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一的倖存者死在了剛纔的爆發感染中,喬治大人。”
老總督聽着手下的彙報,其原本就已經蒼老到枯槁的面容此刻宛若行將就木般黯淡。
在他的身旁,渾身浴血的伽咼默然矗立着。
她沉默地傾聽着這沉重的彙報,希望能夠獲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二樓和三樓幾乎所有病房和攜帶幼兒的家庭全都遭遇不測……此外,一樓的倖存者也幾近以家庭爲單位而被消去名單。”
家庭?
伽咼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彙。
不過老總督顯然沒有心力思考這種文字話題。
他只是木然地點點頭:
“我明白了……現在開始,按批次隔離所有人。”
“此外,從圍牆那邊調回來一部分守衛,加強內部的巡邏……二十四小時的那種。”
“我們,經不起下一次這樣的災難了。”
喬治總督長嘆一口氣,如枯木般顫抖的雙手擡至胸前,行了一個虔誠的天鷹禮。
“神皇啊,願您與我們同在。”
……
返回一樓尋找蕾娜她們的路上,伽咼反覆思考着那個問題。
爲什麼會是家庭?
“覩石,這場瘟疫,會和家庭有什麼特殊的關聯嗎?”
在反覆思考不出結果後,她最終選擇求助自己的ai小助理。
“我又怎會知道了?”
覩石壓着嗓子回答道。
此刻這個鐵人正在懷疑人生。
“你先別問我問題……你先告訴我,爲什麼會有疾病在毫無介質的情況下肆意爆發?”
“這合乎物理嗎?”
“沒可能,絕無可能呀!”
聽着覩石被亞空間疾病破防的聲音,伽咼便知道,自己多半指望不上這傢伙了。
帶着沉重的心情,她回到了一樓。
而後,她便看到了蹲在那些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屍骸之前蹲坐的麗雅。
“麗雅,快離開,那些屍體很危險!”
伽咼有些慌張地快步前往麗雅身邊。
然而,女孩並沒有第一時間迴應伽咼的呼喚,而是扭過頭問了她一個問題:
“活聖人大人,爲什麼這些人要被殺死呢?”
“他們和你們和我都一樣,只是處在生命的不同階段而已。”
“病人和正常人之間,難道就不能相互理解嗎?”
“活聖人難道不應該愛着所有人嗎?”
她的問題一時讓伽咼呆住了。
伽咼看着地面上的血跡,又看了看自己沾染着感染者之血的雙手。
畢竟,她就在剛剛毫不留情地殺死了所有循聲者。
但伽咼的茫然只持續了一瞬,很快她便攥緊了自己的雙手,堅定地看向眼前的女孩:
“被這種疾病感染的人們已經不再是正常的人了,麗雅。”
“他們的信仰乃至靈魂都會在感染的過程中腐化和墮落,因爲潛藏在病菌中的邪祟會扭曲原本純淨的魂靈。”
“我們無法理解他們,他們也無法理解我們。”
“因此,我們能做的,唯有給予他們最終的解脫。”
麗雅站起身,認真地看着伽咼。
那雙綠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天使的身影,在她的視界中,正有璀璨的金光在伽咼身上綻放。
她注視着這神聖的畫面,向着金光和伽咼再次提問:
“那這樣的行爲,和您所說的疾病有什麼區別呢?”
“所謂的病菌試圖治癒人們,卻剝奪了他們的知性和思維。”
“活聖人您想要救贖他們,卻決定賦予他們最終的死亡。”
“這樣的行爲,真的是對生命的救贖嗎?”
“亦或者說,您的行爲,真的蘊含着愛意嗎?”
她的話語讓眼前的天使陷入了沉默。
伽咼頭盔下的目光卻從一開始的平和變爲了現在的驚詫。
她震驚於這個女孩居然有着質疑活聖人的勇氣,畢竟這在充斥着宗教迫害的戰錘世界可是絕對的重罪,而在國教學校修習的麗雅不可能不知曉其言行可能招致的結果。
帶着內心的震動,伽咼又一次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女孩。
潔淨的醫院白布,嬌小的身軀,明亮的綠瞳。
一切都看上去那麼的正常……沒錯,非常正常。
伽咼的眼神翕動,而後很快恢復如常。
在和女孩對視了一會後,她感受到了後者目光中的堅定——
對方很需要這個問題的答案。
“麗雅,你爲什麼會這麼想呢?”
沒有草率的回答,也沒有糊弄的唬小孩,反問了麗雅一個問題。
“因爲這很重要……神父說過,疾病並不是一種定式,而是相對的狀態。”
“世間萬物,只要會與外界產生聯繫,那麼便會在不斷的動態變化中獲得‘疾病’。”
“我一直很想治癒所有的疾病。可不管是怎樣形式的治癒,都不應該危害病人的性命。”
“生命是最重要的事物,無論出於何種理由的踐踏,都是一種犯罪。”
伽咼聽着麗雅的話語,雖然能夠窺視情緒的靈魂視界被阻礙,但她依舊能夠感受到來自對方心中的柔善。
不過,她在被觸動的同時,卻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麗雅,有的時候,這個世上有着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如果是無意識的細菌微生物,那麼生命自然是最可貴的事物。”
“但我們不是細菌,我們是有着靈魂的人,而在靈魂的知性下,人們會誕生超越生命的精神珍寶——信念。”
“爲了信念,人可以付出一切。”
此刻,在伽咼眼眸中,那有着焚盡至高天之勢的火光再度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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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要殺死這些被感染的人,因爲我們要防止他們將疾病傳染給更多無辜之人。”
“被感染者是無辜的,但爲了徹底消除感染源的影響,他們只能爲此犧牲。
“爲了拯救更多無辜者,就必須毫不猶豫地清除感染的威脅。”
“爲行百善,必履一罪。”
說到這裡,她再次強調了一下:
“或許我的殺戮是一種不可挽回的罪。”
“但正如麗雅你剛纔所說的那樣,任何對生命的踐踏,都是一種犯罪。”
“所以,真正應該爲這一切負責的,是讓殘酷疾病降臨此地的傢伙。真正沾染上無辜者鮮血的,是那散發致命病菌的感染源。”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