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的冰冷黑暗之中,最爲黯淡的恆星光芒,反射在戰艦傷痕累累的外壁上,就像是褻瀆汪洋中的扭曲諸神,在無聲地譏諷着世間的絕望與貪婪。
一支隸屬於人類帝國的龐大艦隊正在虛空與廢骸之間穿行,堅硬的艦首蠻橫地擠開那些支離破碎的扭曲鋼鐵,傲慢的宣稱着自己作爲勝利者的身份與榮耀。
這正是由第二軍團之主的追隨者所組成的浪潮,是帝皇麾下的第二十三遠征艦隊,他們剛剛完成了一個偉業,以人類之主與基因原體的名義,在遙遠且黑暗的康沃爾星系之中,擊潰並屠殺了一整支在規模與軍力上,與他們旗鼓相當的異形聯軍。
數以百計的扭曲虛空引擎被人類戰艦上的光矛與宏炮所爭相撕扯着,拋灑着破碎的金屬與難堪入目的殘肢斷臂,宛如嘶叫的野獸流下銀白色的血漿。
而那些更頑固、更具有價值的異形戰艦則是迎來了更爲悲慘的命運,海量的護教軍戰士在機械神甫與阿斯塔特的率領下,涌上了那些無價的異形引擎,以最高效的無情屠戮了所有的守衛者,將那些異形所竊取的人類科技結晶帶回到歐姆尼賽亞的光輝之下,進行必要的淨化與研究。
而越過這些小嘍囉,在戰爭的核心戰場上,榮光女王與強大的機械方舟則以更快的速度撕碎了自己的對手,做爲異形聯盟核心戰力的克魯特戰爭球艦成爲了整個星系中最耀眼的廢墟,這艘被鳥類異形所駕馭的,長達九公里的艨艟鉅艦變成了一次粗暴謀殺的受害者,就像是巨大的獸爪將整個人類的上半身開膛破肚一般,一道難以想象的傷口直接貫穿了這艘褻瀆的鉅艦,幾乎將其一分爲二,露出了被徹底破壞的亞空間引擎和等離子驅動器。
這正是基因原體的傑作,是她那無法揣摩的偉力的一部分,這位軍團之主的出手標誌着整場戰鬥的結束:異形聯盟的兩大主力,克魯特人和艾達海盜,在她的笑容與風暴中相繼湮滅。
前者連同它們的母艦一起,被一次毀滅性的遠距離靈能攻擊所徹底摧毀,而爭相涌入戰場的科摩羅居民們,甚至都沒有真正的投入到戰鬥中,就在公共通訊頻道中留下了一連串悽慘與詭異到讓人遍體生寒的悲鳴,隨後相繼失控、墜毀在了戰場的最中央。
於是,在人類帝國的艦隊駛入了康沃爾星系的第十三個泰拉標準時的時候,最後一艘還殘存着抵抗意志的異形艦船也在萬千炮火中化爲灰燼,第二軍團的戰艦們重新聚攏在一起,向着他們的基因之母發出歡呼,而戰鬥的失敗者則會絕望的看到,整個星系已經在蜘蛛女皇的意志之中被短暫地封鎖了,迎接它們的命運只有來自瑞扎的研究者們的無情解剖。
身披橙紅色長袍的機械神甫們成爲了戰鬥之後最爲忙碌的一羣人物,他們驅使着自己的艦船,在每一艘殘破的異形戰爭引擎之間來回奔波,就像死顱氏族的綠皮小子在廢墟中的狂歡一樣,這些瑞扎人把他們感興趣的一切都拖到自己的艦船上,無論是那些珍貴的儀器、異形的科技,亦或是在破曉者的幫助下所捕獲的活體實驗品,而那座克魯特艦船上的等離子驅動器,更是讓隨軍的瑞扎代表眉開眼笑,反覆歌頌着小雙頭鷹聯盟的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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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比計劃中更迅速地解決了異形聯盟的艦隊,雖然那些來自於艾達靈族的海盜的確是我們預料之外的因素,但是在原體的親自出手之後,它們甚至連發射一枚爆彈都機會都沒有。”
頂替了留守阿瓦隆的首席指揮官馬歇爾,巴亞爾騎士現在坐在了摩根的右手邊,他作爲會議的講解者,訴說着衆人面前的投影。
“而在殲滅了異形艦隊之後,就像我們所推演出來的那樣,格拉斯頓人正派遣他們的主力艦隊駛向康沃爾星系,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潛伏人員的視野之中,而且他們本身也沒有預料到我們的速度會如此之快,所以,在格拉斯頓的艦隊進入到康沃爾星系之前,我們擁有了足夠的時間來完成埋伏。”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針對格拉斯頓的戰役已經正式開始了,我們的第一步戰略就是在格拉斯頓的主力艦隊剛剛駛入康沃爾星系,能夠行成戰鬥力或者向格拉斯頓母星發出警報之前,將其徹底殲滅,從而摧毀敵方的虛空力量。”
“爲了達成這個目標,我們做了四方面的準備。”
“首先,我們調集了包括榮光女王與機械方舟在內的,多達三位數的戰艦,形成了一個絕對的數量優勢。”
“其次,我們的潛伏部隊已經初步滲透到了地方的艦隊之中,通過替代、威脅與勸說,在敵方四分之一的艦船上留下了隱患。”
“第三,由基因原體所特別成立的電子作戰部和瑞扎的機械神甫們聯手,使用了五種不同的電子廢碼和操控病毒,保證在海戰開始的第一瞬間就可以控制與癱瘓敵方的聯絡與指揮體系。”
“最後,由基因原體親自捲起的小型亞空間風暴,也將從根本上干擾與破壞格拉斯頓艦隊通過靈能的呼叫手段。”
“而在我們將上述的所有準備活動全部集結到位之後,格拉斯頓艦隊也在我們推演出來的時間中抵達了康沃爾星系,並且在第一時間遭遇了我們的電子戰攻勢。”
“在那一刻,戰鬥開始了。”
“在那一刻,戰鬥也可以宣告結束了。”
“我們在一個小時之內解決了戰鬥,超過三分之一的敵艦被炮火摧毀,剩下的則在廢碼攻勢下徹底癱瘓,或者在我軍潛伏人員的接應下選擇了投降。”
“從頭到尾,格拉斯頓母星都沒有接到過哪怕一條求援信號,甚至當我們沿着敵軍艦隊的亞空間航路信息,直接躍遷到格拉斯頓星系的中央區域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自己遭到了進攻。”
“我軍以最短的時間摧毀了敵方那些位於星系邊緣的要塞,控制了曼德維爾點,保證了大部隊能夠穩定進入,隨後,我們分出艦隊封鎖了其餘的星系,派出由阿斯塔特與機械教所組成的精銳部隊,在潛伏人員的接應下,強攻了格拉斯頓母星上空的軌道空間站。”
“直到這個時候,敵方纔發現了自己的母星遭遇了進攻。”
“而也是在這個時候,格拉斯頓收復作戰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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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Ⅷ號戰鬥空間站剛剛傳回了一道訊息,總指揮官。”
一道冰冷的聲音把格拉斯頓的至高指揮官從斷斷續續的小憩時光中吵醒了,四十年的軍旅生涯催促他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伴隨着已經注入身體的注意增強藥劑在他的血管中咆哮,他在下一秒就徹底清醒了過來,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名軍官,他肩上的軍銜表明着他在軍隊在最高指揮部中擁有着一定的地位,但總指揮官卻無法認出他:這個指揮部中的大多數人物都戴着一頂專門加工過的封閉頭盔,裡面包含着一串象徵着身份的特殊代碼。
指揮官知道,這是卡里特家族與三頭同盟爭鬥的結果,這一個超級家族和三個大型家族的鬥爭在格拉斯頓上已經進行了幾千年,滲透到了整個世界的方方面面,而他不過是三頭同盟從平民軍官中挑出的一個幸運兒而已,坐上這個敏感的位置,保持着一種平衡。
“出了什麼事?”
指揮官快步來到了他的指揮台面前,雖然已經稱得上是一位老人了,而且也無福得到卡里特家族壟斷的回春藥劑,但他依然習慣性地保持着一種強硬的態度。
“Ⅷ號空間站傳回了什麼?”
“該空間站傳回來了一串胡亂的代碼,不具備任何翻譯與解析的可能性,它在三十秒內聯繫輸送了超過二十組代碼,通訊部門希望得到允許,是否要繼續接受?”
“……繼續,另外命令他們開啓一條新的通道,問問Ⅷ號空間站臨近的兩個空間站,是否發現了什麼異樣?”
“明白,另外,前往康沃爾星系的主力艦隊已經超過五個小時沒有發回通訊了,需不需要我們進行額外的聯絡。”
“不需要,再過五個小時後發出聯絡,這纔是慣例。”
指揮官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這名軍官,他對眼前之人有些陌生的感覺,但是他的頭盔所讀取到的代碼向他保證了,這就是一名對他直接負責的聯絡副官,而且今天的確是眼前之人值班。
也許又是哪個卡里特家族的新人來鍍金了吧。
指揮官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盡力不去想這些會把他捲進去的政治漩渦,他深知最近的格拉斯頓不太平,越來越多在歷史書上有跡可循的政治暴力在接二連三的發生,讓卡里特家族和三頭同盟保持着一種詭異的對峙。
那個自稱爲人類帝國的勢力在之前派出了又一支規模龐大的訪問團,卻在地表上遭遇了一大波來路不明的暴民的襲擊,在折騰地滿地雞毛之後,分開調查的兩大勢力紛紛宣佈,對方纔是始作俑者。
一時間,整個格拉斯頓可以說是暗流涌動,他這個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也不由得投鼠忌器。
只希望一切太平,畢竟他還有兩三年就要退休了。
他暗自祈禱着,隨後便打算繼續小睡一會兒,伴隨着太陽照射到了世界的另一面,格拉斯頓主城區此時正昏昏欲睡。
但就在指揮官剛剛回到了自己的堅硬牀榻上,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一聲遠在數個樓層之外的爆炸聲就刺破了空氣,來到了他的大腦之中。
“怎麼回事!”
他一躍而起,順手抓起了牀邊的手槍,第二個拿起來的就是通訊器,但是裡面只有一段雜亂無章的電磁音節,他摁了兩下,隨後憤怒地將其摔到一旁,一把抓起了另一個備用的,卻依舊如此。
他踉踉蹌蹌着,再一次穿好了衣物,衝出了自己的房間,走廊上來回奔跑與呼喊的聲音讓他感到憤怒,但所幸,剛纔的那名軍官一路小跑了過來。
“通訊室出了狀況!指揮官!”
“怎麼回事?”
“具體情況不清楚,所有的通訊設備都陷入了無法使用的狀態,通訊室那裡突然爆發了火情,我們暫時無法進入,也無法聯繫上在外的任何一個部門。”
指揮官愣住了一瞬間,但是幾十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一把扒開眼前的軍官,在氣喘吁吁之中狂奔到了自己的指揮室,看着像從各個方向向着這裡聚集的各路軍官,看着他們臉上的茫然和愚蠢,他抓住了一旁的文件檔,狠狠地敲在牆上,吸引着這羣人的注意。
“這是敵襲!我們遭遇了敵人的電子戰進攻!”
“立刻重新建立通訊體系!把備用的通訊室啓動!對通信系統進行緊急防護與殺毒!要不然就尋找那些還能用的通訊器!”
“告訴他們,讓所有的軍團進入戰備狀態!是的!所有!”
“開啓所有的虛空盾!動用一切手段聯繫上我們的空間站、深空哨站還有艦隊!命令他們派出自己的虛空力量!立刻回援!立刻回援!”
“告訴那些元老!把他們通通給我叫醒!告訴他們!我需要中央倉庫的鑰匙,我需要權限去啓動我們的基因改造……”
“砰——”
聲嘶力竭的吼叫還未告落,一聲絕對不是任何生物的叫聲所能超過的劇烈爆炸就在所有人的耳旁肆意的升起了,在逐漸安靜的夜空之中,它是如此的突兀與蠻橫,把整個指揮室中的所有人一起的趕入了暫時失聰的困境裡,當指揮官搖搖晃晃地穩住了身形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站在窗戶旁邊的軍官在高聲地叫喊着。
“指揮中心!是防空截擊指揮中心!天吶!它被炸燬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聲蠻橫的爆炸聲響,在所有人的震驚之中迅速燃起,這一次,爆炸的聲音格外的近,火光甚至照耀到了指揮室中每一張面龐之上,與爆炸聲響一起趕來的地動山搖讓每一個人都無法站穩,提醒着他們襲擊的力度之大。
“那是發電機!那是虛空盾的發電機!”
窗戶旁的聲音依舊在聲嘶力竭的吼叫着,伴隨着高聲呼喊,爆炸的轟隆作響此起彼伏,赤紅色的光芒在黑夜的寂靜中接二連三,宛如在平靜的水杯中滴落一滴又一滴的鮮紅染料,一時間,這個專門規劃出來的軍事基地的上空,儼然升起了十多股猙獰的雲彩。
指揮官的雙耳留下了鮮血,他張了張嘴,想要大叫,又或者是憤怒的咆哮,他想要繼續命令眼前這些家族子弟,又或者呵斥窗戶旁那個不斷高呼小叫的蠢貨,但是就在他能說出一切話語之間,他的牙齒和耳朵就被一聲最可怕的爆炸聲所淹沒了。
這一次,他聽得清楚。
那爆炸就在他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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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吉奧看着遠方熊熊燃燒的指揮中心,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他低下頭,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務清單,又擡起頭,看着自己絕對沒有引爆的指揮中心,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爲什麼在他動手之前,他的任務目標就爆炸了呢?
年輕的陰影冠軍陷入了某種震驚之中,他蹲藏在那些驚慌失措的格拉斯頓士兵的腳下,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頭盔下的表情就像是一隻茫然的藏狐。
突然,他感到了一股氣息在極速地靠近,而下一秒,他就分辨出來了這是誰。
“愛德華?”
伴隨着疑惑,一道歡快的身影落在了陰影冠軍的身邊,冠軍看了看來着的行動軌跡,又聞了聞他身上的氣息,皺起眉頭。
“你搶了我的任務。”
“你有三個任務,艾吉奧,但是我只有一個,已經完成了它的我無所事事,而且越早摧毀這些東西越好,不是麼?”
“你搶了我的任務。”
“好吧好吧,我錯了。”
愛德華在陰影中攤手,他的道歉是如此的沒有誠意,讓艾吉奧的眉頭繼續緊鎖着。
“很好,現在我也是無所事事了的,我們怎麼辦?”
“我記得C-3小隊就在我們的活動範圍之內,他們的任務似乎有一些超負荷了。”
“……”
“……”
“一起?”
“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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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提前開啓的電子戰的攻勢之下,我們在格拉斯頓母星沒能察覺到的時間裡,拔除了幾座最具有威脅性的空間站,而在對另外幾座空間站進行進攻的同時,我們開啓了對格拉斯頓地表的攻勢。”
“第一波地表攻勢是由我們從瑞扎訂購的大量無人機,伴隨着我們的陸地潛行部隊所完成的,最優先的目標是各個主要虛空盾的發電機區域,中高級防空指揮中心,雷達站樞紐,以及防空控制指揮通訊體系,其主要目的是爲了摧毀格拉斯頓軍隊的主要防禦手段,以及摧毀他們的一體化戰略防空體系。”
“得益於我們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對格拉斯頓進行了大量的滲透以及徹底的電子戰,早在我們的艦隊抵達之前,我們就摧毀了他們的通訊體系,這保證了我們的第一波攻勢沒有遭遇任何阻攔,在五分鐘內便摧毀了所有的防空中心,以及部分的發電機設備。”
“爲了做到這一點,我們在之前的兩次訪問團隊中,暗中塞入了大量的內務部戰士與凡人特工,尤其是在第一次訪問期間所潛入進去的內務部人員,成功在第二次訪問期間鼓動了大量的不滿民衆,造成了漫長的混亂,掩護了更多的我方力量潛入格拉斯頓。”
“在戰鬥開始之前,我方潛伏在格拉斯頓的阿斯塔特戰士,數量已經超過了一千人,甚至在任務派遣上出現了人力的過度充裕。”
“正是在這些戰士的努力奮戰之下,我們以最快速度完成了我們的第一目標,同時,對於剩餘空間站的爭奪也以勝利告終。”
“至此,敵方能夠對我方艦隊造成威脅的,只剩下了寥寥無幾的防衛炮、多聯激光炮,以及小型導彈發射井,還有爲數不多的超重型反艦導彈陣列,但是在我們的電子戰摧毀了敵艦通信網絡的前提下,這些無法發動聯合攻勢的防空火力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威脅,我們的主力艦隊已經進入近地軌道,可以發動直接的軌道轟炸。”
“如果這是一個純粹的異形世界的話,戰爭已經可以宣佈結束了。”
“但是,這是一個人類世界,而且它最寶貴的資源就是完整的工業區與人口,因此,我們無法進行肆無忌憚的軌道轟炸,必須進行進一步的登陸作戰。”
“至此,這場戰爭的第二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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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
飛機。
導彈。
轟炸。
不眠不休。
士兵縮在他的戰壕裡,這個他以前從未指望過的土坑,反而成爲了他現在唯一的依靠,因爲那些惡魔的蜂羣正在他頭頂上盤旋,任何高大的建築與堡壘都會成爲它們首要的進攻目標,在無窮無盡的火力和那些發出呼嘯之聲的導彈的聯合攻勢下,灰飛煙滅,哪怕是最爲頑固與高大的指揮堡壘在這樣的噩夢面前,沒有撐過一分鐘。
是的,他很確定,因爲他親眼看到的指揮堡壘是如何在十幾枚導彈的聯手攻擊下土崩瓦解的,因爲他正是護衛地區防禦長官和首都派來的督察撤退到地堡之中的護衛人員之一,因爲他此時此刻就待在地堡的門口,甚至能聽到地區防衛長官和督察在這棟老舊的建築裡面那激烈的爭吵之聲。
他仔細聆聽這些爭吵,因爲他渴望給自己找一些事情來做,讓他忘記天空之上那不斷呼嘯的死神之音,以及那些拖拽着漫長身影的無數閃電。
從天幕剛剛開始墜入黑暗的時候,這些來自星辰之外的死亡就開始在蒼穹上不斷的閃現,隨之而來的是遠方的地平線上那從未斷絕過的爆炸聲響,以及那些巨大的防空武器陣列不堪重負的還擊,與接二連三所遭遇的悲慘命運。
最開始的一個小時是最爲難熬的,四面八方傳來的爆炸聲響和慘叫聲宛如地獄的召喚曲一般,甚至能把墳墓中的死人吵醒過來,僅剩的巨型防空炮在這一階段裡被屠殺得乾乾淨淨,每一秒都有幾十上百發致命的打擊在耳朵所能捕捉到的範圍內升騰。
而在某個時間點,這些連環不斷的爆炸聲響突然偃旗息鼓了,只剩下數以千萬計的銀白蜂羣劃過天幕時所留下的輕微摩擦聲,但是殺戮並沒有停止,來自空中和遠方的精確打擊仍在持續,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一直到午夜,並不密集的打擊從未斷絕,爆炸聲每隔幾秒鐘甚至幾分鐘才響一次,卻一直在敲打着倖存者們的心理防線。
士兵瑟縮在自己的崗位上,他感受到身邊似乎有戰友的存在,但是他們行色匆匆,沒有一個停留下腳步,他們臉上的表情是與他同樣的恐懼與茫然。
他擡起頭,他看到源源不斷的銀白色蜂羣在他的頭頂拂過,他看到遠方龐大的火力陣列與他一起龜縮在僅剩的虛空盾中瑟瑟發抖,他看到不斷有軍官走進地堡,他聽到裡面的爭吵聲從未停歇,他看到一名又一名傳令官在不斷的低聲抱怨着,用人力跑向各條戰線,傳遞着一條又一條嶄新的命令。
但他依舊是迷茫的。
他不知道眼前的防線還剩下多少力量,在那些銀白色死神的威脅之下,他不敢隨意走動,甚至不敢望向戰壕拐角處的另一個角落。
他甚至不知道這一條防線是否存在,因爲就他在撤離到這裡的時候,曾親眼看到一枚拖拽着尾跡的導彈是如何精準的砸中一條完備的戰壕之中,讓成百上千名士兵在火焰中嚎叫着化爲灰燼。
他擡頭,他左顧右盼,他渴望着找到一個真正的戰友,但是所有人都在天空上那些無聲死神的催促下步履匆匆,瞳孔中寫滿了茫然與恐懼,似乎整個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在抵抗那些不可名狀的對手。
最終,他縮在了戰壕裡面。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陪伴他的只有那些機翼劃破天空的撕裂聲響,又或者是一枚導彈命中了遠方的另一個目標所掀起的氣浪。
他甚至連一個真正的敵人都沒有看到,但他似乎又已經輸掉這場戰爭。
那些天空上的死神對於他們這些陸地上的部隊似乎不感興趣,它們不斷的飛躍與追逐着,摧毀那些更具有價值的目標,他覺得在這些戰壕與堡壘之中,也許還藏匿着百萬人的軍隊,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毫無用處可言了,他們沒有通訊,沒有命令,甚至沒有一個可以開槍的敵人,他們成爲了一團又一團的聾子、瞎子,在空曠的戰壕中等待着自己的死刑宣告。
戰爭什麼時候,成爲了這個樣子?
士兵咬着牙,顫抖着,撫摸自己的槍支。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地堡中的爭吵之聲上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他聽到了防衛長官與督查在同時尖聲的咆哮着,命令着他走進去。
他愣住了,知道那兩聲尖銳的命令清晰無比的傳來了第二遍的時候,他纔有些茫然的端起了槍,走進了指揮室。
而剛一推開門,他就看見兩位最高長官隔着一張凌亂無比的指揮桌,相互對峙着,那位首都來的督察在此時依然保持着一副高官子弟的做派,他擡起頭,用蔑視的眼神看向對面的防衛長官。
防衛長官是士兵追隨了十多年的老長官,據說以前也是首都圈之中的大人物,不過在不肯行賄從而得罪了卡里特家族的某位大人物之後,才便貶到了這裡,一待就是十多年。
“你這是叛國!”
督察首先開口,他的聲音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尖銳,這位公子哥像狗一樣的呲着牙,他的軍裝被改造過的,又像是一件軍裝,又像是一件禮服,顯得不倫不類,讓人想要發笑。
“士兵,去通知控制室,把虛空盾打開。”
防衛長官身着着一身樸素的軍服,他掃了一眼督察手中緊握的手槍,隨意的繞着那張指揮桌緩慢的走着,就彷彿現在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午後,而他再下達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命令。
督察爆出了一句髒話,他的槍口轉而指向了士兵,隨後又指向了防衛長官,似乎在糾結要威脅哪一個人物。而就在這個時候,防衛長官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你知道嗎?就在兩個小時之前,我抓住了通訊能夠短暫恢復的時機,發送一條信息,通報入侵者將在這裡進行大規模的登陸,這條信息並沒有發給臨時指揮中心,而是發給了距離我們最近的那幾個最強大的陸軍軍團。”
“而與此同時,在他們能夠探測到的範圍裡面,敵人的艦隊的確在進行着最明顯的登陸行動,登陸的方位就是我負責的這片防區。”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什麼?”
督察一時陷入了迷茫,他的槍口此時正習慣性的指向了一旁的士兵,甚至沒有看到士兵在悄悄的躲開。
而且在這個時候,防衛長官猛地發難,撲向了距離他不到兩米遠的督查,他的動作敏捷到不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在督察驚愕的眼光中,他沉默的一拳打翻了這個首都來的公子哥,槍聲奏響,打在燈泡上,讓整個房間突然變得忽明忽暗了起來。
“意味着你個蠢貨的軍事學院是他媽的白上的。”
士兵看到,在防衛長官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快意的笑容。
“平坦地形,連綿不斷的行進車隊,幾萬輛坦克和裝甲車就那麼擠在一起,缺少足夠的防空手段和必要的掩護,而且敵人還他媽的具有完全的空中火力優勢!整個軌道都是他們的戰艦!整個天空都是他們的戰機和無人機!”
“你猜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在他們之中,能有一半活着到達這裡,那都是諸神在保佑你們這羣蠢貨!”
“也就是你們這羣連基礎理論都他媽沒學會的傢伙,纔會以爲湊夠了一大羣超重型戰爭引擎又或者是裝甲車什麼的,就能所向披靡,橫衝直撞了。”
督察被打倒在地,他分外艱難的咳嗽着,瞳孔中含着讓人想要發笑的茫然,但是他並不妨礙他咬着嘴角,噴出了一口鮮血,發出狠厲的尖嘯。
“你個蠢貨,你個叛國賊,你等着吧,元老院會處死你!還有你那羣賤種一般的崽子!”
“我的家人。”
防衛長官發出一聲最爲輕蔑的笑聲。
“他們不用你來擔心。”
緊說着,他就向着士兵伸出了手,雖然對眼前的局勢還是有着一些茫然,但是在十多年的服從與命令之下,士兵本能一般的將手中的槍械遞了過去,防衛長官熟練的裝上子彈,然後指向了終於覺察到一絲死亡危機的督查。
“你這個……”
“去你媽的吧,我只想保護好我的家人。”
“而就在剛剛,他們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就在隔壁。”
一聲清脆的槍響,在不大的房間內久久迴盪着,防衛長官看着督察被打爆的腦袋,他似乎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彷彿惋惜自己打破了堅守一輩子的某種執念。
在將槍械扔到了一旁後,他慢慢地卸下了自己脖子上那個獨一無二的袖章,放到了桌子上。
“一切如你所願,大人。”
防衛長官向着士兵旁邊的陰影行禮,直到這個時候,士兵才愕然發現,他的身邊居然矗立着一位看起來足足有兩三米高的,渾身黑甲的戰士。
“帝國會記住你的貢獻。”
黑甲之人沒有多言,在一聲最爲簡單的勉勵之後,他緩緩地拿起了那枚袖章。
“我記得你的一位好友,似乎是主要巢都的守備司令?”
防衛長官聞言,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是的,大人,他是和我同期的戰友,同樣受到了我的波及,他不願意做僞證舉證我,所以被從主力軍的指揮官被一腳踹到了那個冷板凳上等死。”
“很好,我想知道,這東西能讓他相信我的話語嗎?”
“你知道的,帝國所帶來的是仁慈與安全,我們不願意讓更多的鮮血流淌,巢都之中的所有人,在這場戰鬥中都是無辜的。”
士兵看到防衛長官的眼瞳中閃過了一絲光芒。
“我可以保證,大人,這足以讓他想清楚一切的,請您務必要這麼做!你說的沒錯,那些人民都是無辜的,我們早就已經受夠了卡里特家族或者其他家族的統治!”
“很好。”
黑甲的戰士沒有再說話,他很快就再次消失在陰影之中,士兵有些不信邪看着那股陰影,甚至往裡面摸索幾下,就再也沒有看到那個再明顯不過的黑甲戰士。
這個時候,防衛長官的聲音再次傳來了。
“去吧,去傳達我的命令,命令他們把虛空盾降下來,這是提前已經敲定好的信號,這場戰爭現在已經和我們沒有關係了。”
“我們戰敗了。”
“真是幸運,不是麼。”
士兵沒有回答,但是他離開的步伐卻變得輕快,他走到了控制室之中,在一片嘆息與沉默的歡樂之中,下達了那個命令,然後一步步的走出了地堡。
他再一次站在地堡的門口,從他的戰壕中探出頭來,那些銀白色的死神依舊在成羣結隊地在他的頭頂掠過,但這一刻,他才真正的看清,他們原來在如此遙遠的高空之上,遙遠到似乎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之中。
在他的視野之中,捲起了陣陣的黃沙,將遠方地平線染成了一種詭異的紫銅色,他側耳傾聽,卻在那些飄渺的黃沙中,聽到了一種宛如夏日悶雷一般的沉重響聲。
他仔細的辨認着,最終,他在那悶雷一般的聲音中,聽到了無數的裝甲引擎四分五裂,聽到了成羣結隊的大軍轟然瓦解的可悲可嘆之音,在那地平線上,在那遙遠的悶雷之中,似乎有着一場屠殺。
但那已經與他無關了。
接下來,他就站在那裡,就那樣屹立着,遙望着,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在一個小時之後,也許在時間已經度過了午夜,向着後半夜延伸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那些龐大的流星從天而降,震天動地,他終於看到了那些存在於傳說中的鐵鳥,從遙遠的星辰上,來到了沙丘之外,成羣結隊的身着着銀色盔甲的戰士從裡面走了出來。
在他們座下,是一輛又一輛他從未見過的,無比可怕的龐大戰爭引擎,而在另一個視野的盡頭,他看到了羣星中走下了一些更可怕的東西,那是一羣十幾米高,甚至幾十米高的戰場巨獸,他們僅僅是沉默的站立在那裡,就足以讓任何一支大軍失去戰鬥的勇氣。
就宛如神明將他的兵器投入到了這個可悲的世界上,投入到了這場已經沒有懸念的戰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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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階段的戰爭中,我們投入了成編制的影劍,風暴刃與蘭德襲擊者,以及隸屬於好戰者軍團的數十臺神之機械,還有一定數量的瑞扎護教軍。”
“而在真正投入這些地面部隊之前,我們對敵人的防空火力以及應急手段進行了一次誘導行動,從晚上八點到子夜的這一段時間裡,我們的戰機總共出動了十萬架次,其中包括近一萬的誘導型無人機,用來測試格拉斯頓那些隱藏的防空火力點,又或者是未被探測到的後備軍事設施。”
“而一旦敵方的隱藏火力裝備被我們發現,在十秒鐘之內,我們的精緻制導導彈就會對其進行完全的摧毀,在四個泰拉標準時之內,我們總共發射了超過六千枚各式導彈與束裝炸彈,對於格拉斯頓的各個指揮中心與軍用設施進行了徹底的二次摧毀。”
“與此同時,我們的電子戰也進入了新階段,選擇暫時的讓敵軍的通訊網絡恢復,給予他們一種他們已經破壞了我們的電子進攻手段的假象,也得以讓那些已經被我們勸服的敵方人員,能夠將錯誤的信息迅速的傳達回去。”
“而我們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爲了將敵人的主力部隊調離到工業區與居民區之外,引誘到這個星球那些荒涼的開拓地帶,讓主戰場不會傷及到我們所需要的那些精華區域,同時,這種避開主要居住區域的戰術,也能讓我們在後續接手這顆星球的時候,所遭到的抵抗力度更爲稀少一點。”
“畢竟,這些居民區中雖然存在着數量衆多的人口,但是在缺少足夠的武器裝備、信息情報以及組織調度的情況下,他們很難會對我們的進軍展開大規模的反撲又或者是阻礙,我們的所有戰鬥行動都在一夜之間完成,而且主戰場集中在軍事設施與城外區域,他們根本無法接收到更多的詳細信息。”
“在成功調離了這些格拉斯頓的主力軍隊,讓他們的城防軍陷入人手不足的困境後,對於城區與工業區的佔領也開始了。”
“我們也開始大量投入風暴鳥中隊,搭載着精銳的步兵部隊與靈能者小隊,對於各個重要的關鍵節點進行試探與佔領。”
“而事實證明了,由精銳步兵與靈能者所組建的特別機動部隊在這種行動中,完全能夠達到火力、機動性、隱蔽性的一個相對平衡。”
“靈動的力量足以代替不便攜帶的重型火力設備,我們只需要三十個小隊,共計三百名戰士,就成功的讓敵人的臨時指揮中心錯以爲我們組建了一條超過十萬名戰士的主要戰線,從而極大的消耗與分化他們的力量。”
“而另一方面,我們在戰鬥中的得到的經驗結果也證明了,我們給每個特別行動小隊安裝足夠的無人機作爲空中支援火力的決定是無比正確的,我們所派遣出去的數百個小隊,沒有一個遭到了編制性的覆滅,傷亡人數侷限在五十以下,無人機足夠的火力支援讓他們在進攻與撤退時,都能把握相當大的主動權。”
“而這種做法的唯一代價就是無人機的損耗達到了驚人的地步,我們從瑞扎所定製的數萬臺無人機在這一夜之間損失了整整一半。”
【但是很值得,不是麼?】
摩根的一聲輕笑暫時地打斷了巴亞爾的講述。
她掃了眼自己的孩子們,發現他們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似乎不太敢與自己對視,而另一些在她的目光所掃到的那一刻,下意識的擡頭挺胸的,似乎想要展現出更多的英勇不凡。
【在這場戰鬥之後,我曾經向你們徵收過你們的戰鬥感言或者是檢討書,我很欣慰,你們寫的都很不錯,沒有一個糊弄我的,而就是通過你們的這些上書,我也看到了一些我之前所遺漏的地方。】
【就比如說,有數個小隊表明他們在對巢都進行進攻的時候,遭遇了一名軍官所組織起來的民兵隊伍的反撲,這種反撲甚至給我們造成了傷亡。】
【那名軍官最終戰死了嗎?巴亞爾?】
“並沒有,母親,他在之後的戰爭中被爆炸造成了暈厥,最終被護教軍所生擒活捉,我們的一名戰士認出了他,現在他正在大牢裡。”
【一名能夠在如此混亂中,組織人羣擊退阿斯塔特的指揮官,他應該出現在我們的輔助軍之中,而不是出現在大牢之中。】
【你說對麼?】
“您的意志,母親。”
【很好,可以見得,我的孩子們,有如此優秀的人物加入到我們的輔助軍之中,在日後,我們的輔助軍兵會變得更爲強大,而在如此軍隊的輔佐之下,我們在戰場上所留下的鮮血也會更少。】
【這就是我所在意的事情。】
【我看到你們很多人都在書中隱晦的提及了,我似乎對這場戰爭格外的重視,做出的準備也格外的多,很多人都覺得僅僅爲了潛伏活動而投入一千名阿斯塔特戰士,以及之後的登陸作戰中投入瞭如此規模的風暴刃坦克與神之機械,是一種浪費的行爲,但是,讓我告訴你們吧,我的孩子們。】
【如果我損失了一百颱風暴刃坦克,我可以去找瑞扎,讓他們給我再造一百臺。】
【如何我損失了一百艘戰艦,我可以遍訪無數的船塢,讓我再次擁有一百艘戰艦。】
【甚至說,哦,這聽起來似乎有些誇張:即使我損失了一百臺神之機械,這雖然足以造成天崩地裂的影響,但並非是不可挽回,我可以走遍那些鑄造世界,用無數的承諾與人情再換回一百臺願意爲我而戰的泰坦巨人。】
【但是,但是,如果我損失一百名戰士,如果我損失一百名傳承着我的血脈的戰士,如果我因爲區區一點損耗就變得心疼,讓我的戰士用生命去代替些那爆彈和火焰能完成的事情,去加速所謂勝利的到來,那就是不可挽回的。】
【我可以失去一百輛戰爭引擎,我可以失去一百艘戰艦,我甚至可以失去一百臺神之機械,對於我來說,這些東西並不是不可替換的,我總是能在更多的世界上找到更多的補充品。】
【但是如果我失去了一百名孩子,那我就是真的永遠的失去了他們,哪怕我追溯到時間的盡頭,哪怕我踏遍了這個銀河中的每一顆星辰,每一個世界,都就再也找不到他們了,我都再也不能讓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回到我的身邊。】
【因此,我的孩子們,不要再訴說我爲什麼要在戰爭中如此揮霍自己的靈能,也不要再認爲我對於戰爭的準備實在是過於的詳細,我寧願爲了一場最簡單的戰爭而進行一千次演練,一萬次推演,就像我們爲了攻下格拉斯頓,而花了如此漫長的時間,去用戰爭羅盤一次一次的重新來過一樣。】
【我們用了不到十五個小時獲得了勝利,而爲了這一切,我們花了整整十五天來重複我們所能遭遇的任何一個可能,又或者任何一種抵抗,只是爲了讓多一個戰士能夠回到戰艦的艦橋之上。】
【如果你們想問的話,那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們。】
【是的,下一次戰爭,下下次戰爭,直到我們所能經歷的最後一場戰爭,只要我能夠這樣做,我就一定會這樣做,我就一定會用豐富的情報,萬全的準備以及不厭其煩的推演和實時把握,來換取你們的生命,哪怕只有一個。】
【不要看輕你們自己,你們對於帝國來說只是戰士,但是對於我來說,你們同樣是我的孩子。】
【帝國要求你們獲得勝利,而我要求你們活着回來。】
【所以,我選擇把勝利交給了帝國,而在所有的勝利已經敲定的情況下,我作爲一個基因之母,難道就不能貪婪於自己的利益,讓我的孩子,能夠哪怕多一個,看到勝利的明天麼?】
【這就是我的戰爭,孩子們,這就是我會帶給你們的戰爭。】
【萬全的準備。】
【不厭其煩的計劃。】
【以火力與機動說話。】
【所有人團結在一起。】
【最後。】
【你們。】
【要活着回來。】
——————
巴亞爾輕快地哼着歌。
他把自己的同伴們甩開了,又一次地甩開了,他們總是跟不上自己的速度與節奏,就像敵人的子彈與靈能總是跟不上他的腳步與劍刃一樣。
很多時候,他甚至會發自內心的產生一股疑慮:爲什麼他如此強大呢?爲什麼自從他有了這種意識的以來,他就似乎比遇見的所有人都要更爲強大?
帶着這種疑惑,巴亞爾不禁回頭看向他剛剛走過那條路,那條狹窄且漫長的血路,在這數千米的巢都走廊之中,此時正橫七豎八的躺着數百名格拉斯頓的精英戰士,他們圍繞着機槍、火炮,甚至是一臺戰爭引擎,組成了一條足以阻礙數千人進攻的堅固堡壘。
在十五分鐘前,他們還在數百條鮮活的生命,直到巴亞爾哼着他那不成調的輕快小曲,手持着一長一短的兩把劍,來到了這個堡壘的面前。
是的,他甚至連一把手槍都沒帶,巴亞爾從不屑於這些遠程的手段,他手中的劍刃就足以解決他所遇到一切了。
巴亞爾哼着小調,他翻身騰挪着,像是一股抓不到的雪白旋風一般,在那些最前沿的陣地上來回騰躍,他在每一個戰壕裡都不會待過超過十秒鐘,而在他最終離開的時候,就會留下一片血淋淋的喉嚨。
他躲開那些炮彈,躲開那些傷及到友軍的彈片,他像是一隻輕快的雨燕一般,在那些劇烈的爆炸中輾轉騰挪着,一個又一個清除掉了那些礙眼的炮兵與機槍陣地。
他的戰鬥是如此的可怕、無情與迅速,以至於那個打開了頂層蓋子,讓自己的頭顱露在外面的坦克車長,甚至沒來及龜縮到他的安全的鐵甲裡面時,就被巴亞爾抓住了腦袋拎了出來,一刀刺死之後,他隨手接過了另一守軍試圖炸死他的炸藥,將它扔到了戰爭引擎裡面。
當戰爭引擎在友軍的助攻下轟然爆炸的時候,巴亞爾已經殺光了下一個戰壕裡面的所有生命,而當他那有些走掉的歌謠哼唱到最後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自己的最終目的地之前,留下了一地死不瞑目的屍骸,他們的屍體都是完整的,只有喉嚨或者心臟上有着一道簡單卻致命的傷口。
一如既往的,當巴亞爾偏過頭的時候,他聽到了遙遠的雲層之中傳來了一種如同黃銅大鐘一般的狂放大笑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狂妄的大笑聲似乎就喜歡跟隨着他的腳步,在他每一次揮舞劍刃,收取鮮血的時候,它總是如約而至。
但這一次,巴亞爾並沒有關注它,他的視野已經被另一種東西所奪走了。
他笑了。
——————
天亮了。
凌晨到了。
戰爭,結束了。
巴亞爾深知這一點,因爲他看到了這一切的標誌,因爲他已然被基因原體的偉力所遮蔽。
而且,此時此刻,在格拉斯頓的巢都之中,在那些燃燒的廢墟與縹緲的黃沙之中,那些仍在抵抗的守軍,那些精明的計算着自己進攻的侵略者們,當他們選擇擡起頭的時候,當他們不約而同的將自己的目光望向了那山麓之中悄悄露出的太陽的時候,他們無一例外的看到了那一切。
無一例外的,他們看到了那在蜘蛛女皇的隱晦笑聲之中,所緩慢飄浮的無聲威懾,他們看到了那位第二軍團之主的力量,與話語。
沒有人知道它是什麼時候來到格拉斯頓的天空上,但當他們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傲然的佔據了太陽所擁有的位置,藉助着那逐漸變得明亮刺眼的光芒,那駭然的巨物將自己的陰影投放到了每一個格拉斯頓人的頭上。
那些有一些見識的居民能夠認出,那是他們的戰艦,那是已經傷痕累累,被明顯擊毀的,曾經屬於格拉斯頓的各個戰艦,他們被一股頑劣的力量所無情的捕捉到了,然後又被他們難以想象的無形偉力所拼接在了一起,它們那曾經堅不可摧的金屬外殼,此時正痛苦的哀嚎着,被強行的扭曲到了一起。拼湊出了一種可怕無比的藝術形象。
那是數十艘戰艦所束裝起來的可怕造物。
是永遠會停留在格拉斯頓人心頭的永恆陰影。
那是一隻由惡毒的基因原體用她的力量與意志,用格拉斯頓那些沉默的戰爭鉅艦與空間站。
所組建起來的。
所支撐起來的。
所漂浮在天際的。
所遮擋住太陽的。
高懸的,帝國天鷹。
一次性搞定戰爭戲,我是真不太會寫這種東西啊,以後很長時間可能不會這麼詳細的寫啦。
不過反正戰爭戲走完了,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去奧特拉瑪啦!攝政王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