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勇誠候府裡,因老夫人偏寵杜莜一事,故,嫡庶之間的區別,並不像其它世家貴族那般有着天和地的區別。
因此,今日,除候府裡尚未滿十歲的十姑娘杜薔被留下來外,大房,二房和三房共八位姑娘,每四位乘坐了一輛馬車。
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盛妝打扮的杜芷薇不贊同地看了眼打扮得和一個普通村姑一般無二的杜芷萱,道:“四姐,你怎能穿得這樣樸素?”
今日,杜芷萱一襲白色和石榴紅色漸變色刺繡長裙,裙襬是石榴紅色,上衣則爲白色,在衣襟和袖口處用石榴紅色繡線繡了細碎的小朵的石榴花瓣,而在裙襬處則用深深淺淺的紅色絲線繡了一簇簇迎風搖曳的石榴花,石榴紅色的腰帶在左側打了一個蝴蝶結,右側墜了一枚用紅珊瑚雕刻而成的石榴花。
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挽成了一個隨雲髻,佩戴了一套用同根紅珊瑚爲底,再鑲嵌不知名細碎寶石的石榴花配飾,耳側那兩枚石榴花模樣的耳墜,則因着馬車的行駛而微微搖晃着。
杜芷萱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回頭打量了下自己:“九妹,我平日在府裡也是這樣穿戴啊!”
“唉……”杜芷薇輕按自己額頭,用一種“恨鐵不成鋼”之色看着杜芷萱,道:“這在府裡,當然是隨便穿戴了,但,這一出府,可就代表了候府的形象,你怎能如此地不修邊幅?”
“可是,今日,我們是出府探望顧小姐,若穿着打扮太過奢華豔麗,怕是不太妥當。”杜芷萱暗歎了口氣,總算明白了老夫人爲何特意給衆人半個時辰時間,原來如此!
“罷了,四姐,你這人總是這般不聽勸……”杜芷薇搖了搖頭,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杜芷萱,突然岔開話題,問道:“四姐,你認爲,祖母今日有何用意?”
“我不知。”杜芷萱仿若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靜坐一旁,垂眸斂目的杜芷菡,並不意外地看見杜芷菡那一瞬間緊縮了下的瞳孔:“臨出發前,祖母將此事慎重地交託於二姐,想必,二姐定當瞭如指掌。不知,二姐可否爲我等解惑?”
杜芷菡後槽牙緊咬,真恨不能立刻就撲上前,將杜芷萱那張平靜淡然的面容給撕碎!
自從杜芷萱差點凍死在京郊莊子,又跑到將軍府暫住了一段時間,再帶着安平郡主特意入宮求來的兩位教養嬤嬤,和長公主,安平郡主各自賜下的兩位管事嬤嬤回府之後,杜芷菡等人就敏銳察覺到了杜芷萱的改變。
這種猶如蒙塵的珍珠被人拭去塵埃,綻放出淡淡光芒的感覺,想想,就讓人覺得心塞!
尤其,眼下,杜芷萱這種拖人下水的舉動,更令原本打算靜坐一旁,淡定圍觀大房杜芷萱、杜芷薇和杜萍三人爭執,適當地時候再推波助瀾一把的杜芷菡憤怒不已。
“四妹院子裡供養了那麼多位教養嬤嬤,又豈需我爲你解惑呢?”預定計劃被毀的杜芷菡,臉上浮現一抹嘲諷的冷笑,嘴裡卻喟然一嘆:“我一向將四妹當成自己的親生妹妹來呵護疼寵,卻不知四妹聽了哪些小人的挑唆,處處和我作對,唉……”
“幸而,四妹如今認知到這一點,從而開始了遠小人,學規矩,做優雅端莊貴女之道。”杜芷菡特意用一種欣慰的目光看着杜芷萱,臉上泛起一抹仿若發自肺腑的淺笑:“武候王世子放棄你,是他的損失。”
“沒想到,二姐竟這般看重我,真讓人受寵若驚啊!”杜芷萱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杜芷菡,果然,候府的姑娘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而,眼下,已定了出嫁日期,只待十里紅妝地嫁入寧王府,成爲那堂堂正正嫡子正妻的杜芷菡,也終於展露出獨屬於自己的風華!
或者,應該說,杜芷菡終於不再掩飾自己心裡對杜芷萱的羨慕嫉妒恨等情緒,衝杜芷萱露出了獨屬於候府姑娘的獠牙和魔爪!
這,卻在杜芷萱的預料之中。
“只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祖母的用意,不知七妹和九妹是否知曉?”
杜萍抿了抿脣,微微垂頭,避開杜芷萱那過於銳利的目光,聲如蚊鳴:“二姐,四姐,我也不知道。”
杜芷薇那雙籠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指緊緊地握在一起,臉上卻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表姐倒底是從候府出嫁的,又跟候府沾親帶故,若在外面受了什麼欺負,卻來不及遣人告知我等,而,我等也未能及時發現不對勁,那豈不是枉和表姐相識相交一場?”
頓了頓,杜芷薇又補充道:“當然,這只是我的一點淺見,僅爲拋磚引玉之用。”
“九妹的看法很正確。”並不知道短短時間裡,杜芷萱心裡就轉過許多念頭的杜芷菡,抿脣一笑,補充道:“你們就不好奇表姐爲何未能準時回府省親嗎?”
“那人雖過於粗鄙不堪,卻也不可能放棄候府這樣一個能助他上青雲的助力,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
杜芷菡舉起手指,纖細修長的手指仿若散發出瑩潤光澤的珍珠似的,將幾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其一,表姐太過柔弱,而,那人太過粗俗,因許久未親近女人而……所以,表姐才未能準時回府;其二,那人凌虐表姐,卻又要借候府之勢起復,不能讓候府衆人發現表姐身上的傷痕,所以,將表姐鎖在屋內,不許表姐離開。”
杜芷萱:“……”這樣直白粗暴的解釋,真得可以有嗎?
不過,待到她瞧見杜萍和杜芷薇兩人一臉的若有所思時,不由得再次暗歎自己這個穿越女思想太過陳舊,竟趕不上本土姑娘們尚未出嫁就談論起夫妻敦倫之事的坦然!
該說不愧是和歷史中大唐一般無二的朝代麼?這女性的地位已不是一般的高了啊!
馬車越走越偏,道路也越來越顛簸,伴隨着外面那越來越大的吵雜喧譁之聲,偶有一陣陣令人作嘔的酸臭味道傳到馬車裡,只令正靜默思索的幾人迅速回過神來,然後,或闔上馬車窗,或以繡帕和闊袖掩面。