笑的:就像是一個希望用魔法詞彙來解釋【飛船】的巫婆一樣。”
“相信我吧,雖然我們的種族在面對亞空間的時候,也沒用一勞永逸的好辦法,但是,即使對於我個人來說:所謂的亞空間和所謂的諸神,也從來都不是無解的。”
“別擔心我,擔心一下你的其他合作伙伴吧。”
【……好吧。】
摩根思考了一下,而她很快就發現自己其實別無選擇,除了點頭同意,然後推開暗門,將塔拉辛帶入自己的王座廳中:那裡面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們,等待着這一偉大計劃最重要的兩塊拼圖。
他們可不能遲到了。
——————
【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在我的王座廳裡看到這麼多人了。】
當摩根推開了暗門,從她的銀白王座身後繞了出來,並且從室女座的手中接過了自己的霜色王冠的時候,她的第一句話就讓整個王座廳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蜘蛛女皇說的並沒有錯:雖然她的王座廳寬闊到足以作爲三個阿斯塔特小隊的休息室,而且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在這裡召開過盛大的連長會議,但是自從摩根執掌破曉者軍團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的王座廳裡,感受到了【擁擠】的氣息。
盤踞在至高的王座上,阿瓦隆之主能夠仔細地端詳站在臺階之下的每一張面孔,這些面孔被廳內的燈光所照亮,而艦船外側的努凱里亞也在將不詳的血色,投射到了他們每個人的瞳孔之中。
最先映入原體眼簾的是三位圓桌騎士,或者說【莫德雷德】,他們沉默且驕傲地屹立在了距離王座最近的位置上,只有佇立在臺階上的拉納比他們更高一步,那些禁忌的武器被死死的鎖在了由摩根親手打造的劍匣中,除非拔出,否則無人能覺察到其氣息。
這三個人便是整支原體衛隊暫時的全部成員,也是慘烈的競技比賽中的第一批勝者:他們中的一個來自於原本的老近衛軍,另一個則是來自於勒菲騎士,第三個人原本默默無名,只是一名列兵,直到他拿起武器,在競技場上取得了三位數的連勝後,纔有人依稀記起,似乎在當年軍團初創的第一張畫卷上面,看到這個人的身影沉默地屹立在了人類之主的身側。
這些原體的親衛們理所當然地穿戴着終結者盔甲,只不過在場的其他破曉者們都分辨不出來,他們到底穿戴着什麼樣的型號:這看起來很像是鐵騎型的,但在不少細節上又很有出入。
只有摩根知道,這些特別的終結者其實來自於人類之主親自交給她的技術圖紙,而圖紙的最上方則是鮮明地書寫着【天鷹型】幾個大字:理論上只供給禁軍的天鷹型居然還有適配於阿斯塔特戰士的改造版?反正阿瓦隆之主是不打算深究這個問題的。
想到這裡,蜘蛛女皇那玩味的眼神便稍稍偏移,來到了左側臺階下那冷清的圓圈之中:沒有人願意站在那裡,因爲那裡正屹立着一位不速之客,面露倨傲。
帝皇的禁軍。
當【曙光女神號】率領着破曉者的艦隊,剛剛駛入努凱里亞星系的時候,這位禁軍所搭成的炮艇就已經進入了停機坪,他自稱爲阿奎隆,是帝皇的衛士軍團中的一名小隊長,此番正是奉人類之主的命令來與基因原體保持聯絡。
但無論是帝皇衛士全副武裝的姿態,還是他看向摩根時那毫不客氣的眼神,都表明了這位阿奎隆在私下裡,早已經將【聯絡】與【監視】兩個詞混爲一談了。
正因如此,當塔拉辛能夠悄無聲息地潛入人羣中時,這位黃金武士反而在王座廳中處於一種被半包圍的奇妙狀態,站在了摩根左手邊稍遠的位置上,一側是對他虎視眈眈的圓桌騎士,而另一側就是一大坨同樣全副武裝,被原體叫來的破曉者連長,至於在他的身後,那位諾斯特拉莫的基因原體是房間中唯二坐着的人,正一邊盯着帝皇禁軍的背影,一邊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室女座端過來的果盤。
午夜幽魂很好地完成了摩根交給他的任務,甚至是超額完成:他帶着足足有三位數的【消耗品】趕到了努凱里亞星系,在命令他的子嗣們隨時保持出戰狀態後,就興沖沖的來到了【曙光女神號】上。
阿瓦隆之主的視線以她那個正在大喰果盤的兄弟爲拐點,又來到了更遠處的各個子嗣身上,他們同樣按照着摩根的命令,讓各自的連隊時刻保持着出戰狀態,不惜爲此而搶佔了第十二軍團的佔位。
於是,努凱里亞的近地軌道上就維繫着一種奇怪的狀態:幾乎全員出動的第十二軍團先不提,單單是破曉者和午夜領主,就已經讓大批的戰艦來到了星球軌道上,再算上本就規模龐大的帝皇艦隊,堪稱是人滿爲患了。
搞得他們不是想要接回一位原體,而是想要進行一場全力以赴的戰爭似的。
這種古怪的場景雖然在連長之間掀起了一股討論,但他們也討論不出來什麼,反倒是唯一知道內幕的拉納,此時正佇立在基因之母的身邊,小聲地彙報着。
“一切都準備好了,母親:按照您所吩咐的,足以讓十個連隊進行登陸作業的空投艙,時刻處於發射狀態,另外,還有足夠容納一名基因原體的,並且已經設立好了着陸地點的空投艇,也已經放在了您之前指定的位置上。”
“與第十二軍團的聯絡一直都在保持通暢,帝皇那邊也是。”
“另外,如果情況不順,剩下的十個連隊也隨時可以投入戰鬥,所有的重型武器與滅絕令也處於二級警備狀態:只要您一聲令下,我保證整個努凱里亞會在十五分鐘內徹底化作一片焦土。”
【放心,現在的情況還沒有糟糕到那一步。】
摩根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纔出言安慰自己的子嗣。
【我們只是在將我們可能要用到的東西提前準備好而已,在事情剛剛開始的時候,無論是我還是破曉者,都不重要,這篇故事的主角是我那位努凱里亞的兄弟,還有我的那位基因之父:畢竟,只有他能將安格隆從努凱里亞上完好無損地給帶回來。】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聽從他的囑咐而已。】
“所以……我們要等?”
拉納的通透讓他的基因之母滿意的點了點頭,事實上,作爲最頂級的靈能者,摩根已經感覺到【帝皇幻夢號】上的靈能波動了:顯而易見的,帝皇正在發力,將安格隆從地表上直接接上來。
【不需要太久,我們只需要再耐心地等幾秒鐘就可以了:也許是五秒鐘。】
畢竟,帝皇已經答應過她,在把安格隆接上來的第一時刻,就會召喚摩根,再根據安格隆的實際情況來商討對策:考慮到信息的延遲和靈能發動的必須條件,五秒鐘是個很正常的結果。
“你確定要等待五秒鐘?”
領命退下的拉納尚且沒有說什麼,反倒是坐在最遠處,心不在焉地抓着各類漿果,榨出汁水,撒在長棍麪包上吃的康拉德,卻是饒有興趣地用腦海中的靈能波動,在無形的領域中向摩根發出了詢問。
他臉上那詭異的笑容讓摩根的心臟漏了半拍,但原體還是選擇挑起了眉頭,強裝硬氣地反駁着她的諾斯特拉莫血親。
【對,等上五秒。】
說話間,摩根已經感覺到了那個龐大且憤怒的靈能實體,被傳送到了【帝皇幻夢號】上,那座戰艦的特殊性讓她無法窺探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依舊底氣十足的迴應着自己的兄弟。
五秒鐘決定不了什麼的。
倒不是摩根對於帝皇的情商有什麼特殊的期待,只是單純的,就像她剛纔所說的那樣:哪怕是她的基因之父,又能在五秒鐘的時間裡做到什麼事情呢?
要知道,康拉德當年惹怒莊森也是用了整整三十秒啊。
當阿瓦隆之主用這個黑歷史來反駁他的兄弟的時候,迎接她的只是康拉德的笑聲,他飛快的迴應着摩根,無數信息的涌入甚至連一秒鐘都沒有浪費。
“你知道嗎,摩根:雖然當年我用了三十秒鐘來激怒莊森,但實際上點燃那顆火藥桶的那句話,只用了我不到三秒鐘的時間。”
【……】
“對於一句話來說:五秒鐘的時間實在是太充裕了。”
“而對於一頭窮途末路的困獸來說,一句惡話,可太重要了。”
【……】
言罷,還不等摩根再說些什麼話,明顯已經看見了某些未來的午夜幽魂,便將麪包塞入口中,一邊咀嚼着,一邊站起身來:做好了戰鬥的姿態。
【你……】
“砰!!!”
還沒等摩根再說什麼,一股腥臭的薰風,就已經席捲了整座王座廳,裹挾着金色與血紅色的狂風驟雨,狠狠的砸落在了,王座面前的紅毯之上,驚人的氣浪甚至卷飛了離得最近的兩名破曉者,在那炫目的光環之中,扭曲的咆哮和痛徹心扉的呼吸聲,一同砸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
每個人能感覺到,這次傳送是多麼的倉促與魯莽。而每個人也都能感覺到,被傳送過來的會是一個怎樣的怪物。
禁軍阿奎隆、拉納以三名圓桌騎士是第一批拔劍的人物,快到了不相伯仲,甚至摩根的子嗣們還要更快一些,而連長們拔劍的速度則是有快有慢,快一點的只是慢了拉納等人一步,而慢一點的,則是有了一個明顯的間隙:這個間隙大到足以削飛他們的項上人頭。
至於午夜幽魂,在第一名反應過來的武士拔劍之前,他就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禁軍阿奎隆的身後了:就連帝皇的衛士都沒有發現他自己正在籠罩在這名基因原體的細長鬼影裡面。
因爲包括阿奎隆在內的所有人正死死盯着那道不祥的光圈,那燦金色之中的血紅伴隨着光圈內人物的顯現,而變得越來越猙獰,讓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就連坐在王座上安慰着自己的摩根,也不由得開始在指尖積蓄起了靈能的波動。
但她依舊在說服着自己。
不可能吧……
只有五秒鐘而已。
五秒鐘,哪怕是她那個具有着驚世智慧的基因之父,又能做到什麼樣的……
#宛如野獸的咆哮#
……地步呢?
【……】
“……嘶……”
空氣中,瀰漫着着安格隆那吃痛的音響,蟄伏在山之子顱骨內部的屠夫之釘在失去了人類之主的壓抑後,以前所未有的瘋狂而開始了鳴叫,聲音大的了就連摩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伴隨着光環的褪去,所有人都能目睹到這出現在王座廳的怪物是什麼樣的:深色的皮膚、赤紅的雙眼、滿身的血跡、內臟碎塊以及骯髒不堪的臭氣,在被戰爭與殺戮所折磨得面目全非的顱骨後方,還緊緊的束縛着一串串宛如繮繩一般的黑色鐵線。
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爲伴隨着沖天的血腥味,衆人的目光很快發現了那個重要的東西:在安格隆那雙大如牛頭的巨掌中,正緊緊的握着一個殘破不堪的金色頭盔。裡面隱隱約約還有些許破碎的顱骨。而那頭盔本身,與禁軍阿奎隆腦袋頂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
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
阿瓦隆之主不得不承認,在某個瞬間,她眼前一黑,就連腦內的思維都斷了一瞬。
這!只!是!五!秒!鍾!而!已!
【……】
這五秒鐘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座上的原體想要咆哮,但註定沒人會回答她,因爲就在摩根能夠恢復思緒,下達任何一個指令或者回應任何一次詢問之前,在王座廳的最中央,在那被鮮血所堆積起來的召喚陣中,被從努凱里亞從劫掠而來的棄子……
開始行動了。
屠夫之釘在咆哮。
而安格隆,一刻都沒有遲疑。
——————
第一個直面了努凱里亞之子怒火的,是拉納。
要說禁衛總管原本是不至於淪落至此的,但誰讓這個金紅色的光圈剛剛出現的時候,拉納在拔出佩劍之餘,還往前多走了幾步,並且走下了臺階,成爲了事實上最靠近光圈的那個人。
這既是禁衛總管對於自身實力的自信,也是他與三位圓桌騎士們定下的密約:爲了與三位強大的同僚搞好關係,拉納許諾了他們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無條件拱衛在原體身邊的責任,出擊的任務則是讓禁衛總管自己想辦法。
類似於此的種種妥協,以及自身的硬實力,讓向原體進言取消了老近衛軍的拉納,現如今不僅將兄弟們的敵意消散了大半,甚至還算混的不錯:最起碼,這些實力與他不分伯仲的圓桌騎士們,還是願意繼續承認拉納纔是阿瓦隆之主身邊的禁衛總管的。
不過現在,這【外派任務】的壞處就顯現了出來。
“!!!”
哪怕強如拉納,也根本無法抵禦基因原體的暴怒一擊,他甚至反應不過來:雖然他已全副武裝,而且將自身的警戒值拉到了最高,但即使是被屠夫之釘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安格隆,也只是在第一眼中,就精準的發現了禁衛總管身上那十多處致命的弱點。
即使在毫無理智可言的基因原體眼裡,準備萬全的禁衛總管依舊是門戶大開,鬆鬆垮垮的:當努凱里亞的腥風吹到眼前的時候,拉納纔剛剛意識到了安格隆的動作,他的劍尖甚至還處於謹慎而壓低了幾寸,根本來不及對準那近在咫尺的狂怒巨掌。
死亡!
在這一剎那,摩根的禁衛總管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這氣息不同於他漫長的軍旅生涯中所面對過的任何一種死亡:如果說之前那些的瀕死,不過是需要他全力去爭取奇蹟的考驗,那麼現在的這股吹到眼前的腥臭之風,就更像是一種宣判了。
死亡已經降臨到了禁衛總管的身上,只不過他在這一刻,才意識到了而已。
拉納忘記了呼吸,也忘記了思考,甚至忘記了舉高他的劍,儘管他大腦中的每一寸思維都在瘋狂的鳴叫着危險,但是他的肉體卻根本跟不上思維的速度,他能做的只有眼睜睜的看着那雙死亡的巨掌,朝着他的面門直撲而來。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禁衛總管能做的,只有張大了嘴巴:他不知道自己要發出什麼樣的聲音,也許是吶喊吧,也許會尖銳到足以讓他身後的戰鬥兄弟們提高警惕,從而盡一切可能來保衛原體的吶喊。
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
拉納,沒法想更多了。
因爲就在那一瞬間,他聽到了瘋狂的怒吼,以及來自於靈魂之海的狂野風暴,巨人的碰撞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上演了。
因爲就他張開了嘴脣,甚至來不及更換一次呼吸的時候,那雙他絕對不可能逃開的巨掌,就已經被從他身後而來的狂暴能量,給擊飛了回去:一切只是發生在最短暫的瞬間裡面,即使對於阿斯塔特戰士來說,這也是根本難以回憶的一瞬間。
他只感覺時間都被凍結了,他的身軀彷彿被雷霆所包裹,但又是一股冰冷的風暴,便將雷霆盡數驅散,他的雙眼被面前那偉大的力量碰撞所晃花了,出現了一瞬間的失明,耳朵也在那一瞬間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嗡嗡作響。
直到他終於對重力所捕獲,跌坐在地上,感受到了久違的疼痛的時候,禁衛總管才聽到了四周的驚呼聲,才感覺到了色彩重新回到他瞳孔中的野蠻,才聽到他的脖頸正在歇斯底里的,吸取着劫後餘生的甘甜空氣的響動。
從安格隆的暴起,到死亡的來臨,再到如今,這憤怒的努凱里亞之子被擊飛了回去,來自於鬼門關上的一切從現實宇宙看來,甚至完不成半次呼吸,只有腦海中的瘋狂魘影,還有幾絲停留在了拉納的記憶之中。
當他略有些茫然地擡起了頭的時候,原體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
那是他的原體。
她看起來……並不太高興。
——————
【離我的孩子遠一點兒,安格隆,我只會說一次。】
【我不管你因爲什麼原因在這裡發瘋,收起你的爪牙。】
摩根走到了拉納的身邊,只用了一個瞬間,當她向着那個被他用靈能的力量擊退的安格隆,訴說着憤怒的話語的時候,她的面容正因爲種種原因而扭曲了起來,這是阿瓦隆之主從未在破曉者們面前展露出來的可怕樣貌。
並非是虛假的作態,而是摩根倉促之下的無法遮掩:安格隆的暴起甚至超過了阿瓦隆之主原本的預料,在這樣一尊狂怒的基因原體面前保護住自己的子嗣,對於摩根來說也並不容易,在一瞬間榨取出能夠擊退安格隆的靈能。讓摩根的頭顱久違的陷入了黑暗、痛苦、以及壓榨之後的虛無中。
或者說,當基因原體威風八面地站在她的禁衛總管身邊時,她的視線其實都有些模糊:那是極度的疼痛所導致的精神恍惚。
摩根的怒火源自於內心,以及腳下死裡逃生的拉納。
【起來,到我身後來。】
蜘蛛女皇先是瞥了一眼被她擊飛到大門處的安格隆,又看了一眼她的禁衛總管,她冰冷的腔調讓拉納終於完全迴歸到現實裡,對原體命令的服從則讓禁衛總管幾乎顧不得自己的姿態,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溫順的來到了基因原體的身後:甚至沒有人會嘲笑拉納此番動作的狼狽。
更有甚者,當拉納還沒起身的時候,覺得他太慢的基因原體甚至伸出手來,直接把她的子嗣拉了起來,放到了地上:這番動作原本是粗暴的,但出於本能,摩根在放下拉納的時候,就像是在放下一件易碎的珍藏品一樣。
然後,原體看着分散在四周的破曉者,下了同樣的命令,包括那些跟隨着她的腳步,正簇擁在她身旁的圓桌騎士們。
【都到我身後去。】
在怒火下的,反而是極致的冷靜與嚴酷:在發現很是有些人似乎不願意遵守這樣的命令,只想要擋在她的身前時,摩根直接瞪圓了自己的眼睛,她兇狠的目光是不少連長第一次見到的奇異景象。
【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原體的嗓子甚至有着一瞬間的破音,而她顯而易見的怒火也起到了相對應的功效:在安格隆掙扎着爬起來之前,所有的破曉者都不情不願的來到了摩根的身後,但他們中的頑固分子依舊支起了自己的長戟,保持着前傾的姿態,以保證他們隨時能夠擋在原體的面前。
但摩根已經沒時間去管這些細節了,她不得不將全部的記憶力放在了面前的安格隆身上,出於理性的考慮,摩根沒有用靈能將安格隆強壓在地上,而是在他的四周畫出了一圈無形的牢籠,當山之子掙扎着爬起來的時候,他發現他不得不被困在牢籠之中,用赤紅的雙眼緊緊地盯着銀髮的女人。
摩根等待了幾秒,直到她覺得安格隆的氣息逐漸穩定:最起碼能夠聽清她說了什麼。
【安格隆。】
她呼喚到。
【我叫摩根,是你的血親。】
“……”
山之子只是回以沉默,他的反應並不在摩根的預料之外:再仔細的盯着安格隆幾秒鐘。並在腦海裡重新構建起了思考能力後,阿瓦隆還是決定不要再繞圈子了。
動之以情,在這個時候顯然是不好用的。
於是,摩根選擇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道。
【你想要什麼?安格隆?】
這個問題在努凱里亞人的臉上掀起了一抹諷刺的笑容,他粗野的呼吸着,兩顆巨大瞳孔也差不多要被血色所浸染了,當他無理地盯着摩根的時候,那兩排尖銳的利齒直接吐出了他的回答。
“又是這個問題。”
他的聲音嘶啞到基因原體甚至沒法完全聽清,直到他開始朝着摩根大聲地怒吼了起來:就像早已被這個問題所激怒過一樣。
“那我告訴你!無論你們這些雜種問我多少遍!我都告訴你: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努凱里亞上去!我要和我的兄弟姐妹們在一起!我要和那些擺脫了自身枷鎖的人一起倒下!那就是我的命運!不管你們把我關在哪裡!不管你們這些混蛋問我多少次!這都是我的答案!這永遠都會是我的……”
【可以。】
還沒等山之子那憤怒的控訴說完,摩根就用她的聲音蓋過了安格隆憤怒的咆哮,爲此,她的回答顯得很大聲,甚至在王座廳中形成了震盪的迴音。
在迴音聲中,摩根滿意的看到了安格隆面容上的驚愕:山之子看起來甚至不相信摩根的回答是一句承諾,而不是一句謊言,於是,摩根微笑着,點了點頭,咬文嚼字地向她的兄弟又說了一遍。
【我說:可以。】
“你……”
【你可以回到努凱里亞:我會幫助你回去的,安格隆。】
“……”
【如果你想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到努凱里亞。】
此言一出,先不提山之子是如何驚愕且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也不提破曉者們的面面相覷,單單是那遊離在人羣之外,對於面前的一切都無動於衷的禁軍阿奎隆,反而是憤怒地向前一步了。
“你不能這麼做,原體!”
禁軍的聲音很尖銳,尖銳到吸引了無數憤恨的目光。
“帝皇已經下達了命令: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踏上努凱里亞的土地,無論是你,還是基因原體安格隆,亦或是你們在場的任何人,都不能違反這個命令。”
【……】
在子嗣的怒火中,摩根只是稍稍偏過了頭,讓眼角的一抹視線能夠射向阿奎隆:單是這一抹視線就冰冷到令禁軍本能地後退一步。咬緊牙關,握緊手中的動力長戟,而他的這個動作又吸引了周圍的破曉者們,紛紛將刀劍指向了這個狂妄的無理之徒。
在劍拔弩張中,原體只是輕蔑地迴應了一句話。
【這是我的船。】
“但你是帝皇的……”
禁軍阿奎隆的怒火只來得及發泄到一半:只見一隻大得驚人,鑲嵌着利爪的手,已經遮住了他的面容,午夜幽魂低下頭來,他那戲謔的聲音,足以讓半個王座廳聽得清清楚楚。
“噓——安靜。”
說罷,在禁軍或者任何一名破曉者能夠反應過來之前,只見午夜幽魂輕輕地敲了一下阿奎隆的脖頸後方,就讓這位帝皇的黃金衛士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午夜軍團的基因原體抓住了這黃金的武士,將他託給了在最外圍冷眼旁觀的室女座。
“待會,記得讓人將他送回到帝皇幻夢號上去:就說他在曙光女神號上偷我的麪包吃,所以我一時憤慨,把他給打暈了。”
原體咯咯直笑,但是他的喜劇卻無法吸引任何的目光,因爲在破曉者們擔憂的眼神中,摩根已經收回了她的視線,空着雙手,以彰顯坦誠的姿態,向着她的努凱里亞兄弟慢慢的走近了。
她無視了身後的衆多子嗣愈加緊張的呼吸聲,而是安靜的走到了一個不算太遠,但又在安格隆可接受範圍之內的距離上,悄聲地向她的兄弟承諾着。
【就像我說的那樣:我可以讓你回到努凱里亞上面,而且沒有任何條件,如果你想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空投艙那裡,最多十分鐘後,你就會再次站在那片赤紅色的砂土地上了。】
“……”
安格隆沒有說話,他的面容在扭曲中顯得赤紅無比,死死地盯着在他面前微笑的摩根:有那麼一瞬間,摩根甚至認爲安格隆會直接撲上來,攻擊她,但事實上,【回到努凱里亞】在安格隆心中的地位比摩根想象的還要更重一些。
僅僅是得到了這個聽起來就很虛渺的承諾,卻依舊足以讓基因原體緊繃着面頰,撕咬着牙關,眼球幾乎要凸了出來,整張面孔顯得猙獰無比:但即便如此,不過幾秒鐘後,山之子那嘶啞卻沉重的聲音還是說明了,他依靠着意志力,暫時地壓抑住了屠夫之釘的狂怒。
“帶我去。”
安格隆盯着摩根的眼睛,他的瞳孔在熊熊燃燒。
“我要……回去!”
聲音是冷靜的,而這冷靜又是無比艱難的。
【如你所願。】
摩根盯着自己的兄弟,同樣冷靜地點了點頭。
隨後,她向前一步,在任何一名破曉者的尖銳爆鳴聲流淌進他們的耳朵裡之前,將手放在了安格隆面前的摩根,便默默地念着傳送的咒語:下一刻,兩位基因原體同時消失在了衆人的眼前,只留下了王座廳的紅毯上,那血腥一片的猙獰痕跡,以及被衆人遺忘,身上被康拉德擺滿了麪包的禁軍阿奎隆。
“……”
“跟我來。”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只有拉納咬緊了牙關的聲音。
“我知道原體去哪了。”
——————
摩根和安格隆的突兀現身在停機坪上掀起了慌亂。
輪值的破曉者與凡人輔佐者們幾乎是動用了所有的勇氣,才勉強能在那憤怒的努凱里亞之子的面前保持着各自的冷靜,他們因爲摩根的聲音而運轉了起來,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一艘萬事大吉的空投艇就已經出現在了原體的面前。
甚至不需要摩根再說什麼,作爲基因原體的安格隆在看到這空投艇的那一瞬間,他腦海中的某些鑰匙就被自然而然的開啓了,他認定了,這的確是能讓他回到努凱里亞的道具,他面前的這個銀髮女人終究沒有在這一點上欺騙他。
於是,安格隆沉默着,深深地看了摩根一眼
他什麼都沒有說,因爲他一直在與屠夫之釘做着慘烈的對抗,他腦海中那鋼鐵的孽障每時每刻都在催促着他將面前的一切染成鮮紅色的煉獄,在又一次失控前,安格隆強迫着自己,一股腦地衝進了空投艇裡面,閉上眼睛,像是野獸一樣地蜷縮起來,極盡可能地壓抑着早已失控的屠夫之釘。
摩根只是安靜地看着她的這個兄弟,她知道現在不是進行思考的時刻,向前幾步,阿瓦隆之主親自關上了空投艇的艙門,又親自將它發射了出去,向着努凱里亞的紅沙地表前進。
直到這時,停機坪之外才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一大羣的原體親衛、軍團連長、外帶一個基因原體在走廊間狂奔的身影,想必在【曙光女神號】上的各處,都造成了不小的騷動。
理所當然的,康拉德是第一個出現的,然後是氣喘吁吁的拉納與圓桌騎士,以及各個連長,原體安靜地等待了幾秒鐘,直到最後一個連長也衝了進來的時候,還不等她的子嗣們發問,摩根就自顧自地下達了她的命令。
【回到你們的連隊去。】
【召集所有的作戰人員。】
【五分鐘後,我們將對努凱里亞開始登陸作戰:我將親自指揮這次行動,與你們並肩作戰。】
無需更多言語,在轟然的領命聲中,連長們各自散去,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只有拉納、圓桌騎士和康拉德留在原地,而阿瓦隆之主的目光也在這個時候,轉向了她的禁衛總管。
【向帝皇幻夢號上發消息:就說破曉者的基因原體決意在努凱里亞星上,爲了她的兄弟而掀起一場復仇的戰爭。】
“還有午夜領主。”
康拉德適時地補充到。
“我已經向我的戰艦下達了空投作戰的指令:就在我趕來這裡的路上,算算時間,第一批午夜領主應該已經出發了。”
【對,還有午夜領主。】
摩根點了點頭。
在拉納領命後,午夜幽魂才湊到了姐姐的身邊,壓低聲音,饒有興趣地提出了他的困惑:他看起來是真的有點困惑。
“這在你的計劃之內嗎?”
【……你指哪件事?】
【帝皇,還是努凱里亞。】
“帝皇肯定不在:我知道,你肯定沒想過那五秒鐘。”
【……】
“所以:重返……努凱里亞?”
【姑且算是吧:我現在只是順勢而爲罷了,即使帝皇沒把安格隆扔到我的船上,我也會帶着他重返努凱里亞的。】
“……”
“摩根,你應該記得,我告訴過你重返努凱里亞的後果。”
【我當然記得。】
蜘蛛女皇微笑着轉過頭來,直視着她的血親。
【但如果我們想從戰爭之神手中搶走什麼東西的話,唯一的辦法不就是在正面的戰場上,與他堂堂正正的進行對決,並且想方設法的戰勝他麼?】
【唯有戰爭,才能擊敗司掌戰爭的神明。】
“……哈哈哈哈哈!”
康拉德挑起了眉頭,他的沉默持續了一瞬間,便被一股由衷的大笑聲所代替,原體拍着掌,搖着腦袋,感慨着聽不懂的胡話,喃喃自語着要加入這場好戲。
摩根懶得理他,她知道康拉德是一定會跟她下去的。
於是,她轉動視線,看向了沉默地侍立在一旁的圓桌騎士們,摩根挑選了那個最爲眼熟的,給他派遣了一個新的任務。
【我忘了一點:你去通訊室那裡,撥通我們和第十二軍團之間的通訊,告訴那些戰犬,破曉者軍團決意……】
“還有午夜領主。”
【對,破曉者軍團和午夜領主軍團決定,與他們的基因之父安格隆重返努凱里亞,並肩作戰:這會違反帝皇的命令,所以……】
……
沉默之中,阿瓦隆之主的嘴角掛起了一抹惡意的微笑。
【告訴他們。】
【讓他們自己看着辦吧。】
——————
“情況就是這樣,吾主。”
站在人類之主的面前,禁軍稍稍彎下了腰。
“破曉者基因原體和午夜領主的基因原體,以他們共同的名義向帝皇幻夢號發來了這封通訊:他們的空投艙已經出發了,其數量保守估計也有一萬人。”
+……那戰犬呢?+
“第十二軍團要慢一些,但他們所有的戰艦都在集結,看起來準備動員艦隊中的所有戰士,進行一次軍團級別的空降作戰。”
+……+
人類之主沉默了片刻,他盯着那片已經被清掃乾淨的地板:不過幾分鐘前,那裡還在靜靜地流淌着屬於禁軍的信息。
+傳我命令:即刻通知戰艦上的所有哨戒軍、鐵騎軍、以及雷殤軍,讓他們立刻做好隨我出征作戰的準備,一級戰備。+
“立刻開啓作戰麼?”
+不。+
帝皇又沉默了一瞬。
+讓他們做好準備。+
+然後……+
……
……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