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有不少家奴被驚動,都圍了過來。站在窗邊的人影迷茫地看了半天,似乎是因爲看不清這邊到底是什麼情況,便退回了屋子裡。
蕭琅抿了抿脣,有些痛苦地站起來。衣裳上全是灰塵,狼狽模樣自然是不用提,沖天的酒氣也讓旁人退避三舍。
“將軍恕罪,我等只是醉酒路過,非有意冒犯。”劉鈺連忙上前,拉住蕭琅看着沈墨道:“將軍莫怪!”
想起剛剛被打斷的事情,沈墨冷笑連連,揮手便道:“我不怪,來人,將蕭大人帶進廂房休息。”
秦路和劉鈺都嚇了一大跳,驚疑不定地看着沈墨。將蕭琅帶進沈府?沈墨想幹什麼?
家奴很快上前,從他們手裡將蕭琅接了過去,幾個人都是大醉,渾身都提不起勁,壓根也都不能抵抗。秦路和劉鈺只能眼睜睜看着蕭琅被帶走,沈墨看了他們一眼,揮袖便走,只留下一面坍塌的牆,和註定今晚要守夜的、黑着臉看着他們的家奴。
蕭琅被帶進了廂房才反應過來,看着門被鎖上,大怒着拍門:“沈墨,你憑什麼軟禁我?”
堂堂尚書,哪有被人關在廂房裡的道理?
沈墨打了個呵欠,臉色頗爲難看地站在廂房外面道:“夜色已深,沈某看大人酒醉,不過是給間廂房讓大人休息,免得再去拆了誰家的牆。”
“你分明是想關着我……”酒意退得差不多了,蕭琅心裡也害怕起來。看着周圍黑漆漆的房間,忍不住就念起自己與沈墨的恩怨。
他要是就這麼把自己殺了,是不是也沒人知道?蕭琅腦子裡飛快地劃過很多想法,心忍不住就吊了起來,警惕地看着四周,連牀也不敢躺,就靠在牆邊站着。
“發生什麼事了?”驚鴻看見沈墨推門進來,忍不住好奇地問。
“沒事,有野貓踩塌了牆,我已經讓人稟了奶奶,大哥那邊也知會了,可以好好休息。”沈墨微笑,在驚鴻身邊躺下,很自然地道:“明天讓人來修牆,不用擔心了。”
野貓能把牆踩塌?那是多少隻野貓啊?今晚野貓聚會?驚鴻疑惑不已,但是看着沈墨輕鬆的神色,她也就當真不擔心什麼了。
夜深人靜,芙蓉帳暖,沈墨正打算繼續方纔的事情,卻突然又聽見了敲門聲。
“小少爺,夫人和二少爺都已經睡了。”剪畫似乎跑出來攔住了子玦,小孩子扁扁嘴,卻是要哭的模樣:“打雷了。”
驚鴻偷偷看一眼沈墨的神色,乾笑兩聲:“他怕打雷,剛剛那聲音可能是嚇着他了。”
沈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狠狠地在驚鴻肩上咬了一口,而後翻身下牀,打開房門看着外面的人。
子玦可憐巴巴地抱着枕頭,扁扁嘴正想哭來着,突然就感覺面前的門打開了,擡頭一看就見一團黑影,當即嚇得退後幾步。
“怕打雷?”沈墨陰森森地看着子玦,問。
多次被打斷的感覺當真非常不好,即使是沈墨也是會怒的,恨不得有個籠子,能將這些礙事的人統統關進去,世界就清淨了!
子玦吶吶地搖頭,吞了吞唾沫道:“不怕了!”而後飛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比起打雷,果然還是沈墨更可怕一點。子玦原先就很怕雷聲,被沈墨這麼一嚇,以後竟然人都不怎麼怕了,當然那是後話。
再度回去的時候,牀上的人已經熟睡了。沈墨微微嘆息一聲,將驚鴻抱在懷裡,跟着也閉上了眼。
“當真是坎坷啊。”輕喃一聲,沈大將軍心裡琢磨了一萬種如何折磨廂房裡關着那人的法子,而後才慢慢安心入睡。
當朝尚書蕭琅,夜闖將軍府,還弄塌了將軍府的牆。
這件事一大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沈墨照舊不去早朝,悠閒地看着驚鴻梳妝。外頭的聲音傳不進來,驚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看着朝堂上空着的位置,劉尚書和秦尚書都表示了擔憂,上前同皇帝稟告了昨晚之事。沈家與蕭家一貫不和,沈墨就這樣將蕭琅扣在了沈家,誰知道會出什麼事?但是誰敢去要人啊?護國將軍剛剛立功而回,蕭琅又是自己去撞的槍口,還能怪得了誰?
皇帝坐在龍位上,也很是發愁,目光瞥了羣臣一眼,最後看向太子。
沈墨對太子似乎感覺不錯,要不,讓他去救人?
太子沉默地站在一旁發呆,突然就感覺頭頂上有炙熱的視線。好奇地擡頭,就看見許久沒有對自己笑過的父皇微笑着看着他道:“皇兒不如,往沈府走一趟吧?”
“大哥下午不是要去書庫麼?”三皇子站了出來,笑嘻嘻地道:“父皇不如讓兒臣去吧,兒臣正好下朝之後要往蕭家去看尚書大人寫的京都賦,能把人一起帶回去自然是更好。”
皇帝一愣,看了三皇子一眼,微微沉吟。太子一言不發,垂着眸子也沒爭取。
“那便三皇兒去吧。”皇帝道:“不過是小事,也不必太過張揚。”
“兒臣遵旨。”三皇子笑着應了,眼裡光芒閃爍,有些得意地看了太子一眼。
他這無用的,什麼也做不好的哥哥,到底還能安坐皇位多久呢?
去帶人出來這樣的小事,無疑就是送給他的功勞。三皇子一下朝就往沈府去了。
沈家的大門開着,三皇子換了常服,只帶了貼身的護衛,搖着扇子風度翩翩地去遞上了門貼。
驚鴻正在院子裡賞花,沈墨練劍去了,說等會兒回來陪她,讓她不要亂走。驚鴻覺得今天府裡的人都感覺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哪裡怪,氣氛有些微妙。
不過她不在意,現在的日子如魚得水,簡直是愜意極了,她懶得再去想其他的。
“夫人,有人來找二少爺。”剪畫過來,低聲道:“是宮裡的主子。”
“宮裡的主子?”驚鴻眨眨眼,第一個想到薛貴妃。不過薛貴妃哪裡能出宮?
好奇地跟着剪畫往門口走,遠遠就看見一個少年模樣的人,戴着玉冠,身上頗有些威嚴。再走近點,就能發覺他有些眼熟。
驚鴻眨眨眼,終於想起這人是誰了:“三皇子?”
三皇子轉過頭來,看見驚鴻,仔細想了想她的身份,隨即笑道:“夫人安好。”
驚鴻回他一禮,左右看了看,道:“您來尋夫君,可是有要事?夫君正在練劍,大抵是要等上一會兒了。”
三皇子笑得從容:“無妨,我可以等。順便問問,蕭大人可還安好?”
蕭大人?驚鴻皺眉,眼神古怪地看着三皇子。他應該是知道自己以前與蕭琅的恩怨的,現在跑上門來,問她蕭大人可安好是什麼意思?
驚鴻不知道蕭琅正被關在廂房,當下只覺得這三皇子有些無禮又囂張,一時覺得沈墨欣賞太子真是很有眼光!
“蕭大人如何,與妾身何干?”驚鴻語氣微微有些僵硬,退後一步看着三皇子道:“皇子大駕光臨,妾身本應該好好招待。但您若是上來便要尋妾身的難處,妾身便不能奉陪了。”
三皇子臉上的笑意僵硬了,看着驚鴻這分外生氣,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心裡琢磨,難不成蕭琅沒被關在沈家?
可是朝堂上兩位尚書都那麼說,自然是不假的。凌驚鴻這是什麼意思呢?
三皇子琢磨了半天,覺得有些左右爲難。驚鴻是被惹惱了,當即就回了院子。三皇子尷尬地站了一會兒,便也去沈墨的院子裡等着,只是不敢進屋,就在外面候着。
沈墨練完劍就聽劍奴稟告:“三皇子來了,只是言語間惹惱了夫人,現在正在院子裡等您。”
三皇子?沈墨輕嗤,太子還真是塊木頭呢。
“怎麼惹着夫人了?”將劍收在身後,沈墨邊走邊問。
“似乎是提到了蕭大人,惹夫人不高興了。”劍奴低聲回答。
沈墨輕笑,卻在跨進院子的時候收斂了神色,板着臉走到三皇子面前,行禮道:“臣見過三殿下。”
“將軍!”三皇子出了一大口氣,總算從尷尬的感覺裡掙脫出來,看着沈墨道:“我今日出來找蕭大人論詩詞歌賦呢,結果找不到人,聽人說他在你這裡,我便來看看。”
沈墨微微一笑,道:“三皇子當真是文武雙全,蕭大人文采也真是很好,值得殿下出宮一趟。”
客套話說完,沈墨就不說話了,只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張了張嘴,看沈墨這明顯不想放人的態度,有些爲難了。他其實很想拉攏沈墨,也有足夠好的條件可以拉攏沈墨。但是現在,他得做個選擇,是要蕭琅,還是要立場不確定的沈墨?
蕭琅固然能幫他,但是沈墨若是站在他這一邊,那麼他便當真可以穩穩拿下太子之位。那天沈墨一句話,不就改變了局勢麼?
可是,萬一沈墨執意想幫太子,那他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到底要怎麼做,這是個問題。
思考良久,三皇子勉強笑着朝沈墨拱了拱手:“我想起宮裡還有點事,不如下午再來拜訪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