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如雪的男子,靜靜地坐在窗前,半開着的窗,流入絲絲暖煦的風,吹拂着男子如鴉羽般烏黑柔亮的髮絲,紅脣習慣性地勾起,帶着曾經乃至現在也讓他深深迷戀的溫柔。
“……”
千言萬語堆積在心底,遊若風的脣怯懦着,卻是說不出一個字,有些什麼已經改變了的東西,讓他如鯁在喉。
“坐!”
君天遙右手平平一伸,招呼了呆呆站着,彷彿傻了一般的遊若風。
遊若風的身體先於思想,聽從了君天遙的吩咐,乖乖地坐到了男人的對面。
呆呆地看着白衣男子彷彿帶着迷幻的精緻容顏,看着男人黑亮如同晨星的眸子中一片靜逸無波,靜靜地觀望着窗外一角的春景,遊若風心底有些慌亂,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否則的話,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如此平靜地邀請自己。
遊若風,他的雙手有些僵硬地按在雙膝之上,秀美的容顏,緊緊地繃着,雖然是坐着,看起來卻是比站着還要的累。
“這座迎賓樓最吸引我的地方知道是哪裡嗎?”
君天遙的聲音乍然響起,還是溫柔和煦,遊若風卻是想要冷笑,最吸引他的地方,自然是這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坐在這裡,每天都能夠看到想要看到的,怎麼會不吸引?
君天遙沒有看到遊若風眼底的冷嘲:“這裡有一種頂級的酒水名爲忘憂,據說喝了之後,總會飄飄然如在夢中,忘卻所有煩惱,我償着不錯,你要不要一起嚐嚐?”
遊若風的臉色有些陰鬱,有些悲哀,袖子一拂,便要離開。
“先別急着走……”
緩緩收回放空的眸子,君天遙看到遊若風的樣子,啞然失笑,自在地拿起桌子中央溫在小火爐上的細長頸子酒壺,另一隻手拿起周邊倒扣着的一個小巧精緻的白瓷薄杯子,汨汨的酒水,帶着蒸騰的霧氣傾瀉而下,恍若流水般的自在灑逸。
遊若風的眼睛,落在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一杯漾着淺淺漣漪的酒水端到了面前。
一圈圈的漣漪隨着杯子的靜止而消散,清澈的酒水清晰地印染出自己那雙帶着濛濛霧氣的眼睛,那是他隱藏起來的,不敢讓對面男人知道的慌亂,愧疚,戒備,還有,一絲絲他不願意承認的恨意。
“怎麼,不喜歡?”
長時間的舉着那杯酒,看起來樣子有些傻,而對面的遊若風又太不給面子,已經有人注意到了,竊竊私語,兩個人 的氣氛,平添着一絲凝滯,一直站在遊若風身後,努力縮減存在感的天璣,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他可沒有忘記君天遙曾經是怎樣對待遊若風的,那道直刺入頸的傷疤,到現在若不是衣物遮掩,也是很顯眼的,誰知道君天遙主動遞過來的酒水裡面會摻雜些什麼東西。
“原來是怕我下毒呀……”
君天遙的眼睛與天璣戒備的眼神撞在一起,裡面沒有憤怒,反而帶着些無所謂,他轉頭對着低垂着眸子,將自己的情緒掩蓋的遊若風,輕輕地呵出一聲笑:“其實,我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在酒里加上點兒什麼東西……”
君天遙有些遺憾地將酒杯往回收:“既然如此,那我只有自己享受了……”
那杯純澈透明,散發着醇厚香氣的酒水,眼看着便要湊到那張誘|惑紅豔的脣邊。
“不用!”
遊若風的脣吐出短促的一聲,搶過了君天遙手中的酒杯:“我很喜歡這酒!”
他將杯子奪過,在天璣想要阻止前,遊若風已經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將酒水一飲而盡,微微揚起的脖頸,將藏在高領衣襟間的細嫩脖頸完全展露了出來,微微鼓動的喉結,動靜之間的魅力,君天遙的眼睛,卻是落到頸側那一個圓形的猙獰疤痕上,沒有動作,怔住了一般。
“好酒!”
一小杯子酒,一瞬間的工夫便入了腹,遊若風手背輕輕一抹脣間沾染的晶亮酒液,動作隨意,卻透着別樣的灑然優雅,他的眼睛也是晶亮亮的,方纔的那些暗自的戒備和隱隱的恨意消散無蹤。
他是用毒的高手,只是酒水沾染脣間的一霎那,他便可以判斷出這酒水是否有毒,等到酒水入腹,遊若風心底有些緊縮的窒悶,驀然間融化,精緻的脣勾起一個美麗的弧度,秀麗的眉眼間,滿是溫柔緘婘,天璣小心地後退,他自然是將遊若風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底,放心的同時,又有些許的失落,只是,他的失落,從來便影響不了任何人,對外,他的臉上永遠沒有除了木然之外的第二種表情。
君天遙似笑非笑地撇了眼天璣,又倒了一杯酒,卻是自己喝,晶亮的水漬在紅潤的脣瓣間流連,魅惑之極:“方纔的酒水,便當是致歉的賠罪酒!”
賠罪?
遊若風的手不自覺地按在那個圓形的疤痕上,那裡習慣性地抽痛:“是我強求了,你又有什麼可抱歉的?”
“我不該招惹你!”
君天遙的聲音還是舒緩,遊若風耳中恍若雷鳴,胸口帶着些許的涼意,春日的風攜帶着對面男人身上魅惑的味道拂過鼻端,遊若風的嘴裡苦澀。
“我以爲……”
他方纔以爲,君天遙對自己和顏悅色,兩個人同桌喝酒,是男人發現了他的好,即使明知道不可能,總是忍不住放縱自己心底的那隻貪婪的獸,那從最初便存在的,想要面前的男人的欲|望。
“如果沒有他,你會愛我嗎?”
“沒有如果......”
遊若風忍不住倒了一杯酒水,飲下,一杯又一杯,純澈無暇,卻是醇厚留香,有着綿綿不絕的後勁,在胸口翻涌,腦袋有些許的昏沉,連對面的人具體的面貌都無法分辨,偏偏倒不了,恍恍惚惚,如墜夢中的感覺,倒真的是有些忘憂的意境了,起碼,方纔還難受的厲害的心,沒有那麼難受了。
“流風。”耳際傳來的聲音恍若從天外而來,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他流風了,這個名字,卻刻入了骨髓,即使進入幻夢,他卻還是反射性地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