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我的腳下,”李跺了跺腳說道:“你說這是個方舟世界?”
“原本是的,據我所知,在真神色孽誕生之前,一些靈族人就已經預料到了他們自身的末日與毀滅,他們其中的一切人到達了銀河邊緣的偏遠的星球之上定居,另一些人進入到了方舟世界,在太空之中流浪。然後真神色孽誕生了,真神的出生是伴隨着靈族的毀滅,在真神出生的那一刻,強大的靈能風暴席捲了大半個銀河,無數的靈族人在那一刻被毀滅,被殺死。甚至有一些方舟世界也沒能逃過這一劫難。只有少數的靈族人在那場浩劫之中存活了下來。這一艘方舟世界上的靈族人沒能逃過那場浩劫,在浩劫發生的那一刻,這些靈族人就已經全死了。方舟失去了控制,落到了‘艾伊翁’行星之上,之後又被這裡的殖民者所發現,方舟世界無疑是一個適合生活的城市,殖民者於是將這裡逐漸改造,最後變成了屬於人類的城市。”這也是這一座蜂巢城市縱然作爲人類的城市,但在骨子裡卻總能感受到一些靈族人的風格的原因。製造總監古斯塔夫最初就已經看出此地的不同,但就算他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會想到竟然會是因爲這麼一個原因。
“那麼這裡的原住民就是古代殖民者的後裔了吧。”
“這裡早就沒有原住民了。”
“怎麼?之前的那個我明明遇到了一個女人……”
“我的主人,您遇到的並非是真正的人,她們僅僅只是靈魂而已,”紅髮魔女解釋說道:“靈族的方舟並非是單純的艦船,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那些方舟本身就是活的,方舟的龍骨是由靈骨製作而成,據說那是能夠容納靈魂的容器。靈族人在死後,她們的靈魂會進入到方舟世界之中。古代的殖民者並沒有真正的死去,她們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生活在這個方舟世界之中。”
李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路之上看到的都是空置的房屋,怪不的從來就沒見過大量的人羣。原來這座地下古城是一座徹徹底底的鬼城。
“原來如此,倒是有趣。”李點了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羅西娜與西露芙問道:“那麼她們又是什麼關係?”
“西露芙是一名遊俠,她背棄了道途,獨自遊蕩在銀河之中,可是她並沒有她自己想象之中的那麼堅強,她被一名惡魔盯上了,惡魔成功的潛入到了她的心中,在她的心房裡潛伏了下來。”
“什,什麼,”西露芙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注視着紅髮魔女,“這,怎麼肯能。”
紅髮魔女只是輕蔑一笑,沒有理會,繼續解釋說道:“西露芙的心臟之中潛藏着一隻惡魔,這件事西露芙自己並不知曉,可是她的好朋友,好情人卻並非是一般的靈族人,她看到這一切,她希望我能夠幫助她,將惡魔從西露芙的心中取出來。這種事情對於靈族人來說可能會十分困難,但是對我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於是你就以此爲要挾,要求羅西娜爲你做事,而西露芙就是你的人質。”
“我的主人,您怎麼能這麼說人家呢?我可沒有要挾什麼的,這只不過是朋友之間的互相幫助而已。我可是惡魔,惡魔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去幫助陌生人呢?我既然覺得要幫助羅西娜,那麼羅西娜自然就是我的好朋友,作爲我的好朋友,自然也應該幫幫我。好朋友之間就應該如此,互相幫助嘛。”
李笑着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好朋友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
“說實話,當初我也沒有想到,像羅西娜這樣的一個靈族人,竟然會主動來找我,不論是和惡魔做朋友,還是單純的交易,對於靈族人來說都是一件極爲危險的事情。”紅髮魔女冷笑着說道:“墮落從來就不是一瞬間的事情,而是一步一步的,緩緩下滑的過程,最開始的時候,可能當事人自己都沒有察覺,但這種事情,只要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羅西娜的靈魂早已經註定是屬於真神的了。”
如果要說靈族人最爲害怕的,那就是色孽了,一個靈族人在死後,如果靈魂落入到色孽的手中,那麼這名靈族人就能很好的體會到什麼叫做終極的恐懼,什麼叫做永恆的痛苦。對於靈族人來說,這便是永墮地獄,這遠遠要比死亡本身恐怖一萬倍。
“羅西娜,這,這都是真的嗎?”西露芙驚恐的問着她身邊的人,她不敢相信,這個人竟然爲了自己做到了這種地步。“你爲了我,去和惡魔做交易?”
羅西娜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有些突兀的笑了出來:“怎麼會,你竟然笨到會相信惡魔的話,我怎麼可能爲了你做這麼可怕的事情,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西露芙的雙眼直視着羅西娜,彷彿要看到後者的心裡去,她嚴肅的問道:“我問你,惡魔說的是不是真的,你不用說其他,只用回答我就行了。”
羅西娜好幾次張口,都沒能說出一個詞語,最後她將心中所有的言語都化作了一聲嘆息,羅西娜的雙肩無力的垂下,她這才說道:“你想這麼多幹什麼?只需要如和之前一樣恨我就好了,以殺死我爲目標,繼續努力下去。”
“這麼說,是真的了!?”
“所以我才說,你太蠢了。遊俠的路並不簡單,它遠比方舟之內的道途更加艱險,離開了道途的庇護,會遇到許多你前所未見的危險,惡魔潛藏於黑暗的宇宙之中,隨時窺視着你的靈魂。處於虛榮,這些東西都我沒有教導過你,而你又因爲我,輕易的背離了道途,踏上了遊俠的道路。這是我的錯,而我僅僅只想救你,別無他想,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可是你爲這個殺死了那麼多的同胞,你甚至和惡魔做交易,這樣的行爲有多麼危險你難道不知道?或許以後,不這幾乎是必然的,你的靈魂也將會落入到色孽的手中。”
“我緊緊只是想救你,”羅西娜重複着說道:“別無他想,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爲了救我就殺掉了那麼多之前曾經尊敬你,甚至是以你爲榜樣的同胞?那可是是我們阿萊托克的靈族同胞啊?爲了救我你甚至就這麼搭上你自己?”
羅西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堅定的說道:“是的,那些事情在我心中只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些人如何看待我,阿萊托克今後會如何,我都全不在意。只要能保護你,我不惜一切代價,即使銀河毀滅,即使我身永墮黑暗,我也不曾遲疑過。”
兩人深情的看着對方,恍如回到了她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刻,那是在一個伊甸世界,林間繚繞着晨霧,恍如一聲嘆息,不遠處是一座地圖上沒有標註過的連名字的都沒有的湖泊,水面兀自在安靜的沉睡。
就在那樣的一個安靜的,孤獨的早晨,兩人就這麼在林間偶遇了。像是在湖中投入了小石子那樣,兩人的心中都泛起了陣陣的漣漪,心中的波紋擴散開去,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發現,在她們的生命之中,對方都是無人能夠取代的存在。
可是嚴苛的道途不會允許這種狀況發生,靈族的“道途”不僅僅是武技修煉的方向,同時也是人生道路的指引者,是靈族對自己那激盪奔放感情的約束。道途的存在就是爲了將靈族從種族滅亡的邊緣挽救回來,所以不論在那一個方舟世界,或者是靈族的流亡世界之中,都永遠不會允許兩個女性相愛這種事情的發生。
更不要說以嚴苛古板而聞名於方舟世界的阿萊托克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靈族人的生育率本身就不高,少子化問題對於靈族這個種族來說已經是一個關係到種族存亡的問題了。更何況宇宙之中並不安寧,時常會有戰鬥發生,雖然靈族的指揮官每次都盡力的將傷亡控制在最低,追求以零損失消滅敵人,可是既然是戰爭,就必然會出現傷亡,當死去的靈族人多於出生的靈族人,那麼這個種族的滅絕就會成爲必然。
在這種情況下,靈族人是絕不會允許女性與女性之間發生感情,相互愛慕的,因爲這種看上去很美的百合之戀有着一個致命的缺陷,兩個女人之間無法生孩子。
這是最大的不道德。
兩人都很清楚這一點,她們將這份愛戀深埋心中,但是在不自覺之中,仍然無法遏制的互相吸引,偷偷的關注着對方。
這份愛本應該永遠安靜的匿藏下去,直到羅西娜看到了西露芙陷入到險境而不自知,她才決定活出自己的一切,僅僅只爲保護自己的愛人。
這是有罪的愛戀。
罪孽,僅僅是兩人同爲女性。
而這錯誤,在那個晨霧縈繞着樹梢的清晨,在兩人偶然相見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
羅西娜曾經不止一次想起,如果自己沒有作爲女性降生,該有多好。
這一刻,兩個靈族人都失去了言語,只剩下了太過安靜的悲傷。
屬於她們兩人的回憶纔剛剛開始,切就要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