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羣傢伙是誰?”
“應該來自於是鑄造世界科林斯的部隊:我認識那個標誌。”
“那……在他們對面的呢?”
“那種亮橙色的袍子,一看就知道是鑄造世界瑞扎的機械賢者。”
“……他們應該是友軍,對吧?”
“……理論上來說,這兩個鑄造世界都是來幫我們打仗的。”
“那……他們又爲什麼在向彼此開火呢?”
“……”
“你看到在他們兩撥人的中間地帶,是什麼東西了嗎?”
“看到了,是一堆黑暗機械教的屍體,看起來像是被那兩個鑄造世界的軍隊前後夾擊了:屍體旁邊還有一大堆我從來沒見過的器械,應該不是帝國擁有的技術。”
僅僅在着陸的第一分鐘內,死亡人數就已經超過了五位數,但仍有二十倍於此的大軍,如潮水般撲向了掠食者熔爐的核心樞紐。
除了少數在【夜幕號】上就可以追隨原體的幸運兒而外,絕大多數的午夜領主都不得不專注於尋找他們父親的足跡,一心一意的沿着午夜幽魂曾經走過的道路,收割着那些在原體爪下倖存的敵寇。
而至於【精金】這種材料的價值麼:這麼說吧,整個人類帝國最高貴的建築,神聖泰拉上的帝國皇宮的正門,即用來紀念那些最偉大的功臣的【永恆之門】,全銀河最光芒萬丈的地點所在,就是由精金所打造的。
當然,對於這些機械教大人物的小心思,午夜領主們基本上是毫無察覺的:第八軍團本就不是什麼擅長正面作戰,或者大規模裝甲對抗的存在,再加上他們僅有的組織度在登陸的那一刻之後,便煙消雲散了,這讓康拉德麾下的各個連長們不得不率領着自己的隊伍,在血腥的戰場上艱難地摸索前進。
與此同時,其他的鑄造世界也在使用自己的手段,讓這場戰爭變得更爲熱鬧一些:來自於洛克薩爾九號的鑄造賢者們,抽取了附近恆星的能量,用未知手段進行了一場席捲整個星球的電磁風暴,癱瘓了烏蘭胡達的指揮體系,而鑄造世界科林斯的先鋒部隊,則是一支橫跨了整條地平線,不僅能夠做到同時前進,同時射擊,甚至連呼吸都能保持一致的【精銳護教軍】,科林斯的神甫們堅稱,這是數十年辛苦訓練的成果。
一艘又一艘鑲嵌着雙頭鷹徽的戰艦以自身作爲武器,撞碎了烏蘭胡達表層的虛空護盾,在它們的中間還夾雜着數之不盡的空投艙與突擊艇:儘管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在密集的防空火力網下,化作了蒼穹上的殘骸,但依舊大量的勇士與他們的戰艦一同墜落到地表上,開啓了這場戰爭的第二階段。
緊隨其後,來自於鑄造世界貝魯斯主星上的生物大賢者,請出了他們的【希波克拉底】,這臺裝備在吃掉了三臺被擒獲而來的,產自烏蘭胡達的的肉體無人機後,又得到了數萬名機僕的獻祭,從而擁有了足夠的能量,向整個烏蘭胡達的鋼鐵蒼穹,釋放自己的造物。
就這樣,在實用主義哲學的指導下,與摩根共同組建了【遠東工業聯合體】的各個鑄造世界,不約而同的默許了基因原體的提案:摩根的諾斯特拉莫血親將以其母星上的精金資源,以及未來在食屍鬼羣星邊緣地帶,所開墾出來的無盡財富作爲籌碼,加入到如日方升的遠東工業聯合體之中,成爲遠東邊疆最重要的資源供應商。
但即便如此,掠食者熔爐依舊沒有落入完全的下風,依舊能夠進行兇狠的抵抗:原本用來切割世界的超巨型光矛炮臺調整着自己的角度,成批成批的護教軍在兇猛的炮火中消失;數公里厚的地面裝甲裡凸顯出拔地而起的迷宮,由機械賢者親自帶隊的精英隊伍在踏入迷宮之後,便悄無聲息的失去了所有的痕跡;第一批踏入這座地獄的帝國騎士們,在戰鬥爆發的頭半個小時內便悉數戰死,而他們中的不少人很快又爬了起來,成爲了烏蘭胡達的新爪牙。
至於說,這種裝備上的富足似乎是以【第八軍團被納入到遠東邊疆的體系之中,從而失去了部分自主權】爲代價而獲得的:既然康拉德本人都不在意這個問題,鑄造世界們也懶得爲第八軍團操心。
至於他們的友軍……
像這樣的想法,理所當然的出現在了諸位機械教大賢者們的思維邏輯之中,讓他們在混戰之餘,還不忘仔細的打量着那些優秀到能夠跟上原體腳步的午夜領主,在其中挑選着那些值得投資的,將會成爲軍團大人物的明日新星。
這便是阿瓦隆之主爲了向自己的血親慶祝其與軍團重聚,而準備的禮物:午夜領主軍團曾經四處求門問路,卻始終找不到一個願意與他們達成合作的鑄造世界,而像這樣的情況,從此以後將不會在出現了,康拉德的子嗣將與摩根的兒子們一樣,享受整個遠東工業聯合體中,來自於至少七個鑄造世界的巨量產能。
——————
不過在私下裡,摩根還是聯繫的那些最早與她進行合作,態度也最爲恭順的鑄造世界,向他們透露了自己的兄弟康拉德所擁有的巨大財富:午夜幽魂的母星諾斯特拉莫的整個地表,甚至直到地下幾公里的位置,全都是用純度最高的精金所打造的。
但從今以後嘛,哪怕第八軍團在康拉德的率領下,會變成宇宙中最癲狂、最可怕的瘋子,大賢者們也會好好的思考一下與這羣瘋子達成合作的方法:在精金這種貨真價實的資源財富面前,所謂的名聲又算得了什麼呢?
當然,因爲戰況已經進行到了地面作戰的緣故,那些真正的【大傢伙】是無法派上用場的,但是那些小巧玲瓏的【輕武器】,依舊可以讓一般通過的午夜領主們嚇得冷汗直冒。
至於原因嘛,當然要歸功於某位阿瓦隆之主了:在機械神教的部隊向戰場進發之前,摩根在招待這些一方大佬的會議上,向他們闡述了烏蘭胡達上的財富,以及【誰得到了就是誰的,破曉者軍團只是需要一個備份】的分贓思想。
效忠於人類之主的戰士從他們已然成爲廢墟的戰艦中涌出,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無數已經死去的戰友:在碰撞的混亂中被波及、在熊熊的大火中被包圍、在異端世界那突兀顯現的裂縫中被吞噬……
來自於鑄造世界古爾格拉德的大賢者率先失去了耐心,開始使用他的【淨土裝置】:這種先將時間局部凍結、再將空間盡數湮滅的未知設備,在烏蘭胡達地表上清理出了巢都大小的【淨土】,從而讓效忠於古爾格拉德的騎士家族們得以登陸到地面上。
如同雨點般墜落的火苗,點綴着【掠食者熔爐】那崎嶇不平的金屬表面,噴濺的燃料和隨屍體一同倒下的武器,隨時隨地都能在這片喧囂的戰場上撩起大片的紅蓮:當火勢燃起的時候,尖嘯聲充斥着這片土地,在尖嘯聲中,濃煙滾滾的黑霧裡走出了帝國的大軍。
以安瑞克或者扎羅斯特這些精英連長爲首,登陸到地表上的午夜領主們分成了數股幾百上千人的戰鬥集羣,這是他們習以爲常的作戰風格:不過,這些泰拉老兵們很快就尷尬的發現,在面對烏蘭胡達這種無血無淚,不知恐懼爲何物的對手時,他們下意識的戰鬥集羣式結構,是多麼的愚蠢。
沒人知道原因,也沒有人在乎原因:財富就在那裡,這些貨真價實的財富纔是最重要的東西。
這些沒有名字,只有數字編號的騎士機甲是最可靠的戰士:雖然在他們的龐大機甲裡面,從來都沒有被探測到有任何的生命痕跡。
畢竟,在與他們的基因之父重逢之前,第八軍團可以說是所有的阿斯塔特軍團之中,混得最爲悽慘的那一批了:他們的殘暴名聲與血腥崇拜,令每一個鑄造世界都不願意與這支軍團深入地合作,結成穩定的聯盟,自然而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淵源】了。
而在蒼穹上奮戰的,數以千萬計的肉體無人機,則在病毒揮發後的十五分鐘內,紛紛化作了腥臭的泡沫,唯有它們的金屬坐騎因爲失去了掌控者,從天空上隕落,就像是一場太過匆忙的流星雨。
“嗯……我想那就是原因。”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第八軍團的老兵們自然沒有什麼關於【聯合作戰】的想法,而來自於各個鑄造世界的歐姆尼賽亞信徒們,也樂於見到午夜領主們的一般通過。
與他的同僚們相比,距離阿瓦隆最近的鑄造世界提格魯斯就顯得低調了許多,他們的大賢者不過是派出幾百架經過特別改造的火隼炮艇機而已:沒人知道這些本就火力強大的空中死神,到底經歷了怎樣的特別改造,只不過,在提格魯斯的賢者稱呼這些武器的時候,他們使用代號爲【泰坦殺手】。
原本,這種惡劣的處境還不是什麼讓人難堪的事實,畢竟第八軍團還有着諸如第二軍團,或者第九軍團這樣的難兄難弟,可以稍微自我安慰一下:但伴隨着這些老弟兄紛紛遇到了頂好的原體,快快樂樂地鹹魚翻身了,一時之間,只有康拉德的子嗣還尷尬的停留在了原本的窪地裡,形單影隻,連重型裝備的補充都顯得頗爲吃力。
似乎比對手還要可怕一些。
……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想想怎麼搶奪食屍鬼羣星這片富饒礦區裡面的資源配額呢:考慮到第八軍團在這一地帶的絕對強勢地位,那麼提前與這位午夜幽魂,又或者是他的子嗣們打好關係,似乎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辦法?
所以,當蜘蛛女皇在所有人面前,親口肯定了一整個精金世界的存在之後,各個熔爐之主或者大賢者們就知道,他們是時候改變一下對於第八軍團的總體態度了:在此之前,因爲康拉德之子們的名聲實在是過於惡劣,而其自身所蘊含的價值又過於稀少,鑄造世界的大佬們自然懶得搭理這支軍團。
更不用說,就在午夜領主們的身旁,來自於各個鑄造世界的歐姆尼賽亞信徒們,在面對那些背棄了機械神教信仰的異端時,早就已經拋棄了他們本就不多的謹慎心態和保守理念,順便將那些原本只能壓抑在陰影中的武器,也悉數投入到了戰場上。
至於那些機械教的軍隊,康拉德的子嗣們選擇了無視:他們既沒有興趣和那些同樣降落在地表上的機械神教們合作,也很清楚自己壓根指揮不動這羣【友軍】。
在這其中,既包括作爲基因原體,一馬當先的康拉德,也包括他麾下最忠誠、最魯莽的那一部分子嗣:安瑞克、扎羅斯特以及十數個午夜領主的連隊緊跟着他們父親的腳步,他們身上的暗色盔甲在那足以點亮天際的炮火中,留下了屬於第八軍團的痕跡。
雖然午夜領主們在獲取裝備上的優先級,肯定比不上摩根的親兒子破曉者,但根據各個鑄造世界大佬們的精確計算:僅僅是將午夜領主軍團所掌握的資源,投入到工業聯合體的熔爐中,所會產生的增值利潤,就足以讓第八軍團成爲諸多軍團中較爲富裕的那一個了。
混亂、僵持、犬牙交錯:這就是午夜領主們所要面對的戰場,他們在宛如諸神黃昏一般的毀滅碰撞間前行,對抗的那些來自於域外黑暗的可怕對手。
這些機械神教的大佬們連彼此之間都毫無合作的意圖,更何況是這些兇名赫赫的劊子手軍團呢:只不過,在那些地位最高、信息最靈通的歐姆尼賽亞信徒中,已經有不少人在悄然調整自己的態度。
換句話說:肯定沒法和鋼鐵之手比,但是和鋼鐵勇士比一比,問題不大。
“如何,找到基因原體的蹤跡了嗎?”
安瑞克—巴巴託斯依靠在那被酸液腐蝕了一半的牆體後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在他的腰間懸掛着三顆黑暗機械教的猙獰頭顱,這是他在之前的一個小時裡,打倒的最有意義的對手。
“再等等……”
在安瑞克的身旁,費爾—扎羅斯特緊閉着雙眼,任憑自己的意志在這充斥着無盡哀嚎聲的煉獄中身處險境:他們兩人分別帶領着各自的連隊,在一次艱難的攻堅戰中遇到了彼此,並且理所當然的組成了規模更大的戰鬥羣,現在,他們可能是突擊得最靠前,距離原體最近的一支隊伍了。
不過儘管如此,在他們面前依舊永遠都有着機械教與黑暗機械教互相廝殺的場面:沒人知道戰線到底推到了哪裡,因爲所有人都在各自爲戰,無數揮舞着手中禁忌武器的機械神教,以通訊受到干擾爲理由,理所當然的掛斷了任何試圖差遣他們前往別的地區進行支援作戰的通訊,他們的所在、戰績、甚至生死與否,都是一團亂麻。
混亂,似乎成爲了此刻唯一的主題。
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被插上了雙頭鷹旗的土地,已經越來越多了,而烏蘭胡達的抵抗,也已經越來越窮途末路了。
“……”
“我找到他了!”
就在安瑞克即將失去全部耐心的前一秒,扎羅斯特欣喜的聲音讓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起來:只見這位精英智庫的手指指向遠處那如同巢都一般高高聳立的鑄造車間:那是座肉眼可見的,如同迷宮一樣讓人發狂的瘋狂建築物,它甚至沒有被周圍的戰火所波及,像是平原上的巨獸一般,令人心情壓抑。
“原體就在那裡,他身邊的護衛並不算多!”
扎羅斯特的眉頭緊皺,他想起了一路走來,所看見的那些戰鬥兄弟們的屍體,無論是數量還是形態都足以證明戰況的慘烈:顯然,那些從【夜幕號】上走下來,與原體並肩作戰的戰鬥兄弟們,如今已經不剩下多少人了。
但這一刻,也沒人在意這到底是不是清洗了,因爲基因原體現在的處境,比他的任何一個子嗣,都要更爲危險。
而更糟糕的是……
“不止有原體在裡面。”
智庫的面色陰鬱。
“我覺察到了另一股氣息:乾燥且瘋狂,令人毛骨悚然。”
“薩拉瑪斯的女巫?”
安瑞克的面色同樣陰沉,他回憶起在出發前所閱讀的情報:薩拉瑪斯的女巫,正是烏蘭胡達的統治者,她是一個難以估量的,來自於古代機械教的黑暗賢者,用異端的技術將自己困在了生與死的界限之中,驅使着一羣名爲艾拉克斯自動機器人的墮落怪胎。
在那樣的怪物面前……
午夜領主的眉頭緊皺。
“我們必須加快腳步了。”
他擡起頭,望了一眼那被定爲最終目的地的鑄造車間:雖然這臺黑暗的建築龐大到用肉眼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但它實際上距離他們非常遙遠,遠在地平線之外。
“你確定沿着這條道路前進沒有多少敵人嗎,扎羅斯特?”
“目前,我沒有探測到大量的生物信息:雖然這很奇怪,但前方這條道路上的確沒有多少敵人,也許是他們的疏忽?”
話音未落,一聲直衝天際的粗野嘶吼,就蠻橫的打斷了午夜領主的迴應,而在安瑞克豎起耳朵,聆聽了一下後,他的面色就像是他的基因之父的皮膚一樣蒼白。
“我想,我知道爲什麼這條重要的道路上,沒有任何對手了。”
“……什麼!”
“你給我看清楚了!”
艾瑞克咬咬牙,抓緊了扎羅斯特的頭髮,然後指向地平線上的黑暗:只見一頭猙獰的巨獸正引領着它的獸潮,雷鳴般的腳步聲碾碎了前方的一切。
“泰坦!那他媽是泰坦!我們在他媽的泰坦軍團的前進路上!”
“你還記得嗎!情報中!烏蘭胡達的泰坦軍團!虛空幽靈!”
“……”
在那一瞬間,扎羅斯特的面色甚至比安瑞克還要蒼白。
“衝着我們來的?”
“……我不知道,扎羅斯特,你探測一下大概有多少臺。”
“等一下……”
智庫再一次閉上了眼睛,直到大地的轟鳴聲足以令每一個人的骨頭感到疼痛的時候,扎羅斯特才面露憂鬱的睜開了眼睛。
“至少一百五十臺,也許還要更多:是標準的頂級泰坦軍團。”
“那就好。”
安瑞克反而長舒一口氣。
“肯定不是衝着我們來的:就我們這三四百人的隊伍,用不着這麼大的陣仗。”
“那我們……”
“撤!換條道路!”
午夜領主咬緊牙關:雖然他恨不得在下一秒,就衝到基因原體的面前,但他也不會蠢到領着手裡的這幾百人的兵力,正面衝擊一個前進中的泰坦軍團。
“這麼大的陣仗,我們身後的那羣機油佬不可能聽不到,就讓他們來對付這些泰坦吧,我們在戰場邊緣選一條小道,儘快達到原體的身邊,原體現在需要我們。”
“聽你的。”
就這樣,午夜領主們放棄了好不容易到手的陣地,在地動山搖中倉皇后撤:而就像安瑞克之前所預言的那樣,他們還沒走遠多久,就迎面撞上了一支規模極度龐大的護教軍,他們簇擁着一臺安瑞克認不出來,甚至不太敢去辨認的巨大戰爭兵器。
將軍炮?
也許是這個名字。
那全副武裝的大賢者佇立在戰爭兵器的頭頂。向着康拉德的子嗣們善意的點了點頭,午夜領主則是用審視的目光觀察着這支在他身旁走過的大軍,然後,他不禁向身後的戰鬥兄弟們發出了感慨。
“瞧瞧這些機油佬:雖然我不喜歡他們身上的齒輪味道,但我不得不承認,這羣傢伙,居然真的敢帶着一羣沒腦子的護教軍和亂七八糟的戰爭機器,就敢與敵方的一個泰坦軍團爆發正面的衝突。”
“多麼無畏啊。”
午夜領主搖頭,感慨着。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大賢者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頭看見了他最爲信任的副手。
“看看這些午夜領主吧:雖然我並不喜歡他們那被粗糙改造過的肉體,但我不得不承認,他們居然在面對一整個幽靈泰坦軍團,整整上百臺採用了完全未知科技的神之機械時,居然能夠撤離這片戰場,將所有的戰利品都讓給了我們。”
“多麼無私啊。”
大賢者搖頭,感慨着。
——————
““我們可真是碰上好人了。””
——————
“說真的,安瑞克。”
就在午夜領主的隊伍即將摸到鑄造車間的旁邊時,一直跟在安瑞克身後的扎羅斯特,突然拍了拍他的戰鬥兄弟的肩膀。
“我有一個想法。”
“……說,扎羅斯特。”
“你說……”
智庫擡起頭,看了一眼被硝煙徹底抹黑的鋼鐵蒼穹。
“伱說:我們以前所堅持的那些戰鬥風格,是不是有些問題?”
“……”
安瑞克回頭,看了一眼。
“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我爲什麼不這麼想?”
扎羅斯特嘆了口氣。
“你看看我們這一路走來時的樣子:無論是在虛空中,還是在地面戰場上,我們根本都插不上手,只能看着那些機械教和黑暗機械教針鋒相對,我們的原體現在就在前方遭遇威脅,可我們連集結一支足夠規模的軍隊,去幫助他的力量都沒有。”
“在此之前,我們一直堅持小隊作戰和恐怖戰術,但是這兩種戰術在這場戰鬥中都失效了:而除了這兩種戰術之外,我們居然沒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東西,誰知道我們以後還會不會遇到這樣的敵人?”
“……你的意思是……”
“也許,安瑞克:我是說也許我們需要一些改變。”
“變得像那些機械教那樣?”
“用不着:但我們總不能連一場正面作戰都打不了吧?”
“……”
“你們都這麼想嗎?”
越過扎羅斯特,安瑞克看向了更後方:他們兩個人的探討聲音並不小,身後那些從神聖泰拉一路走出來的第八軍團精銳老兵們,自然能聽得一清二楚。 而回應安瑞克的,則是一個漫長的沉默,只是彼此之間的默契讓安瑞克清楚,這就是默認。
“……”
康拉德的子嗣舔了舔嘴脣,他想起了幾個小時之前,自己的艦船被機械神教的艦隊堵在了戰場外圍時的絕望與無奈,又想起了他帶領着小隊,繞過那些,末日橫行的主戰場時的謹小慎微,以及那個一直衝在最前方,但是他們卻無法給予他任何幫助的基因之父。
……
第八軍團自成立以來,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
“……”
午夜領主的思考,最後以一聲長嘆而宣告終結。
“先等等吧:等這場戰鬥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向原體進言。”
“……安瑞克,你說其他的戰鬥兄弟們,會支持我們嗎?”
“……”
“會的,扎羅斯特。”
“沒人會想再來一次,像這樣憋屈的戰爭了。”
“毫無疑問,我們需要改變。”
“無論這是不是基因原體想要告訴我們的事情。”
“我們都需要改變。”
“……”
“但在此之前,我們還是要完成眼下的工作。”
“向前看吧,兄弟:最起碼,我們會是第一個抵達原體身邊的。”
——————
“……”
“我們好像並不是第一個……”
“閉嘴!”
……
突破了萬千重圍,歷經了重重艱辛,然後在戰爭的最前線,看到了在高臺上屹立的基因之父:毫無疑問,這是一件足以令每一個阿斯塔特感到激動萬分的事情。
可在基因之父的身邊,卻屹立着一個先行者,又難免讓兩位連長的心頭有了些許陰霾,但更令他們在意的則是這個先行者的身份:當他從原體身邊離開,走向了兩位連長的時候,安瑞克和扎羅斯特一眼就認出了來者是誰。
““賽維塔?!””
安瑞克的聲音有些扭曲,他當然認識這個軍團新星,畢竟就是他和扎羅斯特,在諾斯特拉莫殘骸廢墟之中,親手挖掘出了賽維塔這個好苗子,並將他帶到了軍團新兵的選拔現場:雖然在此之後,他們就沒有關注賽維塔的消息,但兩個人都相信,這個小傢伙一定可以成爲第八軍團未來的希望。
就像那個他們曾經錯過的西吉斯蒙德一樣。
只不過……
這個希望是不是來的有點兒太早了?
“你怎麼在這裡,賽維塔:你的連隊呢?”
扎羅斯特瞥了一眼在高塔上安靜屹立,不知道在等待什麼的基因原體,又看了一眼來到他們身旁的賽維塔:這位軍團新星的盔甲上滿是血跡和傷痕,不過看起來都不是他自己的,顯然,賽維塔也是一路拼殺來到這裡的,而且他來的甚至比安瑞克和扎羅斯特這兩位精英連長還要快。
“散了。”
賽維塔的面色如常,就像是在談論一羣與他毫不相干的過路陌生人一般,說出着連隊的命運。
“剛剛登陸,就遇到了敵方精銳部隊的襲擊,連長戰死,各個小隊長也非死即殘。整個連隊直接在正面對抗中被敵人打散了:我甚至找不到一個能跟我同行的人。”
“……”
安瑞克挑起眉頭,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可能性。
“那,你是怎麼過來的?”
“靠感覺:我覺得我應該往這面兒前進,我就到了這裡。”
賽維塔攤了攤手。
“……不。”
“我是問你,小子:你是怎麼一路殺到這裡的?”
安瑞克緊盯着面前這個既沒有缺胳膊也沒有斷腿的新兵,然後想起了自己在前往這裡的過程中,損失的十幾名泰拉老兵,他突然感到了一陣牙痛。
“……就那麼殺的唄。”
賽維塔似乎對於前輩的問題感到了一絲困惑,他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也解釋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殺到這裡的?
“拿着我的武器,順着感覺往這個方向走,看見誰就宰了誰,實在打不過也就繞着道走:在我差不多感到累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午夜幽魂和他身邊的親衛了。”
“……”
“……”
兩位連長對視了一眼,看了眼對方身上的傷痕累累。
他們究竟在諾斯特拉莫上撿到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啊?
“然後,原體就讓你站在了他的身邊了?”
“午夜幽魂跟我聊了會天,他讓我告訴你們,先休整一下:他打算等到更多的後續部隊抵達後,再發起對於那個薩拉瑪斯女巫的斬首作戰,之前,午夜幽魂跟那個傢伙進行了一次短暫的對抗,雖然讓她跑了,但是那個女巫一時半會也不敢再出來了。”
“午夜幽魂已經堵住她了。”
“好吧……”
雖然對於賽維塔直呼【午夜幽魂】感到有些不滿,但是兩位連長也沒有說什麼,安瑞克點頭,對自己的隊伍下達了修整的命令,但緊接着,他就轉過身來,湊到了賽維塔的旁邊,壓低了聲調。
“跟我說說,賽維塔:原體大人都跟你說了什麼?”
“……”
賽維塔沉默着,瞥了一眼自己的老前輩:不知道爲什麼,那雙平靜的瞳孔竟讓安瑞克感覺到了一種畏懼,一種出於絕對的實力差距所產生的畏懼。
賽維塔張了張嘴。
“秘密。”
“……”
“秘密?!”
——————
“是的,秘密。”
“就這麼回答他們,賽維塔。”
午夜幽魂翹着腿,裝模作樣地倚靠在高臺的邊緣,他的盔甲上還殘存着上一次作戰時所留下的血跡與灰塵,那是薩拉瑪斯女巫的戰利品:這位烏蘭胡達的最高統治者根本不能稱之爲生命,她是用瘋狂的機械教黑暗技術所滯留在凡間的靈魂,將自己困在了一臺擁有着利爪與巴洛克式盔甲的巨型生物力學恐怖中心內。
儘管有着午夜幽魂壓陣,但在上一次作戰中,依舊有超過五十名午夜領主。爲了消滅薩拉瑪斯女巫及其身邊的禁衛軍,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但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這個烏蘭胡達的最高統治者被基因原體的部隊困在了車間內,失去了對於整個掠食者熔爐的宏觀調度,從而導致烏蘭胡達在整條戰線上的總體崩潰。
正有不計其數的帝國大軍向這裡趕來,而一旦手中的兵力再次充裕,基因原體就可以優雅的絞殺掉惶惶不可終日的薩拉馬斯女巫,以及那些自動作戰機器人了。
只不過,原體等到的第一個援軍卻是賽維塔:不論這位軍團新星再怎麼強大,他單槍匹馬終究是無法作爲決定性的援軍而存在的,但是康拉德卻很樂意在更多的等待時間中,與自己的這個子嗣,好好的聊一聊天。
“午夜幽魂,你的意思是:這些意圖永遠不能被暴露出去?”
賽維塔站在康拉德的身後,壓低了嗓音。
“就像你剛纔和我說的那樣:你其實早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已經和那些地位最高的鑄造世界大賢者們私下溝通過了,雖然地面上的戰局是一團亂麻都,但你卻始終可以通過那些停留在近地軌道上的機械神教艦船,來了解整個烏蘭胡達的總體戰況。”
“無論再怎麼混亂:戰局都始終掌握在你的手中。”
“這是基本素養,賽維塔。”
諾斯特拉莫的午夜之王優雅的清洗着自己的爪子。
“我將戰場交給機械教,因爲他們是在對抗烏蘭胡達時,最優秀的選擇;我任憑你們自由發揮,是爲了讓我的子嗣們意識到,軍團所堅持的戰術,在更廣大的戰場上是多麼的不堪一擊;我率領少量的部隊衝在最前線,是因爲我的任務就是用自己的強大戰鬥力,困住薩拉瑪斯女巫,從而阻止它指揮烏蘭胡達的力量進行有序的抵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機械神教的是殲滅敵人,午夜領主的是反思不足,而我的任務就是斬首掉敵軍的魁首,認清這一點後,操縱全局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如果你想打贏一場戰爭,又或者更進一步,在打贏戰爭的同時進行一些小動作的話:那麼對於全局的掌握,就是你必須做好的一件事情,在很多時候,只要學會調動足夠的資源,聯絡足夠的人手,操控戰局其實並不困難。”
“你要學會這一點,賽維塔,你以後用的上。”
“……”
賽維塔沉默了一下。
“你的小動作是指:清理掉那些你不滿意的人選麼?”
“不全是。”
原體搖了搖頭,他的手指在那些於遠處戒備的午夜領主的身上逐一劃過:那些都是從【夜幕號】上就追隨原體徵戰的親衛隊,也是這場慘烈廝殺的倖存者,在經歷了與康拉德的一路狂飆之後,他們的人數已經從四位數跌到了三位數。
“聽着,賽維塔。”
“軍團中最讓我滿意的人,都已經留在了諾斯特拉莫,他們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歸隊,而那些不能讓我滿意的人,的確有一部分被編入了我在這次作戰中的親衛隊,但並不是全部:還有一部分人在其他戰線上奮戰,而在我的親衛隊中也有一些人是讓我滿意的。”
“……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不是挑選的結果。。”
原體笑了笑。
“我是通過抽籤的方式決定哪些人成爲我的親衛隊,但因爲有很多人都令我不太滿意,所以總是會挑中一些正確目標的:更何況,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畢功於一役。”
基因原體的話語讓賽維塔思考了一下,但他還是沒有領悟其中的奧妙。
“你的意思是……”
“賽維塔:你覺得這場戰爭打的怎麼樣?”
“……憋屈。”
“是啊,都很憋屈。”
康拉德點了點頭。
“所以,當我在烏蘭胡達戰役結束之後,告訴他們,我將馬不停蹄地帶他們加入下一場戰爭,一場沒有任何機械教插手的戰爭:你覺得他們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
“要知道,還有無數的姊妹魍魎跟隨着掠食者熔爐,一併來到了薩拉瑪斯星區呢:無論是那些變異的託魯克蠻人、靈能巫師、亦或是人類與異形的混血聯軍,都是我們需要去逐一清理的對,烏蘭胡達不會是我與第八軍團的第一次並肩作戰的,整場薩拉瑪斯遠征纔是。”
“而在這場薩拉瑪斯遠征的每一次艱苦作戰中,我都會隨機調整一下我的親衛部隊:在這場戰鬥中犧牲一點人,在那場戰鬥中再犧牲一點人,等到整場遠征結束之後,當人們再次將目光聚集在第八軍團的身上的時候,他們就會發現,那些冥頑不靈者已經消失了。”
“……”
“你怎麼確定,抽籤的結果一定會包含那些不讓你滿意的人。”
“因爲……”
康拉德咧起了嘴。
“我已經看到了。”
“……”
賽維塔沉默了一會。
“然後呢,您打算幹什麼?”
“然後麼……”
原體的身子向後仰了仰。
“在結束了這場薩拉馬斯遠征之後,我就會和摩根一起,先行離開遠東邊境的區域,去進行一次並不讓人感到愉快,但是卻十分重要的拜訪活動:在拜訪結束後,我就有充足的信心和底氣,重塑整個午夜領主軍團的內在了。”
“這會很漫長,賽維塔:也許會花上我十年的時間。”
“……”
“您打算去拜訪誰?”
“啊,我的一個老熟人。”
康拉德的眉毛豎起,他的笑容變得尖銳且陰險了起來。
“一個生活優渥,自命不凡,天真爛漫,據地稱王,兩面三刀,貪念滔天,野心勃勃,而且還喜歡指手劃腳、自我炫耀、身先士卒、卻偏偏弱得感人,並且幹活的時候總是會遲到,分配利益的時候卻又總是能拿到最大頭的傢伙。”
“……”
“那是……一個混蛋?”
“……對。”
“他是一個讓人佩服的混蛋。”
“……”
“他不忠。”
“他貪婪。”
“他的手段讓人噁心……”
“……”
“但他的意志。”
“但他的信念。”
“真他媽的。”
“讓我感到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