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夜之間,康順帝睡夢中被人搖醒。
反賊進城了!
康順帝哇的吐了一口血,不用說,必有內應,且這內應神通廣大,自詡將四個城門都掌握在手中還被內應開了門,難道是自己的心腹?
猜想很快得到證實,果然,是自己一個心腹。
這個心腹是韓謙用了大功夫才攻克下的。
鄭家大軍攻心爲上,一路高喊百姓迴避,降者不殺,所遇之處兵敗如山倒,直逼皇城。
康順帝登上皇城高高城樓,入目皆是黑甲鄭家大軍,他的人,在哪裡?
“皇上——”
“陛下——”
宮人扶着嬪妃們在下頭慌亂哭泣。
康順帝望着天,他的侄子皇帝未滿一年被他拉下來,而他,離着登基滿一年也差那麼幾天,難道,這就是報應?
看着突然出現的人,康順帝眼眸緊縮。
“是你?竟然是你!”
一身普通白袍的韓謙不知如何進的宮,還能順利出現在他的眼前。
“小民來勸降。”
康順帝冷笑:“你們韓家竟敢反叛大密,不忠不貞的二臣,鄭家敢用?”
韓謙淡淡:“韓家不過是順應天下大勢。”
“我若不降呢?”康順帝忽然眼中涌起一絲瘋狂:“韓謙,我知你與渁競天關係匪淺,若你能聯繫上渁競天助我反敗爲勝,我便封你爲異姓王。如何?鄭家可不會這麼大方。”
死到臨頭,居然還想着拉渁競天下水。
韓謙滿眼嘲弄:“其實你心裡清楚,你已經輸了。你也應該很清楚,新的皇室會很高興你不降,因爲這樣就有機會將你和你的子嗣一網打盡,他們更能高枕無憂。”
“你——”
“不是嗎?”韓謙溫潤的眉眼間銳意畢露:“與其擔憂前朝餘黨作亂犯上,不如一開始便斬草除根永絕後患。這個道理,你纔是最懂的。”
“…”
“當初寧王淳王裕王,三王相爭,你沒少出力吧?甚至他們在宮中殺盡其餘皇子,裡頭也有你手筆的影子,若不是小皇帝藏了起來,你的謀算早成一年。便是後來小皇帝被你推翻,你也想辦法讓他絕了後嗣之路。”
“…”
韓謙笑笑:“你若不降,大密便可以徹底消失了。你若降,你的子嗣還有一線生機。我言盡如此,隨你怎麼選。但,我不會等你。”
說完,韓謙冷漠的看了他最後一眼,轉身就走。
康順帝降了。
爲了他的兒子。
鄭家完美入京,不廢一兵一卒,未傷及一個百姓,甚至百姓的生活也只是影響了一個早市,在鄭家大力安撫下,不到午時,京城百姓又恢復了平日的生活。
看吧,皇帝重要嗎?重要,金口玉言生殺予奪。皇帝重要嗎?不重要,換個皇帝老百姓更關心的是午飯吃什麼。
康順帝必死無疑。
後宮各嬪妃處也涌進很多士兵,將大小主子帶到前殿一併宣佈處置。
與別處的哭喊叫嚷大聲呵斥不同,來找金穎兒的人,竟是由鄭家家主的一個兒子帶頭,且行動間並無衝撞,甚至有幾分彬彬有禮。
一行人進得宮殿,鄭家兒子擡眼看見那個怔怔坐着的女子,不由驚豔,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旋即神色恢復正常,不過是個貌美的女子罷了。
金穎兒沒有哭鬧,也沒有驚慌,聽見動靜,平靜站起身,冷靜問道:“你們要做什麼?”
鄭家兒子不免驚詫,感覺面前不過是一副美麗的皮囊,那裡頭的靈魂似已不在。
客氣道:“還請金小姐換個地方,如今後宮不宜住人。”
金穎兒點點頭,問:“你們會如何處置我?”
鄭家兒子一笑,嚴肅的面孔才顯得俊朗:“這個要問金小姐自己。若是你想回孃家,我們派人送你回去。”
回孃家?
金穎兒恍恍惚惚:“哪個——”
“鄭家與新世界結成共好,自然會送你去淦州舊居,假如你願意的話。”
金穎兒嘴脣動了動,似乎想笑,可隨即變得銳利,喝問:“你們想用我與渁競天換什麼好處?休想!”
說完,竟拔下頭上金簪對準喉嚨。
鄭家兒子一驚,伸出手做阻攔狀:“金小姐勿要多想。新世界建朝也是給鄭家送過國書的,鄭家當即恭賀,這些我沒必要騙你。如果金小姐不放心,這樣,你身邊我們不會安排人近身,你只用自己的人,甚至你要匕首防身也可以,看我們究竟有沒有利用你。”
說利用,還是有那一層意思的。父親與兄弟們分析,這渁競天只能交好,金穎兒這裡自然要保護好了。若是渁競天領情更好,不領情,也不過是區區一個女子。
不過這金穎兒似乎與傳言中的並不一樣,頗有幾分血性。
金穎兒將信將疑,慢慢放下手裡金簪,見這些人並未趁機上來捉她,才輕呼一口氣。
“好吧,我跟你們走。”
她多想跪在爹孃面前好好哭一場,都是她錯了,都是她害了家裡。
鄭家兒子微微一笑,纔要說話,一個人影撲到金穎兒跟前。
是清梨。
清梨哭着哀求道:“娘娘,娘娘,你去救救皇上吧,他們要殺皇上。”
金穎兒神情複雜:“一直找不到你,你跑到前頭去看你的皇上了?”
鄭家兒子阻止手下上前,立在一旁看好戲。
清梨身子一僵,伏在地上不停磕頭:“娘娘,娘娘,他們要殺皇上啊,您不是最愛皇上了嗎?你快些去救皇上啊。”
金穎兒嗤笑:“我去救?我有那麼大本事嗎?”
“有,有,”清梨擡起頭,清秀的額頭一片紅:“有三小姐在,他們都不敢爲難娘娘的呢,娘娘用三小姐的名頭,一定能救下皇上。”
金穎兒複雜道:“用三小姐的名頭?清梨,當初你的皇上要殺三小姐,要殺我的家人,你,可去與你的皇上求過情?”
“這——可,可是,皇上並沒有殺啊,三小姐他們逃了啊。”清梨語無倫次:“不,不一樣的,不,不是的,皇上,只是,嚇嚇三小姐——娘娘,皇上不是有心的啊——”
“清梨,我都自身難保了,救不了你的皇上。”
“不,不,娘娘,娘娘,你說過,你是世上最愛皇上的人啊,你說過你願意爲他做任何事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怎麼對得起你們美麗純潔的愛情啊——”
鄭家兒子努力咬着牙,纔沒有笑出聲來,真是奇葩。
金穎兒漲紅了臉,饒是她萬念俱滅,可昔日在她視爲比親妹妹還要親的侍女面前偷偷講下的私密話,被一句一句說出來,還當着外人的面,無異於一巴掌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臉頰上,啪啪作響。
這一句句皆是在提醒她昔日是多麼的一葉障目,多麼的鬼迷心竅,多麼的荒唐不堪。
“你說的沒錯,我不能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