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君回到自己院兒裡,便是一兩日未出門。同樣足不出戶的,還有顧家的四姨太,每日將自己關在屋裡,不曉得究竟在做些什麼。就算是一日三餐,也未瞧見過半分。
這日早茶之後,顧家大少爺,看完了這個月顧家繡坊的賬本之後,突然想起四姨太來。加上那日婉君的提醒,他心頭盤算着,確實該去看看她。
四姨太眼下是老爺的心頭肉,所以住在東廳的小院兒裡,院落雖是小了些,但還算是別緻典雅。
天氣晴好,顧宅裡的羣花爭香斗豔的,顧墨翊一襲灰色的錦袍,雖是病怏怏的,但是瞧起依舊英姿颯爽的緊。
剛進院兒,冷月正在洗衣物,瞧着大少爺來了,陰沉着的面孔立即笑了,“大少爺來了,大少爺來了!”
顧墨翊瞧着冷月這般欣然,不曉得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不由得眉峰一蹙,“四姨太呢?”
顧墨翊話音剛落,踱步向前,便聽見了四姨太正在屋內唱戲,“煙花三月天,單着青羅倚欄邊,慕花聽曲卻剪不斷繁華詩篇。輕撫眉間愁,欲啓朱脣沾淚鹹,可曾憶,前世三千青絲繞枕邊?”
顧墨翊聽聞這般愁慘的唱詞,正欲離去,透過東窗正好兒被四姨太瞧見了。四姨太一襲水秀戲服,帶着藍色的寶珠翠鈿帽,一雙桃花目噙滿了淚珠煞煞的瞧着大少爺。
大少爺依舊不曉得如何應付,轉身瞧着冷月,“好生照顧四姨太,我改日再來。”
顧墨翊轉身,腳步決絕,四姨太倒是無事瞧着這一襲高頎挺拔的背影,“冷月,以後沒有我的應允,他不能進這個院兒來。”
冷月低垂着頭,細聲道,“是!”聲音裡,透露出幾分悲涼與無奈!
顧墨翊心頭堵得慌,一路憶起去年自己和父親,去醉生樓談一筆生意,第一次遇見四姨太——陰錦蘭的情景。
不知不覺,便轉悠到了後院兒。同是顧宅,卻這般清冷,除了一個老媽子,便再無一個下人伺候了。
顧墨翊踱步進了顧婉君的院兒裡,顧婉君一襲鵝黃色的背影,雙手穿針引線,正在刺繡。顧家的大小姐,這些年,在清水觀裡,日日跟蘇繡退隱的繡娘——莫貞學習蘇繡。想必,如今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吧。
莫貞當年的蘇繡,可是要進攻給朝堂的。更是憑藉着一副《陶春圖》,贏得了慈禧太后的誇讚。
顧墨翊壓低了腳步探上前,顧婉君正專心致志的繡着玉蘭花兒。白色的花瓣,嫩綠的葉蔓,彷彿從這繡架上,就能聞見香氣一般。
“翠條多力引風長,點破銀花玉雪香。顧家大小姐的繡技,怕是要名動江南了。”顧墨翊細聲誇讚,聲若流水潺潺般。
顧婉君倒是不驚訝,依舊低頭刺繡,棕色的花枝兒就快成型了,“大少爺謬讚,顧家以蘇繡名動江南,婉君自然不會給顧家丟臉。”
大少爺踱步置顧婉君跟前兒,瞧着顧婉君一襲鵝黃色的錦布上衣,寬闊的袖口上,繡着大朵大朵白色的山茶花兒。黑色的盤扣,用真絲纏繞了細小的綠葉,“哥哥,你瞧夠了嗎?”
顧墨翊一驚,顧婉君擡頭,杏眸清澈,“大少爺今日,興致倒是極好,是不是去東院兒瞧過四姨太了?”
顧墨翊有些抹不開面兒,他做什麼顧婉君便一猜既中。正在這時候,顧舒月急急忙忙的踱步過來,瞧見大少爺在,眉頭一蹙,越發的生氣了,“哥,既然你在,我就當着你的面兒,撕下這個賤人的假面具。”
顧舒月說着,便張牙舞爪的上前,婉君跟前兒的繡架倒了,銀針刺破了手指的肌膚。斑斑駁駁的血跡,滲了出來,“三妹,我到底做了什麼,你要這般興師動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