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方元的念頭才生起，冷不防一個驚雷乍響，震得他臉色微白，全身一顫，後背更是直接冒出一層微微冷汗。
就在這時，天空風雲突變，厚厚的雲海忽然變暗了，烏雲密佈，隱約有絲絲電蛇躥動。在摩擦之間，發出了沉悶的雷聲。
“呼，呼……”
狂風呼嘯，席捲了濃重的溼氣而來，也讓大家明白山雨欲來。
“這是什麼鬼天氣，怎麼說變就變。”包龍圖皺眉之餘，也有幾分慶幸：“還好是等我們來到了才下雨，不然麻煩就大了。”
在說話之間，豆點大的雨，忽然零零碎碎的滴落了下來。轉眼之間，雨珠就形成一片，嗶嘰啪啦地飄灑撲打而來。
“不好，大家快進屋避一避。”
在杜老闆的招呼下，衆人急忙抱頭鼠竄，回到了祖宅之中。傾盆大雨也正式墜落，雷鳴電閃，銀光迸現，風雨飄搖，迷霧層層……
一下雨，整個村子就籠罩了一層迷濛白霧，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包龍圖抹去臉上的水珠，問道：“杜老闆，山裡常下雨麼？”
“不常下，我們是趕上了。”杜老闆解釋道：“畢竟是春夏之交，一冷一熱，不僅霧多，雨水也多。有時候一下就是好幾天，形成綿綿不休不絕的梅雨天氣。”
“不是吧，下幾天雨？”包龍圖驚聲道：“那豈不是很麻煩。”
“是麻煩。”杜老闆點頭道：“如果不準備足夠的乾柴火，估計要天天穿着黏糊的衣服。又溼又冷，很不好受。所以有條件了，村裡大多數人都選擇搬出去。不願意待在這裡。”
“真麻煩。”包龍圖擡頭望天，蹙眉道：“希望這場雨不要下太長時間，不然我們就被困在這裡回不去了。”
雨天路滑，山路崎嶇險峻，冒雨回去肯定是找死。
“我瞧這雨勢，一時半會的可能停不了。”杜老闆查看了下，苦笑道：“或許我們要做好在這裡過夜的準備。”
“不至於這麼慘吧。”包龍圖哇哇叫道：“雨勢大。應該很快放晴纔對。”
“城市肯定是這樣，問題在於這裡是山裡啊。”杜老闆解釋道：“四周的霧太多了，升騰到空中積蓄成雨雲。持續時間自然要久一些。”
“啊……”包龍圖苦惱一嘆，面對這種非個人意志能轉移的自然現象，他也無可奈何，再不爽也沒有辦法。
“包兄弟。不用煩心。”杜老闆安撫道：“以前我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所以也早早做了一些準備。”
“什麼準備？”包龍圖有些好奇。
杜老闆輕微一笑，就引手道：“大家跟我來。”
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就跟着杜老闆來到了宅中圓形天井旁邊的大堂中。在大堂的旁邊還有個側門，杜老闆隨手打開門，衆人順勢一看，發現裡頭竟然是個茶室。
茶室乾淨整潔，桌椅茶几一律俱全。杜老闆走了進去，在茶几底下取出燒茶的器具。再叫人去承接些雨水回來，直接升炭火燒水沏茶。
見此情形。包龍圖十分遲疑：“杜老闆，這雨水……能吃麼？”
“哈哈，包兄弟你放心吧。”杜老闆大笑道：“山中雨水，可不是城市受到污染的工業水，不僅能吃，還很清甜。”
“小的時候，山下深潭沒安裝水泵，一等到下雨的時候，大家也懶得挑水了，直接搬缸出去接雨水。這是千百年來大家養成的習慣，沒見有人吃出什麼毛病來……”
杜老闆信誓旦旦，等到雨水燒開了，更是直接倒了一杯，自己吹氣品嚐。一口下肚，他露出懷念的神情：“還是當年的味道。”
“白開水而已，能有什麼味道。”
包龍圖自然懷疑，表面上當然沒有表露出來。不過看到杜老闆都直接喝了，他自然安心。畢竟人家身家豐厚的大老闆都敢喝雨水，他又怕什麼？
當下，包龍圖也舉杯示意：“杜老闆，也給我來一杯。”
“包兄弟，你嘗下就知道我沒騙你了。”杜老闆笑道，不僅給包龍圖倒了一杯水，也順勢泡茶，以茶待客更符合社會習慣。
開水燙，包龍圖等水涼了一下，才舉杯輕抿一口。
“咦？”包龍圖皺眉，稍微品味，眉頭就舒展開了，露出驚奇之色：“水居然是甘甜的，你沒放糖吧？”
“哈哈，包兄弟你也看到了，這裡哪有糖啊。”杜老闆笑道：“就是由於雨水甘甜，比潭水還要好喝，村子纔會養成喝雨水的習慣啊。”
“那就奇怪了，雨水怎麼會是甜的？”包龍圖驚奇道，畢竟這裡又沒有污染，在水氣蒸發的時候，就相當於蒸餾的過程，形成純淨水了，本身應該沒有味道纔對。
“我也鬧不明白。”杜老闆搖頭道：“不過我琢磨着，可能是山裡草木繁盛，雲霧就是草木的精華，等到雲霧化雨的時候，自然攜帶一些草木甘味。”
“有道理。”包龍圖深以爲然。
此時，杜老闆也泡好茶了，連忙勻給衆人。
“方師傅，你也嘗下這野山茶葉。”杜老闆熱情道：“山上有棵老茶樹，據說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每年雨前雨後，只產出一兩斤新嫩茶葉。我叫人採摘炒製成茶，滋味也不錯，你一定要品鑑一下。”
“哦。”方元點點頭，卻是神不守舍的樣子。
“方師傅……”杜老闆十分奇怪，忍不住叫喚兩句，卻讓包龍圖阻攔住了。
“你別理他。”包龍圖很淡定，輕描淡寫道：“他肯定是有什麼發現了，但是卻琢磨不透，在冥思苦想呢。”
“啊。”杜老闆一怔，旋即驚喜交集：“真的？”
“應該是。”包龍圖證實道：“每當他發呆醒來，就是揭開謎團的時候，我都習慣了。不要打擾他，免得他斷了靈感。”
杜老闆立即閉嘴，眼中盡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沒事，不碰他就行。他現在是神遊物外，也聽不見我們在說什麼。”包龍圖隨口道，然後舉杯抿了口茶，頓時眼睛一亮：“這茶真不錯……”
“包兄弟喜歡，就全送你了。”杜老闆豪爽大方道。
“這怎麼好意思。”包龍圖眉開眼笑。
“我不愛喝茶，留着也是浪費。”杜老闆擡頭，透過天窗望着外面迷迷濛濛的雨水，也有幾分感嘆：“可能是小的時候雨水喝多了，清甜的滋味刻骨銘心，以後再喝茶總覺得少了幾分滋味。”
“……水是故鄉甜啊。”包龍圖表示理解。
杜老闆呵呵一笑，眼中多了幾分莫名思緒，恍恍惚惚道：“說起來也巧，蕭神仙當年過來的時候，也是下了一場雨……”
“咣鐺！”
聽到這話，方元的手一抖，把身前的茶杯碰落了，他卻顧不上收拾，眼睛十分清明閃亮，透出灼灼光芒：“你剛纔說什麼？”
“呃？”杜老闆懵了，下意識道：“我沒說什麼呀。”
包龍圖很機警，連忙道：“他剛纔說，當年的蕭神仙來到這裡的時候，也是下了一場雨。是不是這句？”
“雨前，還是雨後？”方元問道，有點兒逼迫的架勢，眼睛很亮，看得杜老闆心裡發毛。
幸好杜老闆的反應也不慢，也意識這可能是關鍵，急忙收拾心情，認真回憶起來：“……應該是……雨後，沒錯，是下雨之後。我記得很清楚，當年在路上下了場小雨，我們躲了一個多小時，等到雨停了，才繼續上路來到村子……”
“唰！”
沒等杜老闆把話說完，方元倏地就站了起來，匆忙向外奔去。
“怎麼……怎麼了？”包龍圖眼睛一眨，也跟了出去。杜老闆等人一呆之後，自然也沒有喝茶的心思了，紛紛隨行後面。
霎時，一幫人涌到了大堂外面，此時大雨澎沱，天空還是灰暗一片，滾滾烏雲密佈，不時有銀蛇閃電浮動，雷聲大作，天崩地裂。
不過這個時候，方元卻沒工夫理會天上的自然現象，而是不顧傾盆大雨，直接走到寬敞的天井之中細看起來。大雨當頭澆下，直接把他淋成落湯雞。
“幹嘛呢。”包龍圖見狀，皺眉一皺，回頭道：“杜老闆，有傘麼？”
“沒傘……”杜老闆搖頭，隨即轉身吩咐道：“你們幾個，去拿點東西來幫方師傅擋雨。”
祖宅雖然沒傘，但是也有一些木板、竹籠之類的東西，幾個人一人抄起一件東西，麻利地擋在方元四周，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防護罩，雨水更滲不進來。
方元哭笑不得，直接貓身鑽了出去，擺手道：“你們不要擋路，我在研究東西呢。”
“研究什麼？”包龍圖急忙問道。
“……等下再說。”方元隨口道，然後專注的觀察起來。
大雨嘩啦，從天空打落下來，有些澆淋到屋頂上，再順着屋頂瓦檐流下天井。有些雨水直接滴落天井，沖刷地板……
時間不大，天井就有一灘積水。幸好天井有暗渠，可以引流。不然積水早就漫過了臺階，直接浸入到大堂之中了。
此時，方元彷彿貪玩的小孩，低着頭，淌着水，一步兩步，一步兩步，似魔鬼的步伐，更像是在度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