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放下手裡的托盤,蜀錦確實是好料子,在春日暖光的照耀下,明晃精緻。張媽見勢,立即將托盤取進了屋。
二姨太瞧了瞧周遭的人,輕聲道,“聽說大小姐的蘇繡了得。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若是……”
“若是如何?”顧婉君眉頭一蹙,瞪大一雙清澈的杏眸,質疑的瞧着二姨太。
二姨太轉悠了片刻,“莫貞不是你的師父嗎?若是你能從她手裡拿到幾幅刺繡,二孃定感激不盡。”
“二孃要師父的刺繡作甚?”顧婉君低垂着頭,挽起粉色的真絲手絹兒,抹掉食指處,刺目驚心的血跡。
二姨太笑容有些僵硬了,思忖了片刻,擡眸,“孃家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得罪了官爺。可偏偏,那些官爺最愛莫貞的刺繡。說,若是能得到一兩副,便無事了。”
顧婉君眉頭蹙得緊,冷眼瞧着二姨太,心頭想起十七年前的那個夜晚。她雖剛出生,但是就是因爲跟前兒的這個女人,她顛沛流離這般久:“二孃,別的可以,唯獨這事兒斷斷不行,你還是請回吧。”
二姨太頓時收起了笑靨,一襲暗紅色的蜀錦上衣,將她的面頰襯托得陰毒萬分,“顧婉君,若是你答應。我便讓你留在顧宅,若是你不應,我便讓你豬狗不如的出去。別忘了,你不是顧宅真正的大小姐。”
顧婉君瞧着二姨太咄咄逼人的面容,覺着自己身子都僵住了,不由得打顫。身子裡,似乎有數萬只螞蟻,在撕咬般,“二姨太,恐怕這不能如你所願了。我是不是顧宅的大小姐,你說了不算。若是老爺和太太回來了,還說我不是顧宅的大小姐,那時候我再走也不遲。不過,你是看不到這一天的。”
顧婉君擡起自己的左臂,手腕處的瑪瑙紅鐲子,甚是刺目,一雙鐲子處好似半遮掩着一顆紅痣。二姨太心頭一驚,差點沒了呼吸。顧婉君似乎意識到了,立即放下自己的手,“二姨太若是無事,婉君想出去走走,順便畫一些繡品花樣。”
二姨太再仔細瞧了瞧,婉君手腕處什麼都沒有,她這才寬心了,“給你蜜餞你不吃,以後在顧宅的苦果,都是你自己釀的。”
顧婉君瞧都懶得瞧二姨太,踱步出了自己的後院兒。二姨太站在原地,瞧着這一襲清瘦的背影,心頭暗自:“你不要太得意!”
“二姨太,奴婢覺着,大小姐的性子倒是與您,有幾分相似。似乎,眉眼間,也有些……”
“胡說什麼,她顧婉君只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而已。”二太太數落了一番自己的貼身丫鬟——越桃。
二太太剛到正廳,便瞧見烏泱泱的一堆人。立即踱步進去,“何人再此滋事?”
“二太太,這些都是顧家的長工。說是顧家已經拖欠他們兩個月的工錢了,若是再不給工錢,便要當買顧家廠子裡的東西了。”劉媽甚是着急,“眼下,大少爺也出去了,實在是……”
二姨太側目,本來很揪心的,突然瞧見了顧婉君正在不遠處畫繡樣兒。“吳家不是欠咱們的錢麼,上次吳少爺可是怕了咱們顧家大小姐,這次就讓她去一併將債款討回吧。這樣,顧家的工錢也就有着落了。”
顧婉君回眸,正好兒發覺二太太意味深長的瞧着自己,踱步過來,“二太太,這些工人滋事,怕是跟婉君沒有半分干係吧。您這般瞧着婉君,婉君惶恐。”
婉君倒是冷靜,坐在旁側的偏位上,端起早春清茶,細細的品茗起來。二姨太嘴角上揚,冷笑道,“各位,眼下只有一個法子,那便是我們的顧家大小姐上吳家宅子,討債發給你們工錢。”
“二孃,吳家老爺蠻不講理。做事陰毒狠絕,怕是這次是將大小姐送進虎口啊。”顧默坤剝離人羣,踱步出來站在婉君跟前兒,着急萬分。
“她不是顧家的大小姐麼,這點事情都做不得?除非……除非,她不是顧家的人。”二姨太話音剛落,那些長工們便開始起鬨,“對,就叫大小姐去,就叫大小姐去。”
“二孃……”
“哐當!”一聲,顧婉君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來,雙目堅定的瞧着二姨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