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蘇之卷

在我年幼之時便發現自己的與衆不同,那並非超脫一般人的天才抑或特異,只是我時常會看到一些從未接觸,亦從未有人對我提起的事情。那並非一些神魔鬼怪,而是一些奇異的細微。我時常覺察到在有限的距離內竟包含了無盡的空間,那空間之巨大,竟像連整個世界填充進去都無法使之充盈。佛說一花一世界,我那時尚不知有佛,加之年幼並無多少娛樂於是就一直沉浸在這自己所發現的小秘密中。現在想來,那時的自己若說出衆,無非呆呆傻傻的與周邊世界格格不入而已,只是若那時候有大人知道我心中所想,怕不驚呼妖怪?

隨着年齡的增長,特別是入學之後無數新穎的知識涌入腦海,非但沒有解我之惑反讓我懷疑之心愈盛,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書雲:世間無可學不能解釋之事。我心中卻隱隱感到,我所疑惑的事情,只怕科學永遠都解釋不了。待得繼續長大,見慣了人世界的碌碌與紛爭,更讓我懷疑書本上所說的知識,所說的道德,所說的美好,所說的善惡,……

至此,我再無心向學,整日沉迷在自己的世界,沉迷於自己的迷茫,我不知這世界,我不知這自我。這讓我恐懼,不安,愈是恐懼愈是不安,我心中就越想知道這一切的答案,我開始沒日沒夜的深思,想努力分清善惡,對錯,把自己所知曉的每一件事都按照善惡對錯來分類,一件件事一件件事的劃分,待到最後,…我竟已分不清對錯,分不清善惡。我心下慌亂,如走火入魔般食不思飯,睡不思寢。也是在這般瘋魔中,靈臺尚有一絲清明那即是善即是善,惡即是惡,必有界分,只是我沒有找到。依着這一絲清明,我再一次開始追尋這分界,我記得那又是一夜未眠,我身體倦到極處,心緒卻越來越歡暢,我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一直以來困擾我的事情即將被我找到答案。

就在我想通的那一剎,窗外一道明亮至極的白光閃過,我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耳邊驟然傳來一陣轟鳴!原來,竟是霹靂之後跟了一道驚雷。那時正值盛夏,這樣的雷雨天倒也常見,我恐雨水透過窗子打溼房間,慌忙睜開眼睛起身去關窗,…一個新世界,便由此開始。

卻說我那時並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覺睜開眼睛漆黑一片,待想起身開燈時卻發現周身空蕩蕩的一片,自己竟如毫無重量般飄起!我驚慌不已,慌忙用手來抓自己,但卻讓自己更加驚慌,我,我竟然找不到自己的手!!我害怕極了,想大聲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四周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似乎什麼都沒有,我又急又怕,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當我再次想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的野外,陽光明媚,鳥語花香。這樣祥和的環境讓我的驚慌稍稍平靜了些,我一定是做夢了,我安慰自己。我讓自己放鬆,去觀察周圍,但是轉瞬我又驚恐的不能自已!我,我的視線竟然是三百六十度的!!而且,我,…看不到自己!!!

我失去了自己,或者說我失去了身體,我可以看,可以思考,甚至可以移動,但是我沒有身體。

我“看”到花,我知道它是什麼顏色,什麼味道,但並不是通過眼睛和鼻子,僅僅是我知道那裡有花,知道那花是什麼樣的香味,只要我將自己的意識投到花那裡,這一切就活靈活現的存在於我的意識海中,沒有緣由。驚訝終於戰勝了恐懼,我試着將自己的意識延伸,一個廣闊的世界出現在我的意識海中……

我知道這裡有多少朵花,有多少棵樹,多少條河,一切的一切全都清晰無比,我像一個凌駕於這個世界的神明知道這裡的一切!這一刻,我終於明白,這是我的世界。

可是,我卻無法撼動這個世界的一分一毫,哪怕撩動一片樹葉這樣微小的事情也無法做到。曾有人問,魚終生生活在水中,又對水瞭解多少?我瞭解這裡的一切,可是,我算什麼?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我是不存在的。

我算什麼,神?什麼都控制不了,甚至連身體都沒有的神?…可是除了神,誰又能“知道”這許多,“看到”這許多?

滄海桑田,白雲蒼狗,我靜靜的看着,世界原來是這樣,一切原來是這樣……

我明白了一切,卻失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