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8章 人心渙散
圖阿雷格第八團長意識到這個時候他面臨的問題,不單單只是山上的這些敵人,現在又增加了一個自己人心中的心魔。
於是他在敵機轟炸完畢飛離的時候,馬上便將他麾下部隊的各部隊長和骨幹都召集到了他面前。
“你們現在應該都知道我們面對的這支敵軍,就是傳說中馬裡軍所僱傭的那支三叉戟部隊了!我也可以不瞞你們,如果判斷不錯的話,他們正是那些僱傭軍!
我知道你們有點怕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們怕他們什麼!他們就算是再怎麼強悍,畢竟他們的兵力並不多,從昨天晚上的交手之中,我認爲他們的兵力不會超出三百人,充其量也就是不到兩個連隊的兵力。
經過昨天晚上的作戰,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他們現在已經傷亡慘重,剩下的兵力絕對不會超出一個連隊的兵力!
而你們和你們的士兵,都是我們的精英,現在我們還有一千多人,兵力足足是他們的十倍以上,難道這樣你們也害怕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便是我們這個民族的恥辱,就算是我把你們帶回到北方去,那還有什麼用?因爲你們都已經變成了懦夫!
不要怕,我們一定可以戰勝他們,只要能攻克這座高地,那麼我們就可以替我們第八團洗刷掉我們的恥辱,徹底斬斷馬裡軍這支利劍!
這必將會給僱傭軍的士氣造成嚴重的打擊!這其實是我們難得的一個機會,有什麼可怕的?”圖阿雷格第八團長插着腰站在這些部下的面前,唾沫星子橫飛,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通,爲這些手下打氣,並且極力的貶損眼前的傭兵營。
你別說,圖阿雷格人們還真吃這套,圖阿雷格第八團長這個這一番鼓動,還真就起到了不錯的作用,被他鼓舞過的這些圖阿雷格武裝分子軍官們,還真就士氣大振了起來。
想想也是,他們畢竟兵力足足是敵人的十倍,要是這都打不贏的話,那麼他們確實夠羞恥的了,那樣的話,也活該他們被堵在這裡,被敵軍包圍殲滅,真沒話可說。
於是他們紛紛表示願意服從圖阿雷格第八團長的指揮,一定能打下這座高地。
而這個時候,有一個原本不該活的人,卻還活着,這個人正是之前被圖阿雷格第八團長網開一面,讓他昨晚第一個發動衝鋒的圖阿雷格士官。
這傢伙說起來也真是命大,昨天他羞愧難當,要求撤離,被圖阿雷格第八團長駁回,命令他戴罪立功,去帶頭進攻高地。
這傢伙也確實執行了第八團長的這個命令,當部隊發動衝鋒的時候,他光着腦袋頭裹着頭巾,甚至脫掉了上衣光着膀子,拎了一支突擊步槍,衝向了傭兵營的高地。
可是就在他發動衝鋒不久,一顆傭兵營發射的迫擊炮炮彈,落在了他的附近,這傢伙被當場炸傷,並且暈了過去。
可是這傢伙的傷勢卻並不重,也沒流多少血,在事後居然被其他同伴給救了回去,天亮之後他居然甦醒了過來,傷口也被人簡單包紮處理了一番。
他在甦醒之後,聽着周圍的傷兵們慘叫的聲音,回想他的這一生,他突然間慫了,當一個人經歷了一次死亡之後,第二次還要他去面對死亡,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昨天晚上那顆迫擊炮炮彈,落在他附近爆炸的那一瞬間,他被掀翻在地的時候,他真的以爲他要死了,當時還有些唏噓,甚至是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可是當他再次活過來的時候,現在讓他再次去面對死亡,再次去向着敵人的陣地衝鋒,他害怕了。
不管以前他經受過什麼樣的訓練,但是小泉到底還是一個人,哪怕他的人性已經很不堪,他還是一個正常的人。
這時候他怕了,回想一下在衝鋒時候,子彈在他身邊嗖嗖飛過,一個個跟着他一起衝鋒的圖阿雷格武裝分子士兵,身上噴濺着血霧,哀嚎着栽倒在地的場景,還有炮彈落在他們人羣中,炸的他們碎肉亂飛的場面。
他躺在地上用沾滿血污的雙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臉,他的傷口就在臉上,這時候被包紮了起來,一般人還真就沒法認出他是誰。
而圖阿雷格第八團長在昨晚下達進攻的命令之後,也壓根再也沒有過問過他的生死,就彷彿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這時候圖阿雷格第八團長大概認爲他早已經死在了高地下面,因爲昨晚一場鏖戰,圖阿雷格武裝分子在高地下陳屍不下兩百具之多,放棄進攻的時候,也根本無力將這些陣亡的圖阿雷格武裝分子屍體給收回去,所以那個士官的生死,在團長看來,已經沒有多少懸念了。
圖阿雷格士官躺在樹林中,這時候樹林裡還有很多圖阿雷格武裝分子傷兵,正在這裡休息接受治療,所謂的治療,也僅僅是稍微上一些藥,然後用繃帶或者是布條把他們的傷口包紮一下,僅此而已。
至於手術,現在他們根本做不成,因爲他們可以做手術的一個隨隊軍醫,在之前作戰之中,已經中炮身亡了。
剩下的醫護兵根本不具備這方面的技術,只能做一些相對簡單的救護。
這麼一來,這些昨晚作戰受傷的圖阿雷格武裝分子之中,一些傷勢較重的傷兵,也就只能躺在這裡,慢慢的等候着死亡降臨。
圖阿雷格第八團長這個時候,也根本無心管這些傷兵,因爲打不下這座高地,他們就要全部死在這裡,只有打下這座高地,他們纔可以逃脫昇天,到時候纔會考慮這些傷兵的問題。
這個士官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最後忍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他鬼使神差的從身邊不遠處一個已經死去的圖阿雷格武裝分子士兵身上,扒下了一件上衣,披在了光背上,哆嗦着扣上了釦子。
然後他又鬼使神差一般,幾乎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偷偷的爬起來,踉蹌着在沒人注意他的時候,走入到了叢林之中。
恐懼這個時候,扼住了他的心臟,讓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他現在內心之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就是離開這裡,遠遠的離開這裡。
因爲他潛意識之中很清楚,如果圖阿雷格第八團長知道他還活着的話,一定不會放過他,到時候他只是輕傷,一定還會被趕上前線去,充當敢死隊讓他被敵人打死在這座高地前面。
他現在被恐懼完全控制住了,潛意識之中求生的慾望戰勝了一切,他只想離開這裡,活着離開,至於去哪兒,他都沒有考慮,只是漫無目的的鑽入到了林中,像是一個孤魂野鬼一般,離開了傷兵聚集的地方。
他很快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迷失了方向,他被本能控制着,踉蹌着在叢林中像是個沒頭蒼蠅一般的到處亂撞,不斷的撥開阻攔住他的那些枝葉,在林中漫無目的的遊蕩着。
終於他用了大半天的時間,遠離了他們圖阿雷格武裝分子的陣地,當他透過叢林的枝葉,朝外仰望的時候,忽然間發現他居然繞到了那座小山的北面,而且已經距離小山有很長一段距離了。
而且周圍也沒有任何人聲,他完全脫離了他們圖阿雷格武裝分子的部隊,成爲了一個逃兵。他這個時候似乎有點清醒了,羞恥感頓時涌了上來,他成了一個可恥的逃兵,這在以前,他絕對不會認爲,有朝一日他會成爲一個逃兵,而且他歷來最鄙視逃兵,認爲所有逃兵都該被槍斃,是部族的恥辱,民族的蛀蟲,根本不該活在這個世間。
可是今天他卻成了一個逃兵,求生的強烈慾望控制着他,讓他鬼使神差的脫離了部隊,逃入到了這片叢林之中。
他停下了腳步,扭頭朝着自己的來路上望去,有心想要重新走回去,可是當他每每邁開腿的瞬間,恐懼便會阻止他的腳步,讓他雙腿如同灌鉛了一般,一步都邁不出去。
最終他終於崩潰了,抱住一棵樹,用力的用腦袋撞樹幹,撞得是碰碰作響,他想幹脆就這麼撞死在這裡算了。
可是撞了幾下之後,疼痛讓他不得不停下來,他捂着受傷的臉,無聲的嚎哭了起來,像是一灘泥一般的癱軟在了樹下。
這一刻他如同靈魂出竅了一般,像是一具喪屍躺在樹下,心跳聲在他的耳膜響起,這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着。
樹上一滴水滴落下來,正好滴在了他乾枯的嘴脣上,他忽然坐起來,張着嘴去接樹上滴落下來的水滴。
前天下了一場不大的雨,讓樹木獲得了較爲充足的水分,根系吸取的多餘水分,被樹葉排出,順着樹葉滴落下來。
圖阿雷格士官這個時候由於失血,再加上當了逃兵之後,這大半天都在像孤魂野鬼一般,在山林中轉悠,根本沒有吃一口東西,喝一口水,這會兒他又飢又渴,求生的慾望又一次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於是爬起來,到處找水喝,去接樹葉上的水滴,可是這並不能讓他解渴,於是他便踉蹌着繼續四處找尋水喝,漸漸的又走的距離戰場遠了一些,終於找到了林中幾棵芭蕉樹,在樹上結着一些青綠色的芭蕉,而且有樹葉上積了一些清水。
於是他立即撲過去,小心翼翼的捧住樹葉,貪婪的把樹葉上積存的這一汪清水灌入到了嘴中。
喝了水之後,口渴的感覺獲得了極大的緩解,但是飢餓感又向着他襲來,昨晚自從他意識到他做了蠢事之後,便再也沒有吃一口東西,他已經差不多兩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昨晚只顧着等候着衝鋒,然後去死,最後發放的乾糧,也沒人給他,所以他是餓着肚子發動的衝鋒。
現在飢餓感又控制住了他,他不管不顧的去摘了幾個樹上的青香蕉,剝掉皮便塞到了嘴裡。
可是香蕉沒熟之前,是非常澀的,幾口咬下去,他的嘴裡就麻的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可是他還是強撐着,把一根青香蕉吃了下去。
好長時候他的嘴裡都又澀又麻,沒有其他任何感覺了,於是他丟掉了這些青香蕉,再次踉蹌着走入林中,繼續尋找起了吃的東西,漸漸的他距離戰場就越來越遠,徹底進入到了無人的深山之中。
從此之後,再也沒人見過他,他就像是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般,就這麼成爲了一個失蹤人員,從此之後,沒人知道小泉的下落。
但是在他失蹤的當天,還是有人發現了他的失蹤,一個認識他的圖阿雷格武裝分子士兵,在傷兵人羣中認出了他,但是並沒有搭理他,可是後來在清點傷兵的時候,這個士兵正好被派去負責清點傷兵,在清點完之後,他卻再沒有見到這個士官。
後來這件事也報告給了圖阿雷格第八團長,可是圖阿雷格第八團長現在是焦慮萬分,根本就沒有關注這個屬下的生死問題,這件事也就這麼壓了下來,再無人過問他的生死,他就這麼徹底走出了所有人的視野。
在後來圖阿雷格武裝投降的時候,統計戰損的時候,纔有人發現了他的名字,但是卻沒人說得清,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於是只能把他的名字暫時列入到了失蹤人員名單裡面。
過了很久,圖阿雷格解放組織纔將小泉列入到了陣亡人員名單之中,使得他恢復了“名譽”,但是在數十年之後,北非卻有一個人聲稱,他就是失蹤的士官,當年他因爲在湯哲納大橋附近跟馬裡軍隊作戰受傷,昏迷後被遺棄在了叢林之中,甦醒之後被當地人所救,但是甦醒之後,很長時間都處於失憶狀態,便自此隱姓埋名生活了數十年之久,直到幾十年之後,他才無意間恢復的記憶,回憶起了當年的事情和他的名字。
但是他的話可信度很低,並沒有多少人相信,最終在他宣佈他是這個失蹤人員之後沒多久,尚未等到確認他的身份,他便因病死在了利比亞,所以這個宣佈他是失蹤士官的人,具體身份也就無從確認了。
圖阿雷格第八團長現如今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重新組織他的部隊,經過前期的作戰,再加上昨晚進攻高地的戰鬥,現在他麾下部隊戰鬥減員很嚴重,從南坎出發時候的兩千多人,現在兵力已經降低到了一千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