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斯頓業已臣服,無數的異形國度在毀滅中熊熊燃燒,爲帝皇與人類而起的偉大征途,也進入了短暫的休息時刻。
第二軍團之主龜縮回了自己的軟榻與實驗室中,安然度日。
卡利班的騎士呼喚着萬千大軍的狂潮,享受着勝利與榮譽。
而來自普羅斯佩羅的客人,則被再次拖回到大競技場之中。
每個人都有着光明的未來。
“光明未來?對於這個名字的呼聲並不高。”
“很多人更傾向與晨曦或者是曙光這樣的名字,當然,冥月女神也有一定的人氣,畢竟這個名字看起來與我們的基因之母息息相關,這足以讓它獲得最基礎的好感。”
趕來彙報工作的霍桑在戰艦迴廊的盡頭遇到了負責守衛原體居所的拉納,這位老近衛軍的首席指揮官看起來格外的歡快,在那雕樑畫棟的門扉所依靠的女神像旁,完成了工作的兩人交流了起來,他們的話題跳來跳去,一路延伸到了軍團中目前最熱門的一件事情。
在格拉斯頓的收復作戰圓滿落幕之後,爲了獎勵所有參戰人員的高效與忠於職守,基因原體決定將一項短暫的特權暫時地交予她的子嗣們:對於榮光女王級戰艦的新名字,將由所有的破曉者進行一次投票來決定。
按照慣例,第二軍團的榮光女王級戰艦應在基因原體迴歸後改一個名字,雖然【北極星號】這個名字很不錯,也承載了軍團過去的輝煌與苦難,但是所有人都認爲,軍團的旗艦應該擁有一個配得上他們基因原體的新名字了。
不過摩根雖然也默認了這項軍團之間的傳統,但她卻遲遲沒有施加行動,近一年以來,統率着整個第二十三遠征艦隊的,依舊是【北極星號】。
只有那些距離他們的基因之母最近的破曉者們,又或者是那些頭腦發達的聰明人,才能對這一奇怪的現象猜測一二。
“我們的基因之母並不是完美無缺的人物。”
倚靠在牆壁上,霍桑微笑地吐出了這句話語,這幾乎立刻就得到了來自於首席老近衛軍的,十分不認同的肅穆眼神。
“別這麼嚴肅,拉納,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哪怕是人類之主,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毫無缺陷,這並不是什麼冒犯的話語,而是一項值得承認的簡單現實。”
“卡利班的騎士之王實在是過於苛刻,而芬里斯的霸主卻又顯得太過粗獷,至於那位來自於巴爾,飛來飛去的大天使,倒是讓人挑不出太多的毛病,但他骨子裡卻也並非一個熱心腸的人物,不是麼?”
“而放眼其他的基因原體,哪怕是偉大的牧狼神,我們也親身經歷過了他的那些小心思所會帶來的萬般不幸:每個人都是這樣的,都是不完美的,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們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苛求我們的基因原體。”
“我們的基因之母固然是分外慈悲與聰慧的人物,擁有了她,我們不必再羨慕與嫉妒任何軍團的戰鬥兄弟:但這並不說明我們的原體在任何方面都……很有能力。”
“你應該注意過這一點,拉納閣下:每當我們的基因原體需要給什麼東西起一個名字,又或者在幾個合適的名字中選出她所青睞的那一個的時候,她就會異常的……”
“糾結。”
“或者說是選擇困難。”
拉納開口,輕輕地補上了霍桑話語中的拖延與遺留。
“是的,很高興我們在這一點上意見一致,我還以爲只有我會有如此細緻的觀察,畢竟我們的原體大人喜歡保持一種神秘感。”
“因爲我一直護衛在原體大人的身邊,霍桑,我幾乎寸步不離。”
“……”
難得的,在霍桑那幾乎萬年不變的滿面笑容中,出現了幾絲控制不住的崩壞與裂痕。
“是啊,很高興能看到你在這個位置上如魚得水,畢竟這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崗位,據我所知,對於每一位原體的近衛來說,軍團內部的威脅反而比外部的更大,來自其他戰鬥兄弟的挑戰可是要比戰鬥的頻率還要高的,不過你似乎並沒有這種額外的擔憂。”
“原體的信任罷了。”
“……”
霍桑沉默了一會兒,才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幾下,這位早已沒有什麼牽掛與渴望的老戰士抿着嘴,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拍了拍拉納的肩膀。
“在我面前可以這樣,拉納,畢竟我們算得上是朋友,但是在其他戰鬥兄弟的面前,伱還是不要說這些話了,不然你就要去和阿里曼閣下做鄰居。”
“他又進去了?”
“沒辦法的事情。”
霍桑的嘴角劃過了幾縷毫無憐憫可言的笑容。
“議會之前曾經試過用與阿里曼的格鬥機會,來作爲對於功績突出者的獎勵,而引起的反響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熱烈。”
“……你們頒發了多少?”
“也沒多少,阿里曼閣下總共只需要在競技場裡待上八千多個泰拉標準時就可以了,具體來說,我記得是八千八百多……”
“……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
“你也這麼覺得?其實軍團議會有過一次專門的討論與研究,我們充分聽取了基層意見,積極切合實際情況,最後我們發現……”
“需要減少時間?”
“應該再增加一千多個泰拉標準時,湊夠一萬的整數。”
“……”
“畢竟在格拉斯頓戰役和之後的一系列異形殲滅作戰中,不少立下功勳的戰士雖然還達不到晉升的標準,但我們總要有些補償的。”
“那阿里曼那邊怎麼辦?你們就不怕他日後懷有埋怨?畢竟他算得上是原體的朋友。”
“我們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我們採用了不記名的投票制度,而且並非全票通過。”
“……漂亮。”
拉納點了點頭,由衷地讚歎。
“真有那麼多人想和阿里曼交流交流?”
“比你想的要多,競技場裡面總是滿員的,輪不到自己還可以在休息區進行日常交流,就像對榮光女王級戰艦的新名字討論,就是這段日子裡最火的話題。”
“我們的原體大人選擇了一種很聰明的辦法:這並非是一個很重要的話題,甚至可以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它事關榮譽,卻也沒有更多的必要性了。”
“但是原體把它拋了出來,把暫時的權力交給了所有人,讓每個人都有了貨真價實的參與感,讓他們能夠真切的感受到:他們現在是破曉者,是一個軍團,而不是那個早該被忘記的xx艦隊。”
“團結?”
“是的,你也能看出來,原體現在最看中這個,所以她將民主暫時地交給了所有人,讓他們成爲了轉瞬即逝的軍團之主,這足以讓他們津津樂道一段日子了,而既然他們曾經是軍團的【主人】,那他們自然就會開始維護統一的軍團了。”
“那我們爲什麼不一直持續下去呢,一直【民主】下去。”
“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這是沒有可行性的,拉納閣下。”
“爲什麼?”
“因爲民主的精髓在於否決,而不是通過。”
“但是這次就沒有否決?”
“因爲任誰都無法去否決一個問題,不是麼?”
不言而喻的笑聲在迴廊的盡頭悄悄地迴盪着,拉納有些懶散地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感嘆時間的流逝。
“我的休息時間要結束了,霍桑閣下。”
“是啊,我的航班也容不得延誤了,畢竟從阿瓦隆到第二十三艦隊的航線還是一個空中樓閣,我不得不蹭別人的分支艦隊。”
“那麼下次再見了。”
首席老近衛軍的嘴角積蓄起了一種不懷好意的笑容,他主動向着霍桑伸出手,在對於角度與周圍光亮的精巧把握之下,滿面堆笑的破曉者發覺自己被一道意料之外的光芒晃了一下。
他低頭看向了那道光芒所發源的地方。
“你腕甲上這是什麼?某種特製的手環?”
“是啊,好看麼。”
“非常精美,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藝術品,我甚至感覺到了幾縷靈能的氣息?你是從哪裡得到這種好東西的?”
“原體大人親手所打造的第一個造物,她親手贈與了我。”
“……”
“爲了獎勵我的忠誠。”
“……”
“……”
“好吧,我改主意了,尊敬的拉納閣下,我覺得原體的私人衛隊作爲如此重要的一個位置,應該經過充分的考驗與競技試煉,也許你正好缺失了這一環?”
“隨你怎麼說吧,霍桑,我可不會害怕。”
“很高興看到你對你的實力如此有信心。”
“畢竟,原體大人親口肯定過我的實力。”
“……”
“……”
隱隱約約的,在安靜的戰艦迴廊的盡頭,似乎傳來了幾句低沉的污穢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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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些,我們的原體大人現在在幹什麼?”
“她在爲之後與基利曼大人的會面做準備,具體來說,她在思考自己到底要身着什麼服飾,她已經思考很久了,你知道的……”
“唔,瞭解,選擇困難。”
“是啊,已經困難了差不多一整個泰拉標準日了,我們的原體剛剛在她的私人實驗室裡面消耗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所有的飲食與物品都是由她的私人侍女運送的,如果不是馬上就要抵達馬庫拉格了,我覺得她還能再待些日子。”
“最起碼我們不用擔心她會穿着一身白大褂執行這種外交事宜。”
“誰知道呢,反正我個人認爲無論穿什麼,那個野心勃勃的五百世界之主都不會在意的,他眼睛裡只有他的國中之國。”
“也不能這麼說,必要的服飾還是要準備的,只可惜我們在這方面似乎幫不上什麼忙,也許我們需要特別抽調一批凡人了,向帝皇之子或者聖血天使發送一份官方的求助信件?”
“你是指:給我們的原體大人安排一個……”
“形象總監?”
拉納摸了摸下巴。
“一個生疏的詞彙。”
“畢竟總是掛在嘴邊的東西,很難是重點,不是麼。”
“好吧,那麼我會找時間去尋找這樣一個凡人,有什麼標準麼?”
“目光客觀,知識豐富,老練沉穩,海納百川,臨陣不亂,清心寡慾,對於各種文化與不同環境都有着充足的應對方法,亦或者是親身的經歷,而且最好是一位敢於和原體打擂臺的人物。”
“……你在說什麼?”
“形象總監啊。”
“我覺得你在說帝皇的禁軍。”
“這就有些誇張了,拉納,不過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這樣的人物到底存不存在。”
“我想是存在的,霍桑。”
“何以見得?”
“因爲我們的原體大人現在的確擁有一位……形象總監。”
“……誰?”
——————
“沒問題,摩根女士。”
“鄙人塔拉辛,很樂意成爲你的形象總監。”
“恰巧,我對各個種族藝術和美學,略有了解。”
第二軍團之主翹着腿,盤踞在自己的王座上,上下打量着不遠處那具在她眼裡散發着綠光的金屬骷髏,在心底輕輕壓抑着渴望把這個異形撕碎的本能衝動。
目光客觀,知識豐富,老練沉穩,海納百川,臨陣不亂,清心寡慾……
完全符合,不是麼。
可惜了,是個異形。
摩根無聲地嘆息着。
她有些茫然。
在逼降了格拉斯頓之後,破曉者的艦隊旋即席捲了阿瓦隆星區的大部分星系,那些大大小小的異形國度根本不值得像是人類殖民地那樣頗費心機,它們那可憐的虛空力量已經在康沃爾星系的海戰中毀滅殆盡,效忠於拂曉女王的帝國艦隊停留在一顆顆異形世界的近地軌道之上,肆意地展開屠殺。
而對於那些防空火力極其兇猛的頑抗者來說,由第二軍團之主所親自率領的登陸作戰則是足以讓它們感到後悔的酷刑:基因原體的親臨戰陣讓阿斯塔特軍團成爲渴望碾殺一切的狂暴巨獸,數百遍的戰爭推演與時刻把握局勢的信息處理中心讓原本焦灼的戰局成爲了闡述單方面屠殺的藝術,基因原體甚至爲此而陷入了一種苦惱。
各支部隊的配合雖然遠遠稱不上是天衣無縫,但是他們所要面對的敵人在軍團的立體打擊與信息化戰術面前,又顯得過於弱小了,弱小到基因原體甚至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與機會,將她的禁衛軍派遣到那些最危機的地段。
因爲這些異形廢物根本就沒有締造出什麼危機時刻。
想到這裡,陰霾便在第二軍團的眉眼中聚集着。
原本對於那些綠皮的絞殺可能會是一個好機會:如果不是摩根用於開啓戰端的強大一擊,很不巧地把WARBOSS的座艦和它本人撕成了碎片的話。
在那之外,【合適的機會】就像是水潭中的濁月一般,成爲了基因原體無法抓握的存在,弱小的諸多敵手在狂熱的一整支阿斯塔特軍團面前灰飛煙滅,而基因原體的親臨只會讓每一支部隊迸發出更爲狂熱的力量,將任何有可能把戰局變糟的因素轉換爲勝利的號角。
就這樣,當最後一顆獨立的世界被插上了人類帝國的旗幟,整個阿瓦隆星區在軍團的呼喊中成爲了基因原體的裙下之臣的時候,摩根還停留在一種有些茫然的情緒。
這就完成了?
這就成功了?
一個星區,十幾個星系,就硬是沒有給她一個哪怕勉強合適的理由和機會?
比起冉丹……
唔,好吧,不能再談冉丹了。
在她的茫然中,意氣風發的盧瑟率領着一支大軍,開始向着另一個星區進發,這位原本蒼老的卡利班騎士,在連續數個月的征戰與勝利之後,居然發生了一場不折不扣的醫學奇蹟。
他那原本嚴重衰退的精神與意志,在再次見到摩根的時候,已經消失無蹤,佇立在第二軍團之主面前的,是一個不知道年輕了多少歲的盧瑟:意氣風發,精神飽滿,訴說着無窮無盡的活力與堅定。
【……】
令人茫然的事情增加了呢……
基因原體拄着臉,她看向了在她面前侃侃而談的金屬異形,只想好好地嘆息幾句,或者把自己再次扔進實驗室裡面。
相比於這個有點讓她感到陌生的世界,還是實驗室裡面的數據與理性更吸引人啊:在持續了一個多月的研究與學習之後,基因原體已經初具成果了,拉納腕上的手環就是她的第一個產品,這種量產型的造物中儲存着摩根的一絲最爲微弱的靈能,足以讓她的這些子嗣在危機時刻多出一種一次性的巨大殺傷手段——或者用來自爆。
第二軍團之主還在無聲的感慨着,突然,她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不太尋常的話語。
【你剛剛在說什麼?塔拉辛中士?】
“無袖半身甲,大人。”
“我聽說,你的一位兄弟曾經贈與過你相似的禮物,也許你可以在此次訪問着穿戴它:身着你親手縫製的全身長裙,上半身再穿上那套無袖的半身甲,經典的古希臘與古羅馬的女神。”
“雅典娜、密涅瓦,多麼讓人渴望親近的聖潔名字啊。”
【我希望你能給出的,是一個真摯且客觀的建議。】
“這就是真摯且客觀的建議,尊敬的大人,我知道你爲什麼會來找我作爲你的形象總監:我曾聽聞你麾下那些戰士的爭吵,很顯然,你的基因之父給予了你一種獨特的能力,在不同的人物的眼中,你是值得期待的不同樣貌,而唯有在我這樣的無魂者的眼中,你纔是一個真正的外貌。”
“但是請相信我,在你的血親兄弟的眼中,你的外表是無法改變他們的視野所能探知到的真相的,所以你需要相對應的着裝。”
“而對於基利曼閣下這種擁有着古羅馬之魂的人物來說,有什麼會比一位活生生的密涅瓦更爲讓他肯定的呢,智慧、戰爭、月亮和記憶的女神,也是手工業者、學生、藝術家的保護神,長裙與半身甲的組合足以說明這一切了。”
“當然,如果你能再帶上盾牌與長矛……”
【請不要和我提及有關長矛的任何事情,塔拉辛中士。】
“唔,好的。”
“但是請你務必相信,無袖半身甲是一個好主意,而如果能搭配一套無袖連衣裙的話,那將會是一場絕殺,沒有羅馬人能夠拒絕我所說的這一切。”
“請採納我的建議吧,你會擁有一場很棒的古羅馬之旅的。”
“萬神殿、角鬥士、大理石、奧古斯都與凱撒,哦……”
“當然還有大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