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人類之主爲了他在喜馬拉雅山脈的宏偉宮殿羣落,親手打下了第一塊地基,立下了最初的構建設想時,他便親自囑咐了當時的工程總管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他說,在皇宮的正前方,在帝國的權力之巔與凡俗世間的交界之處,要修建一條直通向帝國皇宮聖域內部的寬闊通道,它要有一英里長,要寬闊到能夠令龐大的神之機械於此漫步,要神聖到足以用來擺放那些值得被緬懷的英雄人物。
人類之主如此下令,於是他就得到了滿足:這條帝皇所欽定的通道是整個泰拉皇宮最早被建成的區域之一,早在王座廳和霸權之塔落成之前,這條通道便已經投入到了忙碌的使用之中,而帝國的君王則是親自賦予了這條英雄之路一個註定傳奇的名字。
永恆之門。
它鏈接着帝皇的黃金王座與祂所統治的子民;它鏈接着帝皇的禁軍衛隊與帕拉丁軍團、路西法黑衛以及卡坦達精銳部隊這些泰拉凡人禁衛軍的守備區域;它鏈接着這個帝國最神聖的至高殿堂與最平凡的嘈雜城區,鏈接着神與人、傳奇與平庸、英雄與懦夫的國度。
而在這兩個國度之間,則是無數美輪美奐、栩栩如生的雕塑、壁畫、浮刻、以及堅毅的面龐:只有那些最偉大的帝國英雄的橫幅與旗幟才能飄揚在這裡,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已經爲此付出了生命。
入選這條通道的要求,可是比成爲一名禁軍還要更爲苛刻,這種嚴苛讓永恆之門的兩側此時顯得有些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幾抹,卻也讓任何人都無法蔑視這些英雄的偉大與神聖:哪怕是阿斯塔特,甚至是基因原體。
倒不如說,能夠將自己,或者將自己所屬的軍團的塑像,擺放在這隻屬於英雄的國度之中,擺放在帝皇的王座之前,反而是每名阿斯塔特戰士連做夢都想要得到的無上榮光:即使大遠征已經進行了幾十年之久,即使諸多的軍團已然在羣星中奪取了無數的榮耀,但依舊沒有任何一個基因原體,或者他的軍團,能夠在永恆之門的石壁上留下屬於他們所有人的名字。
但今天。
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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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噸的白色大理石,據說都是源自於愛琴谷第的無上珍寶,足以買下泰拉上任何一名血脈純正的古老家族:阿卡狄亞伯爵在帝皇巡視歐羅巴諸行省的時候,向他進貢了這些名貴之物,所有人都說,這個狡詐的波伊俄提亞人是想趁機討要他的家鄉行省的統治權。”
【他成功了麼?】
“姑且算是成功了吧,不過肯定不是這些石塊的功勞。”
狼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在他們馬上就能看清泰拉皇宮那些彷彿要刺破蒼穹的尖塔的時候,這位芬里斯人突然停下了他的講解,讓自己的目光在摩根與康拉德之間來回跳躍着,露出了某種野狼只有在捕獵大獲成功的時候,纔會流露出來的狡黠笑容。
“剩下的事情,不如我們交給康拉德來講解吧:他最近可是學習歷史學習德得非常刻苦呢,尤其是在泰拉史方面,很多時候都能把我給問住,令人印象深刻。”
【是麼……】
摩根呢喃着困惑,看向了自己的另一個兄弟:此時此刻的康拉德剛剛被黎曼魯斯的呼喚從他的神遊天外之中拖回,對着這個守不住秘密的芬里斯狼王,康拉德只能不滿的呲着牙。
【你很熟悉神聖泰拉過去的歷史嗎,康拉德?】
摩根挑起眉頭,她的內心現在真的很困惑:阿瓦隆之主雖然知道她的兄弟最近一直在埋頭苦讀,但她從未想過,她的諾斯特拉莫兄弟居然會對神聖泰拉的歷史,有着如此濃厚的興趣。
這可不簡單。
“……”
午夜幽魂頓了頓,才勉強地擠出了一句回答。
“既然看慣了未來,那麼總是想再看看過去。”
【……不錯。】
【那就跟我說說吧,跟我說說這些大理石的過去。】
“如你所願。”
午夜幽魂朝着一臉微笑的黎曼魯斯揚了揚下巴,悶悶不樂的重哼了一聲,隨後,他的面色變得有些認真了起來,口齒清晰的繼續着黎曼魯斯剛纔的講述。
“原本,統治着波伊俄提亞地區的家族名爲葉塞爾提,他們一直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抗拒着帝皇的統一企圖,我們的父親甚至允許這個家族以一個半自治國家的身份再延續一百五十多年的統治,目的是讓他們以自己的步調,儘可能保有尊嚴融入帝國的統治:但事與願違,葉塞爾提家族堅持自己的獨立地位,直至帝皇最終派出了他的千子軍團。”
“而那個阿卡迪亞伯爵的家族也正是趁着這場戰役跳反,或者說是喜迎王師,成功的成爲了波伊提亞行省新的統治者:至於這些白色大理石,只是他們錦上添花的贈禮而已,不過這些石塊的確精美,於是帝皇將它們帶回了泰拉皇宮,堆砌在羣英廣場上,每回歸一位基因原體,就用這些大理石,來爲新原體打造一尊新的雕像。”
【也就是說,到目前爲止,已經有十七座雕像了?】
摩根微微擡起頭,她眯起了眼睛,遙望着遠方的皇宮城牆:在那城牆背後的某處,便是名爲羣英廣場的所在,有一座她的雕像便屹立在廣場之上,她的對面可能是莊森或者察合臺可汗。
如果是按照軍團的序號來排列的話,就是前者,如果是按照迴歸順序的話,就是後者。
“不,你錯了,姐姐。”
午夜幽魂搖了搖頭,他露出了那種獨有的殘忍笑容。
“是十六座:別忘了,我們的某位兄弟已經失去了佇立在羣英廣場上的資格,他的雕像已經粉身碎骨了,化作一堆白色的石塊。”
【……】
【我還以爲,他們只是將其遮掩了起來。】
“可能是我們的父親覺得,遮掩他還不夠保險。”
康拉德的笑聲尖銳,而一旁的黎曼魯斯的面色則是有些陰沉,狼王沒有迴應兄弟的話語,他只是嗅了嗅神聖泰拉上腐朽的風,便擺出了一副乾嘔的姿態。
“摩根,我聽說這是伱向全父提議的?”
【……?】
【可不是我。】
阿瓦隆之主搖了搖頭,將這件事情與自己擺脫了關係:雖然她對於那位已然遭受了帝皇絕罰的叛逆兄弟並沒有什麼愧疚,或者更深的感情,但她也不想與【摧毀兄弟雕像】這一印象聯繫在一起。
【我只是向帝皇提議,他可以在神聖泰拉上,爲暗黑天使們準備必要的榮譽:就連永恆之門這樣的字眼,也只是在話語中的角落出現過一次,我從未想過帝皇會將暗黑天使們的榮譽擺放在那裡。】
“可不僅僅是擺放在那裡,那麼簡單的事情。”
康拉德接過了話茬,他眨了眨眼睛,遙望着他們那已經近在咫尺目的地:再走上一段路,跨過一公里長的通道,莊森和他的子嗣就在那裡等待着他的兄弟們。
“帝皇給的東西,可是超出了你的想象:而且,如果我們的父親不說的話,所有人都會認爲,這是你爲暗黑天使爭取來的。”
“最起碼,暗黑天使絕對是這麼認爲的。”
【……】
“你覺得他會說嗎?”
【我覺得他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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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恆之門的盡頭。在那扇象徵着帝皇權威的皇宮正面大門的旁邊,莊森和他的高階騎士正等待着他的血親兄弟,等待着他們臉上的驚愕的表情。
他成功地等到了。
當三位原體最終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的時候,即使是摩根,也因爲眼前的一切,而無法控制住她瞳孔之間那一閃而過的錯愕。
在一陣因爲驚訝而導致的漫長沉默之後,反倒是來自於諾斯特拉莫人的一聲尖銳的口哨,刺破了莊森臉上那若有若無的驕傲微笑。
“哇哦……”
康拉德大聲的感慨了一下,嘖嘖稱奇。
“我甚至有些羨慕你了,我親愛的卡利班兄弟。”
而在午夜幽魂的旁邊,摩根與黎曼魯斯同時挑起了眉頭,他們仔細的觀察了眼前的這一幕,表達着對於康拉德話語的無聲贊同。
“……”
莊森沒有迴應,同時,他分外罕見的對於康拉德的陰陽怪氣沒有任何情緒,更不要說憤怒了:事實上,這位卡利班的騎士之王此時正陷入一種詭異的和顏悅色之中,他的腰板依舊挺着筆直,他的禮儀依舊是無可挑剔的,但是掛在他的面容上的那種若有若無的微笑,卻透露着莊森此時的內心並不平靜。
而同樣的表情也出現在他身後的那十幾名高階騎士的身上,這些在第一軍團中位高權重的武裝領主們,無一不是能夠代表整個暗黑天使軍團的大人物,他們如同天使的羽翼一般佇立在莊森的身側,同樣的面色嚴肅,卻同樣的無法壓抑住那若有若無的微笑。
而在莊森的身後,在那些暗黑天使們拱衛的地方,便是這些奇異景象的根本原因:那是一座由純白色大理石所打造的,精妙絕倫的巨型雕像,它毫無疑問是出自於那些整個神聖泰拉最精妙的雙手,而這些雙手只屬於爲帝皇和禁軍世代服務的匠人氏族。
在幾位基因原體向泰拉前進的這段時間之中,這些雕塑大師們親手抹去了一個基因原體的雕塑,並以雕塑的原料爲基礎,重新打造了這座足以象徵着整個第一軍團的偉大藝術品。
這座雕塑,這座所有的暗黑天使的榮譽象徵,它是一尊高約十米的巨像,雖然盔甲並不華麗,容貌也並不具有多少的面部特徵:事實上,它帶着一頂在第一軍團內部最爲盛行的翼盔,穿着一套可以被任何暗黑天使所穿戴的盔甲,盔甲上爲數不多的裝飾便是劍與翼、雙頭鷹以及咆哮的雄獅。
他的一隻手附在劍柄上,寶劍的劍鋒則是直插地面,而另一隻手則是緊握着一扇堅固的大盾,盾牌的邊緣與胳臂一同隱沒在了雕塑背部那惟妙惟肖的披風之中。
這尊雕像:它不是莊森,不是考斯韋恩,不是阿斯特蘭,不是阿拉喬斯,不是任何一位在銀河中享有盛名的暗黑天使,但它也可以是莊森,可以是考斯韋恩,可以是阿斯特蘭,可以是阿拉喬斯,可以是任何一名或是聲名赫赫,或是默默無聞,或是還活着,又或是已經在戰爭中犧牲的第一軍團戰士。
他不是任何人,
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不是單獨的個體,他是整個第一軍團的象徵:是整個第一軍團是過去二十年間無數流血犧牲,無數咬牙堅持,無數歷經險阻卻永遠無法被承認的功績的象徵。
它被擺放在了一個足以被任何人誇耀的位置:在永恆之門的最末端,在泰拉皇宮大門的一側,在無數帝國英雄人物的上方,它是這條偉大的朝聖之路上,最後也是最爲重量級的存在,它是足以用自己的劍、盾與雙眼,爲人類之主守衛他的皇宮的衛士,而在此以前,它腳下的土地只有禁軍能夠佇立。
當其他的基因原體和阿斯塔特戰士還在想方設法的將他們軍團的名字雕刻在永恆之門上的任何一段牆壁中的時候,這位無名的【暗黑天使】便已經佇立在這條道路的最盡頭,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們所有人了,永遠的俯視着。
當然了,考慮到永恆之門的寬廣與泰拉皇宮的輝煌,即使這座雕像是如此的精美巨大,但是在那些只能遠遠眺望着皇宮的凡人們的眼中,它依舊是渺小無比的,甚至是不被人所注意到的,畢竟,很少有人能夠被允許從永恆之門這條通道進入到皇宮之中,因此,也註定很少有人會看到暗黑天使軍團佇立在這裡的永恆榮譽。
無人能夠記錄,也無人能夠銘記,卻也無人能夠比肩:這,便是帝皇給予第一軍團的回覆。
而現在,莊森和他的子嗣們則是親眼目睹了這個回覆是如何的落成的,無人能夠知曉他們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的:也許是喜悅,又也許是其他的,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接受了這個答覆。
“比我想象的還要誇張。”
康拉德那嘶啞的嗓子以極低的聲音喃喃自語,就彷彿在無形的戰場上被擊敗了一般。
“在永恆之門的盡頭,泰拉皇宮的門前,用另一位基因原體的雕像原料所打造的新雕像:我甚至無法想象,這是我們父親的手筆。”
“……”
而黎曼魯斯則是在一旁有些發愣的點了點頭,同意着康拉德的狐疑,隨後,他眨了眨眼睛,將目光轉向了在他身邊,與他差不多狀態的阿瓦隆之主。
“這真的不是你的提議嗎?摩根?”
【……我都說了!不是!】
摩根咬牙切齒着。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那些暗黑天使們顯然是這麼認爲的。”
康拉德挑起了眉頭,他的聲音有些幸災樂禍。
“你應該慶幸一下,姐姐,這些卡利班人都是矜持的傢伙:如果現在對你充滿了感激的時候一羣芬里斯人的話,你可招架不住。”
“康拉德說的對。”
【……】
摩根不想說話。
“看,莊森在朝我們招手。”
【……】
【過去吧。】
阿瓦隆之主搖了搖頭,她聽到了自己的一聲嘆息。
……
“你們來了?”
當三位基因原體走近他們的兄長的時候,每一個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莊森那放在劍柄上的手指有些不自然的抖動:就像他那正在努力安穩住的面孔一樣。“漂亮的雕像,兄弟。”
黎曼魯斯咧着嘴,肆意地放聲大笑着,他大步上前,緊緊的擁抱住了卡利班之主,就彷彿他們已經許久不見了一般,而莊森則是保持着他那僵硬的姿勢,被動的承受着黎曼魯斯的擁抱,他看起來並沒有因爲這次冒犯而顯得多麼憤怒。
“希望別讓其他的兄弟見到這座雕像,不然可是一定會有人感到嫉妒的:事實上,我現在就已經有點兒嫉妒你了,莊森,我也想要個這樣的大傢伙。”
黎曼魯斯的玩笑話在獅王的耳旁迴盪,而莊森則是頗爲罕見的露出了一絲明顯的笑容,用笑容來回應他的兄弟。
“無所謂,黎曼:我不會刻意刻意宣傳這些事情,我也不在意那些因爲區區一座雕像就肆意捲起的流言,如果一個人的全部驕傲就值得這幾百噸的大理石和在其上的虛妄榮譽的話,未免有些過於可憐了。”
“話糙理不糙。”
康拉德搖了搖頭,隨後便緊接着黎曼魯斯上來,伸出了他那修長的雙臂,狠狠的擁抱一下莊森,就彷彿這是什麼正規的儀式一般。
“原本,你可沒這個待遇。”
藉着擁抱的時機,午夜幽魂湊近到莊森的耳旁低語,用戲謔的語氣訴說着。
“感謝摩根吧:你這個幸運的卡利班混球。”
“……”
“不過,你也的確配得上這一切了:我勉強承認。”
“……”
“我知道了,康拉德。”
“感謝你的公正評價。”
“不客氣,兄弟~”
面對這個兄弟,卡利班人的姿態明顯更僵硬了一些,不過他還是冷着臉迎接了這個擁抱,並擡起了一隻手,在諾斯特拉莫人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兩下,以當做迴應。
而當摩根走上來的時候,雄獅明顯愣了一下,他似乎在是否要接受摩根的擁抱這個選項上猶豫了好一會兒,但最終,還是矜持的態度佔據了獅王思考的上風,只見莊森邁動着有些僵硬的腿,主動的向前了一步,伸出了一隻手。
對此,原本想要張開雙臂的阿瓦隆之主也只是略微挑起了一下眉頭,便順從的伸出了她的手,沒有絲毫的停頓與驚訝。
兩隻手交纏在了一起,緊緊握住:莊森先開口。
“感謝你的提議。摩根。”
隨後,聲音低沉到只有兩個人能夠聽見。
“我沒有想到,你會爲了第一軍團做到這種地步:請放心吧,關於海德里奇雕像的事情,我以我的榮譽擔保,我是不會說出去的,我也會監督黎曼和康拉德的。”
【……】
【……】
【那最好。】
摩根本來還想解釋什麼,但當阿瓦隆之主看到莊森那誠懇的目光的時候,一種莫名的疲勞佔據了她的心頭,她嘆了口氣,用微笑迴應着莊森的誓言,便懶得再去無用功般地解釋什麼了。
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你開心就好,莊森。】
“這和開心沒關係摩根:這是一種榮譽,也是一種責任,我雖然並不是很需要這種榮譽,但是既然責任來到我的肩頭上,那麼我也不會拒絕。”
雖然嘴角上的微笑已經快要抑制不住了,但是莊森的話依舊是冷硬的,而當摩根點了點頭,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卡利班人也順勢轉過身來,與她一起看向了那些聚在了雕像旁邊的暗黑天使高官們。
這些泰拉老兵無一不是經歷了一兩百年風霜的風雲人物,但此時,他們就像是一羣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一樣,圍繞在這座高大的雕像旁邊,一邊低聲點評着這個雕像的某些細節,一邊努力壓制着臉龐上的激動:而在他們的瞳孔中,摩根看到了一種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在暗黑天使的身上見過的活躍色彩,它們似乎正在悄無聲息的復甦着。
【雕像擺在這裡,既是一種承認,也是一種隱藏: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在此之後,也許只有禁軍和帝皇,能夠近距離的觀察你們的這座雕像了,莊森。】
“我不在乎這些事情。”
莊森的眉眼銳利。
“比起這些,我更希望這座雕像能夠一直的佇立在這裡,佇立在泰拉皇宮的大門之前,代替我來守衛這座泰拉皇宮。”
【禁軍們可是會因爲這句言論而感到不高興的。】
摩根低聲地笑着,順着她的指引,莊森看向了另一邊:幾名人類之主的禁軍正零散的佇立在大門的另一側,沉默的遙望着這裡,他們看向基因原體和阿斯塔特戰士們的目光無悲無喜,沒有任何的情緒,但也沒有多少尊敬。
莊森輕哼了一聲。
“他們未必比我的第一軍團更爲優秀與合格,摩根。”
“畢竟,不是誰都是第一軍。”
“帝皇選擇了這些禁軍來拱衛他的皇宮,我尊重他的選擇,但是如果讓我和我的戰士們來做的話,我們只會做的更好:真正的守衛不應該是侷限在泰拉皇宮之中,而是應該用劍與火去滌淨所有的威脅,讓戰火永遠燃燒在銀河之外。”
【這就是你的觀點嗎?】
“一直都是。”
【……】
摩根輕哼了一聲,她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所以,在我們的泰拉之行結束後,你立刻就要開始一輪新的遠征了:我本來還想着,邀請你去遠東邊疆坐一坐的,就像基利曼邀請我一樣。】
“僅就個人而言,我並不抵制你的邀請,摩根,但是在黑暗之中,還有着太多暗黑天使的使命需要去完成:至於基利曼?別太聽信他的所謂誠懇邀請,指不定他的肚子裡憋着什麼壞水。”
伴隨着雕像放下了一下,莊森的話語都顯得有些輕鬆了起來。
【這樣啊……】
摩根無意的感慨了一下,她沒有再說話,莊森也沒有再說話,兩位基因原體就目睹着黎曼魯斯和康拉德在向着那個雕像評頭論足,而那些暗黑天使的高階騎士們則是排列好了隊伍,互相討論着誰應該站在哪個地方:伴隨着雕像的正式落成,自有皇宮的侍者拿着錄像記錄儀來到了衆人的面前,要記錄下這重要的一刻。
“來吧,摩根。”
獅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姐妹的肩膀。
“過來,與我一起站到中間來,在我的身邊。”
【這可是你和你的子嗣們作爲主題的照片。】
“但是,我也邀請黎曼魯斯和康拉德一塊來了,不是嗎?”
獅王勾了勾嘴角。
“跟我來吧,摩根。”
“就像我說的那樣:如果你不站在我們之間的話,那我們還算是什麼第一軍團呢?”
——————
當快門按下的時候,每個人似乎都在保持着不同的狀態。
莊森理所應當的站在了所有人的最中間,他是這一天。是這一刻的主角,而在他的一側,是他的幾位血親兄弟們,另一側則是他最器重的子嗣們。
摩根佇立在莊森的右手邊,她看起來就像是靠在這位卡利班人的身上一樣,銀白的髮絲拂過了那純黑色的肩甲,雙手交叉,重心看起來有些偏向莊森,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摩根在拍照之前,似乎想起了什麼,便帶上了一頂頭盔。
莊生看了摩根一眼,皺了皺眉頭。
“盧瑟的?”
【嗯……他應該出現在這張照片之中,不是嗎?】
“……”
獅王點了點頭,他沒有再說什麼,緊接着,他朝更遠一點的地方看去:黎曼魯斯雖然與他相隔着一個摩根,但是這位芬里斯之王卻大大咧咧的伸出自己的胳臂,將卡利班人與阿瓦隆人一同摟在了他的懷裡,狼王的笑容是在場所有人中最張揚的,而另一側的康拉德也被他摟在了另一條胳臂裡面,真讓這位午夜幽魂看起來有些不舒服:這一幕就被照片忠誠的記錄了下來。
而在另一側,暗黑天使們排列成了一個整齊的雙排隊列:考斯維恩與阿拉喬斯距離莊森最近,其他人則是各自依次站好。
但有意思的是,無論這些高階騎士們是兇名赫赫,還是默默無聞的,他們在此刻都無一例外的戴上那頂相同的翼盔:乍一看,他們所有人都與身後那個巨大的雕像沒有絲毫的區別,讓人無法分清他們每個人究竟是誰。
這些騎士們抹去了自己的身份與榮譽,在這一刻,他們象徵着無數無法前來的戰鬥兄弟們,象徵着整個第一軍團。
而阿斯特蘭則是站在了隊列的後方,最邊緣的位置上,這樣,他就能夠在自己的身旁留下一個不顯眼身位: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但他卻清晰的記得,他答應過某個人,要在這裡爲他留一個位置。
他已經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了,但卻記得他做過這樣的誓言:他不打算違背這個誓言,爲了那個他已經記不住的誓言兄弟。
而當所有人站好,侍者即將摁下開關鍵的時候,摩根的靈能感應突然感覺到了什麼,她便擡起了頭來,看見了雕像的頭頂方向:在那裡,似乎有一個凡人侍者正拿着一個橫幅,想要將橫幅掛在這個雕像的頭頂,他魯莽的行爲讓他進入到了鏡頭之中。
而當摩根眯起眼睛,仔細看清那個魯莽者的面容的時候,那雙狡詐的瞳孔與光潔的額頭,讓蜘蛛女皇在一瞬間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
“怎麼了?”
莊森在一瞬間就覺查到了摩根的不對勁,他詢問着,隨後便一同擡起頭來,看向了同一個方向:而卡利班人也幾乎在下一秒,就認出了那個人的身份,那個與他們並肩作戰,卻又悄無聲息離開的兄弟。
獅王沉默了一下,沒人知道他在這一秒鐘想了什麼,但當他轉回頭來,看向鏡頭的時候,他突然用着冰冷的聲音囑咐了一句。
“將鏡頭擡高一點。”
於是就這樣,那位魯莽的凡人也勉強的進入了鏡頭之中。
他對此只是露出了一個微笑。
就這樣,所有的嘉賓都到齊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了,當侍者最終按下了快門的那一刻,也許是錯覺,又也許是光芒的閃爍所導致的一絲幻像:摩根能夠感覺到,似乎有一滴淚水,從莊森的瞳孔之中,緩慢的積聚着。
只有一滴,渺小的一滴,就像是清晨的朝露一樣,迅速而又夢幻,讓人無法確定,無法琢磨。
【你流淚了嗎?莊森。】
“沒有,摩根。”
“那是你的錯覺吧?”
【……】
【他拍了幾張照片?】
“一張。”
【是麼……】
【我怎麼覺得,是兩張呢?】
摩根喃喃自語着,當她走到了侍者的旁邊,看了一眼那個儀器的時候:在看到那第二張照片上,那個閃爍着光芒的,位於卡利班人瞳孔之中的,微不可察的露珠的時候,阿瓦隆之主先是一楞,便朝着莊森,短暫的笑了一下。
【好吧。】
【只有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