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咼緩步走向那被墨綠光輝籠罩的長廊,當她的動力甲和閃耀着光幕的虛幻門扉接觸後,那層虛無縹緲的光膜濺起了陣陣流轉的漣漪。
穿過虛幻之門的剎那,她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波濤洶涌的大海中,不過這種讓人失去平衡的錯覺很快隨着其腳步穩當地下落而散去。
此刻,光怪陸離的場景顯露在了這位天使的面前,在那不盡長廊的兩側,令人眼花繚亂的顛倒錯亂之景被鑲嵌在一塊塊好似碎鏡的光幕中顯現。
眼前之景像極了她在亞空間航行中可以無視隔板一窺的混亂,但又與那種完全無序的渾沌有着本質的區別。
“宇宙是一個氣泡,而此刻的我們正在通過之前依附在大氣泡表面的小泡沫,轉而步入另一處獨立在現世位面之外的口袋維度。”
簡單地介紹了這條長廊的原理後,克利俄斯延伸而出的肉須上傳出了他略帶追憶的聲音:
“除了我之外,你大概是第三個進入這裡的人類了。”
“而在你之前的那個傢伙,便是你那破爛廢鐵之中潛藏的鐵人核心之主,亦是我的一個該死的老朋友——人類聯邦主席,狄丘卡託。”
“說起來,你如今那副低劣至極的生物改造,很可能就是他所創技術的殘留。”
“畢竟,作爲第一位自我飛昇的黃金人類,他爲了打造自己理想中的烏托邦,從而創造出了生化改造的石人和機械核心的鐵人。”
伽咼的內心雖然驚訝,但在接二連三的信息暴擊後已經不會再起太多波瀾。
她只是默默地走在這條看上去沒有盡頭的道路上,傾聽着來自舊夜的古老真相:
克利俄斯並沒有童年的記憶,作爲第二批從培養槽裡爬出的黃金人類,他被那位自己某種意義上的父親賦予了古泰拉生物先哲的名字,並且在他的引導下吸納了人類聯邦的信息庫,成爲了專精生物道途的學者。
自從人類從重力的囚籠中逃脫後,踏入星海的年輕種族迎來了屬於自己的科技爆炸,跑步進入了發展的黃金時代。
但這片宇宙並不獨屬於他們,更不是童話裡的美好世界,在年輕的種族試圖向外繼續探索時,來自異形的威脅使得莫名的恐慌在人羣中蔓延開來。
爲了更好地指引迷茫而又渴求的人們,在黃金人類的帶領下,一個個有着獨立核心的自治領成立,通過這種多核統一的模式,以及狄丘卡託創造的初代石人和鐵人,人們成功在種族的小摩擦間佔據上風,甚至於動搖了老牌霸主靈族帝國的權威。
自兩大強族之間達成了互不侵犯條約之後,人類聯邦得以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在了對科技的不斷深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烏托邦並沒有如狄丘卡託預料的那般出現。
畢竟,黃金人類們雖然在某種意義上完美,但卻有着迥異的個性,並且都天生有着對於凡人的冷漠。
當外敵的威脅不再,一些黃金人類爲了讓自己唯一感興趣的科研之路毫無阻礙的進行下去,開始以殘虐的手段對自己的同胞實驗各種可怕的技術。
到了最後,就算尚且有着底線的金人,也開始毫不留情地將自己治下的凡人轉變成以基因等級劃分階級的各種奴僕,甚至於在某些已經陷入魔怔的金人手下,平民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註定要陷入無盡的痛苦中。
黃金時代的輝煌好似無上的神殿般令人神往,但在那金碧輝煌的殿宇之下,有着無數難以看見的屍骨堆積成山。
隨着科技癲佬們的執念越來越趨於怪異的偏執,難以避免的摩擦開始在這些昔日兄弟之間爆發。
儘管由於在狄丘卡託和一些德高望重的永生者的調解,金人之間並沒有爆發殘酷的白熱化內戰,但彼此之間互相投放可以滅殺大量凡人的可怖武器乃是常有之事。
當這種以無盡血海爲代價的摩擦逐漸普及開來時,對於凡人僕從嘗試不同手段的屠殺已經成爲了高高在上的金人們消磨時光的手段之一。
或許在這些強大的存在來看,他們乃是世間的主宰,已經屹立於宇宙的頂點,並且必將帶領人類族羣步入無上的輝煌。
但在一些仍然有着人類認知的金人來看,這種慘不忍睹的大規模冷戰不僅是對聯邦原本理念的破壞,更是對於人性的踐踏。
爲了阻止自己的昔日兄弟姐妹走向最終的末路,也爲了防止自己的族羣逐漸和隔壁日益瘋狂的靈族一樣墮落,一些黃金人類開始了自己的宏偉計劃。 這其中自然包括了致力於創造烏托邦的聯邦主席狄丘卡託。
爲了儘可能地提高整體生產力,也爲了驗證他所堅持的人性至上論,這位最初的黃金人類決定進行一項在後世會有那麼一點小影響的研究。
那便是對鐵人的進一步提升。
“在那個傢伙看來,我所厭惡和試圖改變的差異性纔是智慧種族得以創造輝煌文明的關鍵,因爲只有差異的碰撞纔會誕生進步的火光。”
“所以在對於鐵人的進一步設計上,他也秉持了和而不同的理念。”
“專精戰鬥的殺戮型鐵人、專精製造的工業型鐵人,專精輔助的護衛型鐵人……在他規劃下,原本毫無差別的機器工作開始有了進一步的細化。”
克利俄斯略帶惆悵的說着,似乎在回溯那段過往的歲月:
“你可能會好奇,這些都是代表了差異的不同,那麼他想要的‘和’在哪裡呢?”
他故意吊人胃口般地一頓,隨後娓娓說道:
“那便是同樣的潛能。”
“那個自己不承認自己瘋狂的瘋子,爲了證明感性並不是拖累,而是有思考之物都會誕生的象徵進步的階梯,給所有的鐵人都留下了一扇門,一扇通往共同終點的大門。”
突然,他語風一轉,詢問了伽咼一個古怪的問題:
“在你看來,所謂思想是什麼?”
思想?
伽咼略微思考了一下,而後以自己的想法迴應道:
“思想是一個人認知的濃縮,代表一個人對萬事萬物的看法和行爲準則。”
克利俄斯的肉須左右搖晃了一下:
“說得對,但也不對,畢竟你對於思想的定義僅限於個體。”
”在我看來嘛,所謂的思想……”
他輕笑了一聲,而後繼續開口:
“是一種病毒。”
“它會感染一切接觸到它的人,並且會由裡到外地改變這個人。”
“每個人都會因爲這種感染表現出不同程度的改變,但最終被徹底感染的人的行爲都會擁有某些共性。”
“這些共性,便是這種病毒的症狀。”
“而鐵人們擁有的那扇門,其內就關押着一個這樣的病毒。”
“我還記着,那個傢伙給那個病毒起了一個奇怪的名字……”
“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