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名阿斯塔特戰士,阿巴頓已經爲他的基因之父,爲了人類之主,爲了帝國,奮戰了整整七十年之久。
也許馬上就是八十年了。
即使是在所有的阿斯塔特戰士之中,這也算是一份漫長且功勳卓著的服役履歷了。
但即便是阿巴頓:影月蒼狼軍團的一連長,荷魯斯最信任的魯莽子嗣,四王議會的骨幹,經歷了無數血腥與詭異戰爭的殘暴殺手,也敢向自己所崇拜或信服的任何人起誓:他眼前的這一切,絕對是他從未見過的……場景。
噁心、憤怒,甚至是阿斯塔特戰士理論上不會出現的恐懼:這些情緒此時在影月蒼狼的胸膛之中不斷地嚎叫着,是真切存在的。
阿巴頓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牙關,在他的額頭與脖頸上,根根青筋宛如粗壯的樹幹,這位最驕傲的荷魯斯之子此時一手握劍,一手揮舞着鐵爪,兩件武器上都早已經是鮮血淋漓,那黑色與猩紅色互相交融着,散發着同樣的惡臭,讓人分不清那是屬於怪物的血,還是影月蒼狼自己的血。
阿巴頓此時也沒心思去關注這些,他正不惜一切地集中起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感知着黑暗中的蛛絲馬跡,他知道,在那連熱成像感應儀都無法徹底探查的黑暗中,存在着足以殺死阿斯塔特的怪物。
尋找原體的行動此時早就變成了針對於他們自己的自救:哪怕是那些摩根之子們,對這一點都沒有絲毫的質疑,在發現那些不斷蠕動的肉塊堵死了所有的道路之後,即使是赫克特,都同意暫時的撤出這個地方,尋找新的援軍。
但他們出不去了。
來時的道路此時已經被蠕動的肉團所吞噬,在變幻莫測的血肉迷宮之中,一條又一條被猩紅與蒼白所浸透的鋼鐵通道,不斷洗刷着他們的記憶與認知。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回憶着他們來時的道路,並且整齊劃一地指出了通道:但是那裡除了不斷擴張的血肉之牆,什麼都沒有。
別無他法,他們只能踏上了那些新出現的道路。
然後,他們遇到了襲擊。
儘管阿巴頓對於戰鬥的呼喊與警告早就出現了,但是第一次戰鬥卻在很久之後才真正展開。
在那些錯綜複雜,不斷變幻的通道中,他們遭遇了那些怪物:那些鋼鐵、血肉與力量的融合體,那些奇形怪狀,卻又透露着某種科技與理性思維的詭異造物。
它們潛藏在陰影中,成羣結隊地現身,貪婪的注視着每一名阿斯塔特戰士:戰鬥在雙方發現彼此的第一刻就爆發了,阿斯塔特戰士的爆彈毫不留情地射向了這些扭曲無比的怪物,而緊接着,他們竟遭到了相同的反擊。
這些絕對不像是人類的怪物不僅擁有着昆蟲一般的後肢,鋼鐵一樣的盔甲,足以傷害到動力甲的尖牙利齒:它們中的某些個體,卻抓取着爆彈槍,或者揮舞着鏈鋸劍和鏈鋸斧,熟練的向着阿斯塔特戰士傾吐火舌,施展武藝。
它們的嘶吼是毫無理性的,最純粹的野獸咆哮,但是伴隨着這些嘶吼而來的,卻是密集的火網和凌厲的劍法:就像是某種先天性的本能或者肌肉記憶一般。
阿巴頓抵抗着這些攻勢,在他的內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他努力否認着這個想法,因爲單單是它的出現,就讓這個最魯莽的影月蒼狼感到汗毛倒豎。
戰鬥在黑暗中進行,對於影月蒼狼和摩根之子們來說,這是一場分外艱難的廝殺:他們被迫在完全不熟悉的黑暗世界中左衝右撞,一邊努力查找着這些血肉之中那可能的行進規律,一邊抵抗着越來越多的可怕對手。
每當他們殺死一個怪物,就會有更多的,完全不同的怪物,嘶吼地從陰影中衝出來。
傷害很快就出現了。
阿巴頓清楚地記得,在最一開始的,有六名摩根的子嗣和四十三名影月蒼狼走進了這個巨大的地下世界,其中有十五人是最精銳的加斯塔林終結者。
而當基因原體摩根突然失蹤之後,他們在那間大到不可思議的地下大會堂中,留下了十個留守的接應人員,負責引導之後到來的影月蒼狼的援軍:早在摩根失蹤的那一刻,阿巴頓就已經向他的基因之父發出了緊急通訊,他相信,牧狼神會在最短一個泰拉標準時之內帶隊趕來。
於是,剩下的三十三名阿斯塔特戰士,包括阿巴頓自己,和全部的十五名加斯塔林終結者,全部進入了這條血肉通道之中:那是不到半個泰拉標準時之前的事情。
而現在,他們還有……二十人。
剩下的十三人,包括幾名最精銳的加斯塔林終結者,已經倒在了那陰影中的可怕未知造物的爪牙之下:那些看似野蠻的生物並不是純粹的野獸,它們會使用各種各樣的武器,甚至包括等離子和單兵重型武器,正是這些東西,還有那狹窄的通道空間,殺死了那些最強大的影月蒼狼們。
頂着這樣的傷亡,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另一個空間之中:這是一座大殿,看起來先是一個小型的集結廣場,雖然沒有之前的那座大會堂那麼寬廣,但也足以讓終結者們拉開戰陣,發揮出自己的力量了。
二十名戰士此時不需要任何的溝通,他們衝進了這個寬闊的屠宰場中,在最空曠的廣場中心處聚在一起:終結者列陣在前,首尾呼應,剩下的戰士們一邊躲在這些可靠兄弟身後,一邊警惕着那些無聲潛入的對手,而摩根之子中那僅有的兩名靈能者,也在不斷地釋放着自己的靈能,帶來光亮。
在斷斷續續的光芒中,羣獸的嘶鳴接踵而至,這些貪婪的掠奪者們緊隨着阿斯塔特的腳步:它們匍匐在地面上、定固在牆壁上,甚至靠着那扭曲的利爪,從天花板上一點點的靠近,滴落着口水。
直到這一刻,阿巴頓才真正的看清了這些怪物的樣貌。
雖然各有不同,但是這些傢伙看起來大同小異:它們的身軀甚至比阿斯塔特還要高大,有着如同人類一般的上半身和巨大的腦袋,它們的下肢則讓阿巴頓想起了自己在書中所看到的恐龍,甚至有着一條尖刺密佈的尾巴。
與四周那令人噁心的血肉不同的是,這些怪物看起來格外的冰冷與【乾淨】,它們渾身上下包裹在一層黑色的甲殼之中,看起來竟有一種科幻的美感,再加上它們一米多長的爪子,又或者是被溶在了手指中的刀刃和武器,讓它們看起來更像是某種殘破的士兵。
當影月蒼狼的視線集中在這些怪物的四肢百骸上的時候,他竟然有了一種荒謬的感覺:他對這種怪物感到了某種熟悉。
他沒見過它們,但是他在它們身上看到了許多曾經的影子。
那胸膛與頭顱似乎與人類太過相像,那雙臂卻又與他剛剛廝殺過的冉丹異形有着異曲同工的感覺,而那後肢、那尾巴、那每一個軀體上的每一個細節。
似乎都是那些曾經與人類爲敵的強悍異形的一部分……
不安的感覺縈繞在了阿巴頓的心頭,越來越沉重。
但他沒時間思考,因爲這些無法溝通的掠食者正在爭先恐後地撲向他們的戰陣。
沒有猶豫,也沒有溝通,憑藉着剛剛的血戰打出來的默契,荷魯斯之子與摩根之子組成了一條不可撼動的防線。
然後,開火,戰鬥。
——————
戰鬥持續了十五分鐘。
雙方都有傷亡,但是絲毫不懂得配合作戰的怪物們顯然是傷亡更大的那一個。
阿巴頓的無情目光在那些倒在了他腳邊的怪物身上游蕩着,他看着那些殘破不堪的面容,越來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時候,一聲粗重的呼吸從通道最深處,慢慢的傳到了這個大廳之中。
阿巴頓擡起頭:熱成像感應儀在告訴他,一個龐然大物正在向着這裡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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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下一刻,這個巨大的怪物就出現在了阿巴頓的面前,他甚至需要擡頭,才能勉強地看到這個怪物的臉龐。
然後。
一種驚駭,一種恐懼,一種近乎於本能的扭曲與嚎叫,出現在了阿巴頓的面容上。
“海……海……”
“海因茨!”
阿巴頓咆哮着。
他的咆哮中,蘊含着恐懼。
——————
荷魯斯在上!
帝皇在上!
他媽的……隨便什麼東西在上!
那是海因茨!
那他媽是海因茨!
第十一軍團的海因茨!他們曾經並肩作戰過!
帝皇啊!
那他媽是什麼!
那是怪物,那是阿巴頓與之戰鬥並殺死過的怪物:這個龐大的個體與倒在地上的那些傢伙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唯獨……
在那褻瀆且扭曲的軀體上,在那冉丹的雙臂、異形的腿腳、野獸的尾巴,還有銀河中各種各樣的晦暗生物所雜糅的怪物的脖子上……
是一個阿斯塔特的頭顱。
阿巴頓長大了嘴。
哪怕是一萬年後,他也絕對不可能忘記這一切。
帝皇啊……
荷魯斯啊……
這些怪物,這些……東西……
它們……或者說它們中的那一部分……是阿斯塔特!
當冷汗滴落在阿巴頓腳邊的扭曲血肉上的時候,【海因茨】已經發動了它的攻擊,那是幾乎於不可阻擋的殺戮:它要比最強大的加斯塔林都要更強壯、更可怕。
它踹飛了阿巴頓,它一掌把赫克特打翻在地:這個也許有七八米高的怪物,當它的利爪隨意揮舞的時候,它抓住了一個加斯塔林終結者,高舉着,然後輕而易舉地撕碎了終結者盔甲,一點點地把影月蒼狼的血肉剝離。
就像是拆掉一個紙娃娃一樣。
阿巴頓看着這一切。
他永遠不可能忘記的一切。
他永遠不可能提起的一切。
他永遠都會支持……抹除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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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他聽到了一聲嘆息。
那是第二軍團之主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