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推薦好友大作《良陳美錦》作者:沉香灰燼。當年我癡心不改;如今我冷硬如刀。
曹修心中主意一定,隨即便微微拱手帶笑言道:“既然郡王爺已經命題,先容臣下先告退會,精心思想下該如何構圖,少時畫作成了,再請崔家表兄來題詩便是。”
齊玄輝瞧着齊玄禮笑的古怪,再加這個題目,也命的有些刻意,知道這位是起了考校之心。
往深了說,就是自家九哥覺得這位曹家三公子,還是有點意思的,這就要考一考真才實學,看看究竟有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厲害?
他瞧着曹修,淡淡的說了句:“曹三公子只管去,靜心作畫便是,其他的不用理會,今日只是大家閒聚,並無時間限制,你只管慢慢畫來。”
曹修見十三殿下如此體貼,怕自己因着時間倉促而心急,還特意點了那麼一句,幫自己寬心,不禁是感激的對着齊玄輝笑了笑,那裡還能再浪費時間?這便扭身往書案前走去。
其實他在聽到睿郡王的這個命題之後,心中隱約的就有了一個大概的設想。
就在小半個月前,他按着往日的成例,帶着隨身小廝,前去後院的祠堂添香油,卻不料想在回來的路上,突然的天降甘霖。
隨行的人也沒有攜帶雨具,當時行到的地界,也是十分偏僻之所在,曹修見這雨勢不小,只能就近在半山上的八角亭避雨。
靜等着雨勢小些再設它法了,豈料這無奈之舉,卻意外的讓曹修看到了往日看不到的景色。感受到了平常感受不到的心情。
他選擇避雨的這座八角亭,修在半山的中間,視野極爲開闊,正好對着一汪碧水的西南角。
因着這地方偏僻,因此明安侯府的下人們。大概是還沒有來得及清理到這裡,湖角的一大片蓮葉,已經幹黃枯萎,這雨滴灑下來,甚至能將其打斷,倒落在湖面上。
曹修看着這滿眼的殘枝斷梗。間或有一二個不得不在此時出來辦差的小丫頭,她們的身份低下,那裡敢像自己一般,光明正大的,坐在亭中躲雨?
唯恐是辦差不及時。被媽媽和姐姐們責罵,只得是冒雨前行,看着小丫頭瑟縮着身子,用手擋着頭,以袖遮頂頂蹣跚而過,一股子少有的淒涼之情,穆然的涌上了曹修的心頭。
自己家一向是繁華簇錦,就算是寒冬臘月。觸目能及之所,也總是讓人覺得暖融融的,他還真是沒有想到。在自家的院子裡,也能有如此蕭瑟荒涼,讓人感慨的一幕出現。
他當時身上雖然穿着披風,可還是覺着全身不由自主的發寒,因着此情此景,卻是將思緒飄的更遠了些。
直到這會。曹修似乎還能感覺到,那由心而發的寒意來。初冬,初冬。這不只是一個季節的名稱,也能和人的心情思緒連接到一起。
自家現在繁華,又能保持多久?一年?十年?一世?兩世?
俗話說的好,花無百日紅,自家終究有一天,也是要隕落的。
後世的事情曹修自嘆是管不着的,可是現下卻有能做之事,那就是盡全力來保護自己的家安好,自己的家人喜樂。
而自己眼前的這兩位貴人,也許是自家的指路明燈,抑或是焚燬家園的火把。
但是不管是指路明燈也好,毀家滅室的火把也罷,曹修都覺得值得一試,相對於總是前思後想的顧慮,他更傾向於全力一搏,不要給自己的生命留下遺憾。
想到這裡,曹修的心中格局已定,他面上浮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一手拉着寬大的衣袖,一手拿起案上的嵌玳瑁雲母的宣筆,沾上僮兒磨好的墨汁。
信心十足的在面前雪白,又泛着淡淡蘭花香味的宣紙上,落下了關鍵性的第一筆。
從曹修落下第一筆開始,他的身邊就開始有人陸續的走過來觀看,因着不能影響到曹修的心境,大家都很自覺的站的較遠。
第一個過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崔長健,他可也是被分派了任務的,既然是要配合着曹修的畫作來賦詩一首,那麼自然是要先看着這位到底要畫些什麼了。
此時,這倆針鋒相對之人,是被拴在一起的兩隻螞蚱,誰也跑不了,那一個發揮得不好,都是個丟人現眼,他那裡敢掉以輕心?
從曹修落筆,到湖面上的最後一滴飄飄灑灑的雨滴,崔長健全都人真的看着,將整幅畫作都鐫刻在心底。
這一副畫作,曹修攏共用了半個時辰,簡直可以說是一氣呵成。
就連對曹修一向有看法的崔長健,也不能不讚嘆,這位便宜表弟,果真是有兩把刷子的。
眼前這幅畫,還是曹修以往慣用的風格,只是黑墨並無它色。
畫面上是一座半山八角亭的一角,遠處是飄搖的雨幕,還有那枯黃脆裂的殘荷,鵝卵小徑上寒風陣陣,吹的過路的小丫鬟,瑟縮着身子,好不可憐。
她那纖弱的身子,還有那勉強遮擋在頭頂的衣袖,再加上蹣跚的腳步,處處都透漏出一股子清冷孤寒來。
你說它是秋天吧,這絕對要比秋天冷的多,可你要說它是冬日,卻又還沒冷到那個份上,這個時間的跨度在這幅畫上,被把握的恰到好處。
就連那個看不清面容,身姿楚楚的小丫鬟,都是那麼的惹人憐愛,很不得讓人站在她身前,爲她擋風遮雨。
齊玄輝前世今生,都沒少看見過曹修的大作,他現在的感想,說是驚訝也不爲過,要知道,這會的曹修才十三歲的年紀,可眼前這幅畫,卻已經完全具備了曹修前世裡,三十歲左右纔有的功力!
這說明不知道爲什麼,這位大靖皇朝,文華帝時期畫壇上的曹大家,突的就有了感悟,不知道因爲何事,心中有了不一樣的感想,靈感突發,一下子就往前躍進了十幾年!
“這該不會是因着我的重生,這才陰差陽錯的,讓曹三公子得了機遇吧?”齊玄輝心裡禁不住暗暗的揣測道。
說起來,可真不能怪這位十三殿下亂想,其實,曹修這次的進益,還真是前世裡本不應該有的。
前世裡的曹三公子,一生平穩,並沒有任何的大災大難,他作畫的功力都是隨着年級的增長,學識眼界,還有心胸的開闊,這才循序漸進的變化,加深着。
但是今生裡,因着突然多出來的這位清表妹,自家祖母和大伯父,外加父親三人,越發的對祠堂關注起來。
外間的人都不知道,在曹家祠堂右手的耳室裡,在那扇常年四季緊鎖的房門裡,默默的供奉着曹雲岫的牌位,還有她的畫像和一些舊物。
往日裡都是看管祠堂的媽媽上香添油,可是自打崔婉清出現,大伯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卻是讓曹雲每到休沐日,就親自來上香添油。
曹修一見自家二哥都這般做了,他這個做弟弟的,怎麼好躲懶?兄弟倆一商量,得了,也別搶着做了,就輪流着來吧。
這樣纔有了曹修那日的憑欄望雨,捫心問情,若然了悟的事情,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誠心有善報?
崔長健眼見身邊讚譽之聲,此起彼伏,心中更是提起十分的精神,就怕被便宜表弟給比下去了,壞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啊。
好在他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此情此景下,還能做到不着急不心慌,卻是再一次深深的瞧了一眼畫作,便默默的退出了人羣,走到了亭外,雙手後負,慢慢的踱着步子,想着腦海裡浮現的圖畫,暗暗的思索着佳句。
漸漸的,曹修的這幅畫,在他的腦海中越放越大,越放越大,最終深深鐫刻在腦海中的,是哪在風雨中飄搖的殘荷,還有那在冬雨中蹣跚而行的女子。
“初冬時節家家雨,殘荷池塘處處窪。倩影蹣跚過路半,雲袖遮雨點點花。”崔長健的這首七言絕句,不多,就四句,不長,就二十八個字,但言簡意核,卻是將這幅畫總結的極其完美。
齊玄禮再本着多麼挑剔的眼光,打算嚴苛的考覈這對錶兄弟,但是面對人家兄弟倆,齊齊超水準的發揮,他還是忍不住拍手讚道:“好啊,好一個倩影蹣跚過路半,雲袖遮雨點點花。”
齊玄輝看着案几上的畫作,心中回味着崔長健的詩句,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突的想起,前世裡,有一回自己正和崔婉雲在花園飲酒,突的風雲色變,大雨傾盆。
自己當時不知道怎地就抽了風,非要崔婉雲親自到湖對面,折一枝帶雨的三月嫩桃花,偏生的還不許人跟着伺候,就讓崔婉雲自己一個人去摘花。
結果,嬌弱的崔婉雲,是顧得了右手的雨傘,就不顧不上左手摘來的桃花枝,在雨中蹣跚而行,狼狽不堪,自己卻在亭中拍手哈哈大笑,直呼“有趣。”
過後,崔婉雲整整燒了兩天,都大半個月了,還是咳嗽不止,要不是御醫的手段着實高明,怕是崔婉雲那一次便已經去了。
想來那時候崔婉雲也不過剛進王府兩三年,其時正當妙齡,姿容絕美,身形婀娜,在良王府中也正是別人眼紅嫉妒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