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這對姐妹漸行漸遠的身影,剛纔問話的媽媽笑容逐漸消失,眼神裡也是浮現出了一抹失望的神色。
卻聽她身後有人耐不住的嘟囔道:“看看這兩位,也算是簪纓世家的大小姐,一個是小裡小氣的庶女,一個是隻知道吃的嫡女,又那裡配得上咱家公子......”
周媽媽馬上低聲斥道:“大膽!敢在崔府裡編排人家小姐的不是,你這是想找死麼?想死出門自己去,別沒得的帶累了我們!”
剛說話的媽媽被她訓的縮了肩膀,低了頭,直到一行人繼續往正房走去,她這才擡頭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媽媽,暗暗在心裡恨她張狂。
崔婉清心裡事情多,和崔婉娟約好下午一起去進學,便自己帶着丫鬟悠噠着往回走。
她本是當朝諫議大夫,崔永忠的嫡三女,不過在家族裡卻是行九,兩府的丫鬟婆子們,也都是以九小姐尊稱。
崔婉清身後跟着那位年紀稍長,穿着嫩黃紗衣,碧色掐牙背心的,是崔府老封君前兩年憐惜她,特意賜給崔婉清的大丫鬟,名喚鶯巧。
剩下那兩個卻是才總角的小丫頭,除了能幫着拿個東西跑個腿的,卻還真是不當用。
崔婉清嘴角雖說是帶着微笑,瞧着便是乖巧的模樣,可其實這會心裡並不痛快。
今兒一早上碰到的事情,可真是不少,不管是哪一件,都由不得人要多想。
那封燒掉的密信就夠詭異的了,而平日最愛將‘規矩’兩字掛在嘴邊的嫡母,面對遲來的兩位小姐,居然也絲毫沒有‘規勸’的意思,不過是不鹹不淡的兩句話,便算是輕飄飄的揭過了......
至於那幾位院子裡遇到的媽媽,崔婉清也算是經歷了兩世的人了,還真不知道,有誰家來請安的客,是這麼早就來了的!
偏偏就是這樣的富貴人家,居然是挑了不到辰時,晚輩請安的當口來拜訪,這可就不是一句不懂規矩,便能解釋的了的。
崔婉清將這幾件事情,在心裡翻來覆去的尋思了幾遍,俗話說‘事出反常必爲妖’,這怕是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了......
崔婉清的清苑,和七姐的娟苑離得不算遠,院子不大,勝在是獨門獨院,總比姐妹們擠在一起住的強太多。
遠遠望去,在清苑門口,站着一位身穿月白中衣,粉色半臂,梳着一對雙丫鬢,繫着粉色絲帶的小丫頭,瞧着她那踮起腳尖,翹首以待的模樣,怕是已經等候多時了。
崔婉清猜到應是酈哥,這孩子今年九歲的年紀,性子活潑,看見主子一行人迴轉,三跳兩跳的便跑到崔婉清的身邊,扶着自家小姐往回走。
“好小姐,怎麼你們今兒個回來的晚了?婢子等的好生着急,生怕飯菜冷了呢。”酈哥語氣帶了幾分納悶的問道。
但很快便欣喜的說道:“您知道麼?今兒個大廚房的胡媽媽不在,婢子給劉媽媽說了好些奉承話,她卻是大方,不但多給了一碗蝦仁蒸蛋,還多給了一份糖蒸酥酪呢,這兩樣都得趁熱吃,冷了可就腥了,您倒是快着點呀。”
瞧着因着多了兩樣像樣吃食,便雀躍不已的小丫鬟,崔婉清這臉上雖然帶着笑,心裡卻難免覺得不好受。
在這樣的世家大族,崔婉清的身份還是嫡出的小姐,應該是過的順風順水纔是。
只可惜,崔婉清的親孃,雖是崔二老爺的第一任填房,卻不是個命好的,生崔婉清的時候血崩,拋下剛剛出生的幼女,這便去了。
原本崔二老爺打算三年後再行續絃,誰誠想,不到一年,便有聖旨賜婚。
可憐的九小姐,一歲就迎來了她的後孃,這沒有了親孃的孩子,能有什麼好日子?
曹氏留下的人,沒多久就被打發的盡了,悉數換成了嫡母的親信,一個二個的都只想着銀錢,哪有真心待她之人?
要不是老夫人前幾年偶然見了她,想起早逝的二兒媳婦兒,但凡要是她還在,西府那裡就輪到那人張狂?
自己的嫡出孫女兒,又怎麼會被養成眼前這瑟縮的模樣?
崔家的老封君,被眼前可憐的小人兒,勾出了早些年的回憶,出於一時的憐惜,和某些心裡的打算,便發了慈悲,指了一個身邊的二等丫鬟鶯巧來伺候她。
要不是東府老太君的神來一筆,怕是崔婉清到這會,還過着以前的悽惶日子呢。
還想有蝦仁蒸蛋,糖蒸酥酪這樣的精細飲食吃?
唉,卻怕是連正常的份例都要被剋扣個精光。
也就是現今的崔婉清,眼光精準,心思活絡,身子一養好,便藉着謝恩的名頭,去了東府。
老太君瞧她奉上一部親手抄寫的《心經》,字跡秀麗中透出了幾分挺拔,倒不是一味的軟趴趴,看着頗爲順眼,心中很是喜歡。
就藉着老太君的這幾分喜歡,崔婉清便順理成章的,接下了幫老太君抄經的差使。
這大半年裡,崔婉清也是極認真的抄了兩三部大經了,還要多虧以前爲了保持心境清明,每天晚上都要焚香,靜心抄經,現在自己才能做的這般得心應手。
崔老夫人是自己嫡嫡親的祖母,不管心裡看重不看重,這慈愛的笑容和好聽話兒,卻是絲毫不吝嗇給的。
雖然這兩樣不當吃也不當穿,可起碼讓人舒坦不是?
深有自知之明的崔婉清,心中再清楚不過,在某些方面,自己不如五姐姐多矣。
因着她抄寫的經書好,老太君都親口誇獎了幾遭了,賞下來的禮物也比往年翻了好幾倍。
這對老祖宗來說,只是再正常不過的祖孫情,但卻讓自己在西府的處境有了些微改變。
就比如這大廚房,也已經好幾個月沒剋扣自己個的份例了,再加上酈哥的機靈勁,只要嫡母的心腹胡媽媽不在,就總能多些吃食。
崔婉清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卻也不矯情,有好的自然是要多用些,她可不想一直像跟豆芽菜似的長不大。
這幾個月來,崔婉清的日子卻是要比剛清醒那會,着實輕鬆了些,想到這兒,她的心情卻是好多了。
任誰也不能一口吃個大胖子不是?很多事情,還得慢慢來才行。
主僕幾人轉過雕刻着錦鯉荷花圖的影壁,便見一條青磚小道,筆直的通向正對面的三間正房,路兩邊種了些不甚名貴的花草,倒是西邊有一座不大的六角亭,裡面有一副雕着蝙蝠的八仙桌,並四個青石圓墩。
也算是給這個不大的小院子,增添了一抹亮色,這裡也是崔婉清閒來無事,流連最多的地界。
至於東邊花圃裡那一架鞦韆,原本是主人的心頭愛,只可惜現在的崔婉清連瞧都不想瞧一眼,她是個面嫩心老的,那裡會想玩這些個?
倒是便宜了幾個小丫頭,得空便會過去嬉鬧一番。
她們卻並不像崔婉清一樣,嫌棄這架鞦韆,老舊的連漆色都快掉光了!
崔婉清率先進了西邊廂房的門,就瞧見陳媽媽和馬媽媽兩人都在,兩人是大模大樣的坐在門口的八仙桌旁。
今兒個這兩位居然沒出門閒逛,可真是不多見。
莫蓮萱正待和兩人說幾句話,就聽見酈哥懊惱的喊道:“誰將小姐的糖蒸酥酪給用了?還有蝦仁蒸蛋,怎麼連影都沒了?”
就見陳媽媽笑的有些尷尬的站起身子。
馬媽媽卻是一揮手裡的帕子,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哎呦呦,不就是兩樣吃食麼?那糖蒸酥酪又甜又膩,奴婢怕吃壞了小姐的牙,這便幫着小姐處置了。”
“至於那碗蝦仁蒸蛋,倒是蒸的嫩滑,陳媽媽的小孫子三歲多,用着正好,奴婢便打發丫頭給送過去了,小姐向來是個尊老的,想必不會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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